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姜烨的来电

她没有接受霍家的银行卡，远方的姜家也断了她的生活费。

她回到租处，瘪着肚子，咕噜咕噜叫。

一部破手机的反应速度，比伤了心的姜南还要迟钝。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随着一阵音乐响起，她迅速按下接听键，是那个固定的小商铺电话，每次这个电话都是姜烨打来的。

“姜烨，怎么啦？”姜南躺在小床上，看着窗外一米之距的另一堵墙。

“姐，我听妈说，你以后不会回来了。”姜烨哽咽着说。

“怎么会呢，姐姐要回家的呀。”

“昨天有好几个人来我们家，给了爸妈好多钱。还拎来好多吃的喝的。”

姜南不敢相信那是霍家人，她到现在都以为那是一场噩梦。

尽管父母受教育程度不高，对很多事情的认知与理解追不上新时代新思想，但是那是养她长大的父母啊，是她心里唯一的父母。

只是，突然有人告诉她，她们有了另一个名字:买方。

当年卖孩子的人跟他们说，这女娃家人家底雄厚，好好抚养，将来赎孩子的时候，有你们的福气。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完全陌生的人喊出父母，又怎么面对疼爱她，呵护她十几年的父母，最重要的是，怎么舍得那个视她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榜样”的弟弟姜烨……

“我知道了。没事的，姜烨，你吃好喝好，好好上学，知道了吗？”姜南叮嘱他。

“好，姐。”姜烨欲言又止，什么也没说。

“你还有别的事吗？”姜南察觉到姜烨的不对劲。

“姐，我辍学了。”姜烨一言出，姜南手机差点滑落。

“为什么？姜烨，你成绩很好的，你不能辍学啊。你要继续上，你要从雨城走出来。”

“姐，妈说，给我找了一个工作。明天让我跟洋洋哥一起去。”

“你上学，别去，听见了吗？”姜南急哭了。

“姐，那地方不远，在夕城，坐火车五六个小时就到了。”

姜南出行一直坐的高铁，这份偏心，她至今无法分清，是父母发自肺腑的疼爱，还是源于利益的权衡。

“我不许你去，你还听姐姐的话吗？”

可是不去会挨打挨骂，姜烨没有继续说这些。而是说，“夕城那边工资很高，姐，你到时候需要什么，我给你买！”

“我什么都不需要，姜烨，你给我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姜南忍着哭声，几乎沙哑地对着电话喊。

“姐……”姜烨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姜烨的的确确一直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小孩。

成绩一直最好的小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来能够顺利进入名牌大学读书，意味着可以永远摆脱穷苦的束缚，意味着他不需要为一顿饭去偷，意味着他能够成为姐姐的骄傲。

可他辍学了。

辍学那天下午，轰动全校。

他是雨城小学建校以来，第一个顶着全校第一名退学的小孩。学生口口相传，万年第一的那个姜烨退学了，因为家里穷。

有人说不是因为穷，是因为父母傻。

有人说是因为学傻了，想干点别的。

事实只有在场的人知道。那天下午，校长领着班主任，带着姜烨的作文出现在姜家的时候，没有见到姜烨的身影，姜家邻居都围着来看这两个斯文的大人找小孩是做什么？

校长红着眼眶，手持作文，恳请姜家父母让姜烨继续读书的时候，张秀媛一口回绝:“姜烨已经走了，去打工了。”

校长气的手抖，那篇作文被整齐地放置在姜家院子里的石桌上。邻居们拿起来看，闻着落泪。

那篇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

远在南都的姜南过于饥饿，只好靠写卷子来消遣饥饿感。

这个住处因为便宜，离学校很远。霍家打听到姜南的住处，大概霍祖慎摸清了姜南的脾气，便买通了房东，说给姜南换到离学校挨着的小区里。

姜南一面想着更近了，很开心，一面又因为搬家而感到力不从心。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校门口的小吃街上，饥肠辘辘的。

“姜南，你是不是住在余弦小区？”钟翌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啊？是啊。”姜南回答。

“听同学说，那边可能要拆迁了？所以要搬家是吗？”

“不知道。”姜南对搬家缘由毫不知情，“是要搬家了。”

“可以找我帮忙哇。”钟翌晨低头看着她。

“好的，我记下了。”

“这个我刚刚买多了，你吃吗？很好吃的。”钟翌晨把一提香喷喷的铜锣烧递给姜南。

“不用了，谢谢。”姜南大概只会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别人。

“我是说，我买的有你的份。”

这样就更不能要了。姜南心里无奈地想着，这人难不成真的对自己有想法？可是他那么优秀，长那么好看，他脑子被驴踢了吗？

“我不饿。你送别人吧。”姜南绕开他往回走，夏日傍晚的风从湖面吹过来，温热中夹杂着凉意，舒适极了。

“我要去打球，不好带。你吃吧。”钟翌晨跑过去硬递在她手里，然后跑走了。

姜南犹豫了片刻，拎着铜锣烧就回住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