第五次工业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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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生命

1977年,美国宇航局通过“旅行者1号”和“旅行者2号”宇宙飞船向宇宙发送了一条信息。与之前太空计划中发射的、旨在接近太阳系中其他星球并传回图像的探测器相比,这两架宇宙飞船有着不同的任务。它们的目标是穿越我们的银河系,进入未知的世界,并且不会返回。尽管这在2019年听起来很天真,但在太空工业早期,我们对发现外星生物的期望与研究自己所处宇宙的愿望一样强烈。当时,所有正在进行的太空计划或是在遥远天文台工作的天文学家都无法听到、找到甚至是想象出宇宙中哪里还会有生命存在。从情感深处而言,人类是社会性动物,我们很快发现合作能取得更大的成就、获得更好的结果。因此,人类在进化过程中遵从了这种交友合作的内在欲望,并很快在族群中形成一套社会体系,通过集体的努力创造出文明。现代人携带着同样的基因。我们在内心深处渴望和周围的一切建立联系,因此人类才建立了集体娱乐场所,例如城市里的公园和电影院。在世界范围内的交流中,我们建立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和以互惠互利为基础的联盟。这种互相联系的愿望也渗透到太空工业中。我们希望发现其他星球上的生命,我们不愿相信自己要孤独地在地球上走完生命的旅程。正如对边界之外的探索让人类遇到了其他土著、种族和文明一样,我们推断对外层空间的探索也会遇到同样的情况。

因此,凭借希望而不是科学证据,美国宇航局同意向宇宙中发送一条信息。这条信息刻录在一张12英寸[50]的铜质磁盘唱片里。这张“地球之声”包含115条图像及音频信息,以不同的方式记录了地球上的生命。其中有自然的声音—海浪声、微风穿过山谷的声音、风暴中的雷鸣,还有动物的声音—鸟儿的啁啾、鲸鱼的口哨声和咔嗒声、野狼的嚎叫。在人造声音中,有不同文化和时代的音乐,以及55种语言的问候语。与唱片一同寄出的还有当时美国总统卡特和联合国秘书长库尔特·瓦尔德海姆(Kurt Waldheim)的打印词稿,其礼节意味大于人类学价值。人类希望找到一种能理解这些材料内涵的“智慧”生命,一种太空中的“先进”文明,能够明白我们与它们是平等的,并且有着共同的命运。在此前一年,人类见证了一系列标志着航空航天创新未来的全球性事件,如协和式客机的跨大西洋超音速飞行、美国宇航局宣布的航天飞机计划。一个更美好世界的希望的种子正在发芽。

