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又过了几天，王志伟果然回来了，大家围上去问长问短，邵正易和王文轩悄无声息地不知道躲到了哪里。王志伟本来想跟邵正易理论一下，一看找不到他，也就算了。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下，王志伟等到大家安静了一点后，说道：“我这次被叫去，是因祸得福啊，明天开始，我就到县印刷厂工作了。今天回来就是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大早就走。”大家一听王志伟说这个，纷纷说着“发达了，千万别忘了我们知青点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们”之类的话，王志伟也一一道谢。
吃完晚饭，张小芹叫住了王志伟：“志伟，你跟我来一下。”说完也不管王志伟，自顾自地往前走去。王志伟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就这样，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又走到了他们经常去的那个小山头。
“志伟，你明天就要走了，再陪我欣赏一下这天雾山的美景吧。”张小芹对王志伟说道。
经历了这次无妄之灾，王志伟的心境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张小芹，他是打心眼里喜欢，但是两人的家庭背景差距太大，将来即使能够走到一起，也必将是困难重重，还不如趁现在还没有陷入太深而放手，这对两个人都好。想通了这一点，王志伟便将自己对张小芹的爱恋深埋心底，既然做不成爱人，那就做兄妹吧。
山坡上，四周亭亭玉立的杉木俏生生地屹立着。杉木无拘无束地立在无垠的天空下，微风过处，它们仿佛在浅吟低唱，尖尖的叶子柔嫩而妩媚，显得风情万种。错落有致的一棵棵松树充满着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刚强而遒劲，粗糙的树皮昭示着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和阳光晨露。还有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木，顾盼生姿，翠绿的衣裳好像艺术家涂抹的图画。在山上，生命仍旧坚强；在山脚的村落，生活富有生趣；在天空下，春天的时光里充满花香的气味……
“小芹，站在这里，虽然没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但是却有一种‘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的韵味。”王志伟说道。
“志伟，你这么有才华，不应该埋没在这个小地方，你应该去上大学，然后才有更光明的未来。”张小芹说道。
“除非能恢复高考，但是我也没有太大的信心能够考上大学。我们不说这个了，一起欣赏美景吧。”王志伟岔开话题。接着又说：“相对于杜甫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觉得寇准的‘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更贴近此情此景。小芹，你说呢？”
“也许很快就能恢复高考呢，国家需要人才来建设。组织推荐上大学这条路明显不够通达，你这样的人才很有可能被埋没。”张小芹还在为王志伟抱不平，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只要王志伟能上大学，两个人能在一起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挑明关系，但是其实都已经认准了对方，只不过张小芹比较感性，王志伟更加理性一些。
“但愿吧，赵副主任可能是为了补偿我吧，给我安排了印刷厂的工作，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机会看书了，也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了。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王志伟不想过多地跟张小芹讨论将来，又将话题拉回了现实。
“你到印刷厂工作了，我有机会就去看你，好吗？”张小芹问道。
“没问题，欢迎你来看我，知青点的同志们来看我，我都欢迎。”王志伟说道。对于王志伟刻意的疏远，张小芹毫不在意，她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
“志伟，我这周回去一下，跟我父母说说你的事，请他们帮帮忙，看能不能帮你拿到一个上大学的名额，这样的话你就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施展你的才华了。你想上什么大学？”张小芹问道。
