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失能
剑悟只觉大脑都放空了，就好像进入了梦境。
他看到希特拉姆站在眼前，仍旧是过去的模样，他交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就投向了别处。
“特利迦。”
他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是你，邀请我。”
特利迦的声音与剑悟相仿，但又十分艰涩，他依次吐字道：“什么事？”
希特拉姆倒是看了剑悟一眼，然后答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不，我现在知道了，你背负的这份力量。”
“原来如此，要成为‘特利迦’，就要背负起这样的负担。”
“但，为什么你能够控制它们？难道不是靠永恒核心的力量吗？为什么我吸收了这台机器内的永恒核心，明明就是从那些杂质里分离出来的永恒核心，但无法抑制？”
希特拉姆走上前去，双手重重地按在了特利迦的肩膀上，话音里满满的不甘心：“明明，都是从你身体里抽取出来的力量，为什么它们不肯安分地待在我的体内，就因为我是希特拉姆，而不是特利迦吗？”
特利迦只是沉默着，看着这陌生的“同伴”，三千万年的封印，自己变了许多，希特拉姆也是，大家都变了。
这就是岁月的魔力吗？即使他们在封印中渡过了这漫长的岁月，仍旧在他们身上刻下了无法抹去的烙印。
特利迦不明白。
“……你可以变成特利迦。”
特利迦的手轻轻搭上希特拉姆的手臂，他看着这已经陌生到完全认不出的同伴，轻声说道：“特利迦已经死了，组成现在的‘特利迦’的……是那些生灵的灵魂，”
特利迦说到这儿，他那单薄的声音里开始掺杂进了各种“和声”，就好像有成千上万的人，与他一同说话。
“你也可以加入进来，希特拉姆，成为‘特利迦’的一部分，就像我……就像我们一样。”
希特拉姆凝神看着特利迦，然后突然笑出了声，他越笑越大声，躬起身体颤抖个不停，双手覆盖着面部，笑得无法自已。
“哈哈，我早该想到的，该死，哈哈，没错，特利迦已经死了……哈哈，太好笑了，特利迦已经不在了，不见了，他，他……”
希特拉姆的身体黯淡了下去，只剩一个剪影在那里狂笑。
“那是……”
“是憎恨。”
“希特拉姆已经不在了，留在这里的，只有复杂的，憎恨，对我的，对他自己的。”
特利迦走向狂笑着的希特拉姆的身形剪影，抬起手，将这个剪影拥入怀里，那剪影霎时就不动了，笑声也戛然而止。特利迦已经死了，希特拉姆的怨恨没有了对象，就只剩下怨恨本身……最终，这份憎恨与众多生灵的憎恨与不甘混杂在一起。
黑色从剪影中不断抽离，融入到四周的黑暗里去。
特利迦低头看着怀中的剪影逐渐淡去，直至消失无踪：“……我不明白，我一点都不明白。”
就在那原属于希特拉姆的剪影彻底消失的同时，周围漆黑的幕布也随之撤去，特利迦低着头，看着自己那空虚的身体渐渐充实起来，恢复如初，虽然仍旧是被永恒核心影响后的那副模样，但也已经……
剑悟在旁边站了许久，直到这时候，他才走上前去，来到特利迦身边：“不明白也好，不明白就不会被它影响。”
或许是这个空间十分特殊，剑悟与特利迦的共感从未如此深刻，他明白了一切——包括希特拉姆在内的，亿万生灵的憎恨和怨念正在他的脑内翻腾，特利迦能感受到，可他无法解读，也就无法理解，他仿佛和那些激烈的情绪隔着一层毛玻璃，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所以特利迦不会像希特拉姆那样，长出属于其他生灵的肢体——那都是生灵的怨恨凝聚出的实体，就像是病毒一样影响到了宿主的肉身，使之发生改变。然而，就好像电脑病毒能够在特定的操作系统上运行，自我复制，感染系统文件，造成严重的破坏，但到了另一种操作系统内部可能就连运行都运行不了，更妄论造成什么影响了。
它们无法在特利迦身上“运行”，特利迦也无法识别它们。特利迦是特殊的，这一份特殊让他既成为了献祭给永恒核心的亿万生灵灵魂之一，又保留了独立的意识，不会觉得自己其实是一头角马，或是一只飞雁。
“这是……某种失能吗？”
无法感知仇恨，这是某种缺失，或是残疾吗？无法感知仇恨的特利迦，久而久之也就无法产生仇恨的情绪了，就好像失聪的人逐渐失去发声的能力一样。特利迦从未意识到自己的残缺，周围的同伴们也毫无察觉。
“没关系的。”
剑悟安抚道，这不是什么问题，反而是这种失能保护了特利迦。
“好。”
特利迦相信剑悟的判断，他点了点头。
“……那么开始吧。”
金色的流光与血色的流光，象征永恒核心与“杂质”在特利迦的体表交替闪过，他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已经站到他身前的剑悟，他仿佛就是在等待着这个拥抱。
等待了许久。
只是简短的两句对话间，特利迦的身体就已经在渐渐融化了，身体的边界开始变得不甚分明，开始融入剑悟的身体。而剑悟也同样，他的身体从与特利迦接触的地方开始连成一片，衣服也仿佛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开始与特利迦的身体交融。
——将分离的永恒核心重新融合起来。
——同时又掺入“杂质”稳定其特性。
这两件事，分别由剑悟和特利迦主导，同步完成。就好像是一场精密的实验，每一个步骤都严丝合缝，没有一厘一毫的差错。
纳斯蒂斯号内。
结名惊讶地看着一枚小小的金色光球从自己的胸口浮现。
“结名，那是……！”
彰人被这一异变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赶紧问道。
“啊，这个……”
结名镇定了心神，仔细想了想，然后恍然记起了什么，对彰人道：“好像……伊格尼斯曾说过，说我似乎拥有永恒核心的碎片，大概就是这个吧。”
那金色的小光球只在原地停留了极短的数秒，然后倏地飞掠出去，没入了墙壁后就失去了踪影。
一道道的流光突破了时空的边界，在空中划出耀眼的弧线，纷纷落向了超级金古桥的胸口。而包裹在超级金古桥外侧的肉膜在那一道道流光的“轰击”下变得千疮百孔，原本“鲜活”的表面逐渐干涸，就像是被风干了似的。
那是，失落在时空各处的永恒核心碎片。
它们受到了某种感召，穿越时空来到了此处。
“真是奇景啊。”
在外面待命的众人都目睹了这番景象，泰罗光球化将黑暗巨人三人组送入金古桥之后就返回了大部队，负责调集人手明里暗里地看住那帮阿布索留特人，防着他们出其不意地搞出什么幺蛾子。这时候，他就听身边的大哥轻声道：“看来，要开始了。”
开始了？
泰罗转头一瞧，就发现佐菲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也化作了一道红色的流光，与那些金色流光一道，向着半跪在地的超级金古桥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