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1年春
伦敦 威斯敏斯特宫
国王前往沃尔辛厄姆朝圣;在那里,他向圣母谢恩,或者说实话,是告知圣母他取得的成就。朝圣归来后,他召唤我去比武竞技场。我的儿子亚瑟笑着对我说,绝不要告诉任何人这场比赛是为了庆祝王子诞生而举办的,尤其不要让王后知道。
当我到达竞技场时,看到亨利小心翼翼地骑在一匹战马背上,独自一人围着场地转圈。亨利挥挥手示意我坐到看台上,我坐到他母亲常坐的位置,因为我足够了解他,知道他正是希望我坐在那里,像以前那样看着他骑在小马背上练习。
他将马带到看台前,向我展示它可以弯腰,一条前腿伸展,一条前腿弯起来。“拿个手套或什么东西。”他说。
我从脖子上摘下头巾举起来。亨利骑到竞技场的另一边喊道:“丢下来!”当头巾落下,他骑马猛地向前冲过来,用手抓住它高高举起,像是举着一面旗帜。
他在我面前停下来,他明亮的蓝眼睛盯着我的脸。
“非常好。”我赞许地说。
“是的,”他说,“别被吓坏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点点头。他将马头调离我的视线并使其向后移动然后俯身,前腿抬起接着向后踢腿,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他轻轻挪了挪位置,马在地面上腾跃,在空中舒展身躯,然后在竞技场尽情驰骋着。他的确是一位出色的骑手;他安稳地坐着,紧握着缰绳,整个人与马这种警觉又健壮的动物合二为一。
“准备好。”他提醒道,接着他拉动缰绳,马高高地跳起,达到看台那么高,它的前蹄踩到墙上,再次跳起,然后下落。
我尖叫着跳起来。亨利松开缰绳,轻拍马的脖子。“没有其他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他气喘吁吁地说,让马离得更近,看着我的反应,“除了我,英格兰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我可不这么想。”
“你不觉得它太大声了吗?她会受到惊吓吗?”
凯瑟琳曾经和母亲站在一起,面对敌人阿拉伯骑兵的进攻,那是世界上最凶恶的骑兵。我微笑。“不,她会非常感动,她马术很好。”
“她从没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坚称。
“她见过,”我反驳他,“安达卢西亚的摩尔人拥有阿拉伯马,他们骑得非常好。”
他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他对我摆出一副愤怒的面容。“什么?”他冷冰冰地说,“你说什么?”
“她会明白你有多么出色,”我赶紧重新组织了语言,“她在西班牙的家里见识过优秀的骑手,但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在英格兰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我从未见过更好的骑手。”
他有些不信,拉动着缰绳;马儿仿佛能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轻轻竖起耳朵听着。
“你就像卡米洛特的骑士,”我急忙说道,“从黄金时代开始,没有人见识过这样的技术。”
他的脸色终于雨过天晴。“我是新的亚瑟王。”他附和道。
当我们心爱的王子的名字再次被提起时,我感到十分痛苦,他的小弟弟仍然在努力胜过他。“你是新卡米洛特的新亚瑟,”我重复道,“但你的另一匹可爱的黑色母马在哪呢?”
“她不听话,”当他骑上马背,“她无视我,不听从管教。”
他转过身来,冲我一笑。在我眼里他还是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派她去做诱饵。猎犬杀死了她。我无法忍受不忠。”
这是我见过的最盛大的比武竞赛,在整个英格兰也是空前的盛况。国王无处不在,竞技场上的每一幕都要有身着新衣的国王才算完整。他带领着大部队,小号手,朝臣,传令官,侍者,诗人,歌手,最后还跟着长长的人龙。亨利宣布他将举办一场比赛,对所有参赛者来者不拒。
他骑着灰色战马,穿着金色的战袍,衣上交错着蓝色的天鹅绒,在明媚的春光下闪闪发光。他的夹克,帽子,马裤,所有的服饰都缝上了小小的金色K字样,好像他想向世界宣布凯瑟琳是他的女人。他的帽子上绣着他为这场盛事取的名字:忠诚。这场比赛的名称是“忠诚的心”。当凯瑟琳闪亮登场时,他骑着马绕场展示各种技巧,真是一个完美的君主。
我们都分享着凯瑟琳的快乐,即使那些希望得到君主关注的姑娘也是如此。凯瑟琳坐在宝座上,阳光穿过金色的帽兜,将她的皮肤映衬得红润而有光泽,她朝爱人微笑着,相信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们的儿子,正安全地待在金色的摇篮中。
但仅仅十天之后,当他们去接他时,孩子已经浑身冰凉,小脸青紫。他死了。
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亨利躲回自己的房间;王后的房间则充斥着震惊和寂静。所有可以安慰失去第一个孩子的年轻女性的话语已经无济于事。日复一日,没有人敢说什么。亨利陷入沉默,绝口不提失去的孩子;也不去参加葬礼和弥撒。两个人不能相互安慰,甚至不能忍受待在一起。他们刚结婚不久就遭遇这种事,亨利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黑暗笼罩着整个宫廷。
但即使在悲伤中,凯瑟琳和我也知道我们必须始终保持警惕。我们不得不等待亨利带到他床边的下一个女孩,她会将双臂环在亨利脖子上,在他耳边低语:看看!上帝不会祝福他的婚姻。才刚刚经过二十个月,就已发生过三场悲剧:一次流产,一个婴儿在子宫里无缘无故地消失,另一名婴儿在摇篮中死亡。这难道还不足以作为证据吗?他们的婚姻违背了上帝的意志,但她,一个健康的英国处女,会为他生个儿子。
“我该怀疑我的哪位侍女?”凯瑟琳痛苦地问我,“谁?我该怀疑谁?摩德·帕尔女士?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玛丽·金斯顿?简·吉尔福德女士?伊丽莎白·波琳夫人?她虽然已经结婚,但这并不妨碍她引诱国王。或者是你?”
我没有把她在气头上的话放到心里去。“王后必须由王国中最美丽,最富有的女士们所服侍,”我简单地说,“这就是宫廷的运作方式。你被美丽的姑娘们包围,她们一心想在这里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所以她们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引起朝臣和国王的注意。”
“我该怎么办?”她问我,“我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婚姻牢不可破?”
我摇了摇头。我们都知道,她能证明上帝赐予她婚姻的唯一方法就是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没有他,没有那个小救世主,我们都无法预料哪天国王又会开始质疑这场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