王志伟不忍拂了张小芹的一番好意，便道：“我如果上大学，应该会去中文系或者新闻系，我对这些比较感兴趣一些。不过就现在的我来说，只要是大学，什么专业无所谓，我都愿意。”
张小芹说道：“其实我也这样认为，不管什么专业，即使不是你喜欢的中文系或者新闻系，你也可以把文学作为自己的一项爱好坚持下来。现在知青点的氛围很低迷，特别是一些老知青，不仅没有带好头，反而整天给大家带来消极的情绪，我只有看到你，才觉得这里还有一点生气。志伟，你要是不走多好。”说着话，张小芹不自觉地露出了小女生的样子，拉住了王志伟的胳膊。
王志伟身子一僵，一种触电的感觉从张小芹的手上顺着胳膊传导过来。“小芹，我在知青点这些日子，不光是邵正易看我不顺眼，很多知青都是明里暗里地疏远我，我知道原因在你身上，谁让你那么光彩耀眼呢？”王志伟说道。
“真的吗？志伟，我好看吗？”张小芹松开了王志伟的胳膊，站在王志伟的面前转了一圈。
张小芹今天穿的这件毛衣，虽然颜色不太显眼，但是在蓝白相间、大小有致的菱形条纹映衬下，清雅而不失灵动。裤子是一条时下非常时髦的军绿色灯芯绒的裤子，平时也没看到张小芹穿过。鞋子是一双打扣的黑布鞋，看起来很知性，也很温婉。配上张小芹吹弹可破的肌肤、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和娇俏可爱的表情，王志伟不心动那是骗人的，不由自主地说道：“好看，真好看！”
此时，整个山林仿佛都慢慢安静了下来，傍晚的余晖温柔地覆盖了两个人的躯体，没有了白天的灼热，也没有夜晚的冷清，只有柔柔的轻风和被轻风摇曳的枝叶在轻声呢喃。这种静寂里有了一种炫目，满心的尘埃被荡涤得无影无踪。面对着绝美的水墨画卷，两人索性合上了双眸，身边所有景色都被静谧所替代、所遮掩，有了一种超脱，有了一种纯净。所有的一切就溶化在这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中，山野中的一种神秘的音符就在二人心中跳荡着、延伸着，一种莫名的甜蜜与情愫在二人心间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才从沉醉状态中醒过来。王志伟低头看着张小芹说：“小芹，我们该回去了，我会永远记住你对我的好，但是……”还没等王志伟说完，张小芹伸出纤纤玉手按住了王志伟的嘴唇，轻声说道：“别说了，先不要拒绝我，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两个初坠爱河的年轻人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两个人依偎着看着漆黑如墨的深山，远处的小河如一条玉带环绕在山间，无边的静谧中透着无限的甜蜜。
“小芹，要不我不去印刷厂了，我去跟赵副主任说说，我还是待在知青点锻炼锻炼？”王志伟试探着问。
“志伟，你还是去吧，为了我们将来能在一起，你要努力奋斗，到县印刷厂工作，对你将来的发展更为有利。我可能今年就会回去上大学了，我在大学等着你。”张小芹理智地说道。
“嗯，我听你的。回去吧，天太晚了，不然一会儿他们该满山找我们了。”王志伟说道。
“对呀，快回去，我都没有跟她们说一下，千万别来找我们。”张小芹说道。
两个人手牵着手，往山下走去。走着走着，张小芹“哎呀”一声，便不走了。
“怎么了，脚崴了？”王志伟连忙问道。
“刚才踩了个石块，我活动一下，没事。”张小芹忍着痛说道。
“别逞强了。来吧，我背你。”王志伟不由分说，把张小芹背到了背上。张小芹伏在王志伟还不算宽厚的背上，心中充满了甜蜜。就这样，王志伟一路把张小芹背回了知青点。
两个人刚进知青点的院子，就被上厕所出来的邵正易看到了。邵正易连忙隐住身形，两眼冒火地看着背着张小芹的王志伟，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涌上心头。
“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张小芹看到了门口，赶快让王志伟把她放下来。王志伟轻轻把张小芹放下来，张小芹便一瘸一拐、慌慌张张地回屋了，临进屋还不忘回头摆摆手，做了一个歪着头枕着手的姿势让王志伟早点睡。
王志伟笑了笑，便往屋里走去。忽然一道身影挡在了身前，邵正易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志伟，你把张小芹怎么了？她不是你能碰的！”
“邵正易，你管得太宽了，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我懒得跟你计较，我明天就走了，你也别处心积虑陷害我，有空多读读书，别以为有个好家世就可以为所欲为。没啥事我回去睡觉了。”说完，王志伟绕开邵正易就走了。
“你！咱们走着瞧！”邵正易没反应过来，王志伟已经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