尽管已经竭尽所能,但我们仍没有在银河系中找到同伴。“旅行者1号”以6.1万千米/小时的速度在宇宙中航行,如今已经距离地球188亿千米。根据它在银河系深处拍摄的最新照片来看,我们的星球是宇宙浩瀚之洋里的一个淡蓝色圆点,几乎淹没在成千上万的恒星和其他天体之中。但希望尚存,我们仍在接收着信号,并专心地听着。“旅行者1号”和“旅行者2号”每天都向地球传回数据。“旅行者1号”的信号到达地球需要19个小时;而“旅行者2号”正在穿过太阳最外层的日鞘,其信号传回需要16个小时。跟火星探测器将数据传回美国宇航局深空网络(DSN)—深空网络是世界各地与数十个太空任务进行通信的强力天线集合—所需的20分钟相比,这个项目显然更需要依靠热情和团队精神来支持。我们想在外太空中,按照《圣经》的意图—“照着我们的形象”[51]找到其他生命的存在。1990年,“旅行者号”为了节省能量而关闭了相机,也因此保留了存储空间。发射器的耗能很低,和冰箱里的小灯泡功率一样,而且还有放射性同位素热电机的供能,但是能量仍在不断减少。这两个“旅行者号”的信号会在2025年左右消失。它们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但我们仍然希望它们能在关闭前发现我们想要的信息,但这种可能性正在逐日降低。不过,和许多为太空任务而生的创新一样,在这寻找生命的努力中,我们也创造了其他价值。“旅行者号”的信号开始逐渐减弱,它们传回的数据却为新的假设提供了基础。这些假设涉及太空中的“生命”意味着什么,以及发现“生命”的可能性将如何在21世纪上半叶展现出来。“旅行者1号”在经过土星和由卫星、小行星组成的土星环时,发现了土卫六具有稠密的氮气层。20年后发射的数据收集航天器“卡西尼号”以更高的分辨率拍摄的图像,让天文学家对我们所寻找的“生命”改变了看法。“卡西尼号”探测器收集的土卫六图像显示出了大量碳氢化合物所组成的湖泊。碳氢化合物是组成氨基酸和蛋白质的基本成分,也代表着有机生命存在的可能性。此外,“卡西尼号”还为天文学家带来了更大的数据集。土星E环的土卫二是太阳系中对阳光反射最强的星体,其表面的图像显示,一层冰冷物质生成自覆满盐水的地表喷口,水底可能有热液喷口。考虑到其特殊的化学性质和内部的热量,研究者怀疑,这种从地底海洋喷出的水蒸气和冰粒的间歇泉可能与地球的海底热液系统有相似之处。通过搜集有利于生命存在的元素的证据,我们不仅可以假设那里现在或未来可能存在生命,也可以证明人类能够在那里继续存在。在寻找外星生命的过程中,我们意识到人类的生命也可以在地球以外的地方延续。因此,探索太空的好奇心与勇气让我们获得了深刻的启示,这开启了太空计划的新方向。它指引着所有的探险家:我们越了解周围的环境,就越了解自己和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人类在地球之外生活已经成为可能。当我们为了寻求其他智慧生命的迹象而进行探索时,我们发现生命可能在其他星球上找到另一种生存方式,尤其是我们自己。甚至20世纪关于外星生命的许多理论,如费米悖论[52]和德雷克公式[53]都在被重新思考。牛津大学人类未来研究所的学者们用更严谨的数学方法得出结论:“我们很可能孤独地存在于宇宙中。”用数学计算宇宙中智慧生命的数量不过是缺乏依据的无用之功,对科学帮助甚微。

在进行了60多年的太空探索后,我们得出的结论已经远远颠覆了20世纪人们对宇宙的认识。我们在太空中获得的数据表明,生命可能存在并展现为各种形式,而不仅是高智商外星生物。最重要的是,多亏了一系列偶然因素,生命出现在了我们的星球上,形成了我们所能想象的最丰富的物种多样性。因此,除非有一天一种太空生物与我们联系,或是我们在与地球完全不同的星球环境中发现了它们,否则地球都还是今天众多太空任务的关键核心。除了探索宇宙中的星系,太空工业还涉及对地球的保护以及对地球栖息地的观察和利用,以帮助我们学习和模拟在其他行星或月球上的地外生活。有趣的是,进入太空也让我们更加关注地球。20世纪我们试图寻找的所谓“智慧”生命是一种有族群意识、有进取观念并能自我组织的生物。它们能够形成价值观和信仰,并能留下文化遗产。但这一标准现在逐渐失去了效力,因为我们越来越意识到人类不能用过去几个世纪的范例来构建未来。社会精神支柱和我们的思维方式每天都在接受更大的挑战。我们认为自己是“智慧的”吗?在什么基础上这么认为?在建造摩天大楼时,我们还在纵容那些破坏地球生态环境的商业行为。我们认为人类要学习系统的知识而非单纯积累个人经验,因此建立了学校。然而千禧年的新一代正试图通过工作来学习,通过经验来获取默会知识而非书本里的内容。生命正在我们面前展开,我们必须改变策略,充分利用它。那么,让外星人来找我们吧。我们则专注于自己的使命,不断成长为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