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臆想
能够感受这个世界，很美好吗？
这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事，毕竟大家自降生于这个世界起，就能感受这个世界。
但对于永恒核心来说，他在感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过去上亿年的“人生”是多么枯燥乏味。
为了保持污染的状态，他会不自觉地从各个宇宙，各个星球的角落里摄取灵魂，让他们来污染自己。在更早以前，在永恒核心还“纯粹”的时候，或许是地球生灵集体意志的手笔，但当污染的影响日益加深，地球意志就开始逐渐抽离，永恒核心那懵懂的，初生的意志逐渐上线。剑悟怀疑时至今日，其中仍旧有地球意志的推波助澜，它在怂恿自己感受“被污染”的快乐。
而剑悟甘之如饴。
而对于那些灵魂，以及灵魂的原主而言就是飞来横祸——时至今日，生物集体自杀仍旧时有发生。放到野生动物族群中，有时候是海洋生物莫名冲上海岸搁浅，有时候是过冬的鸟群莫名迷路，一整个迁徙的队伍全军覆没。人们通常用地球磁场变化，太阳风，或是人类活动的影响来解释这些诡异的现象。
而放到人类社会，就是毫无道理的自杀，莫名其妙的失踪事件，或是毫无预兆的突然猝死。
直到这时候，剑悟才隐约意识到自己脑海中那农学院学生的记忆从何而来，那……大约是众多“污染”中的一员，某个中奖了的倒霉蛋。
剑悟画得很慢很仔细，利布特照抄当然进度更快，一个多小时后就追上了剑悟绘制地图的进度，然而剑悟已经停笔了好一会儿了。
“怎么了？”
利布特悄声问道，又担心会不会打扰了剑悟和身处“王国”的特利迦沟通。
剑悟也皱眉，那是因为，特利迦的注意力分散到了别处……他注意到有人来了。
但他不能动，也不能回头去看。他两条手臂的关节处都被光束流给锁住了，那些光束流吊起了他的上半身，限制住了他的行动，迫使他只能跪在那里——特利迦说这样或许更好，他需要与地面保持更大的接触面积，如果不是那些光束流锁住了手臂，他更愿意躺到地上去。
然后，特利迦就感觉到脑后传来了一股力道，将他的脑袋往后掰去，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他看到了走到身后的人，是希特拉姆。他就这样抓着特利迦脑袋，盯着特利迦的脸看了很久，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道：“你应该醒着的吧，特利迦。”
尽管胸口的核心一直在有气无力地闪烁着红光，但希特拉姆知道，特利迦很早就醒来了。即使是被殴打，被拖到这儿吊起来，他都没有反抗，甚至是没有丝毫的反应，像是失去了意识，希特拉姆知道他分明就是醒着的，他的气息是如此明晰，就仿佛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做出任何反馈，连装死都懒得装，就只是单纯不想搭理。
“为什么你不愿和我说哪怕一个字呢？”
特利迦当然不想搭理他，多说一个字，就少探一平方米，特利迦不知道自己剩余的能量还能维持多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他一点都不想动。
紧拽着脑袋的力道撤去了，特利迦重重地垂头下来，看起来确实是已经没有了分毫的力气。
希特拉姆绕到特利迦面前，而特利迦也只能看到他的腿而已。
“……”
然后希特拉姆就沉默了，虽然特利迦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正确地说，是自己的后颈处。
“我弄错了。”
突然，没头没尾的，他来了这么一句。
“之前，我完全没意识到那个‘特利迦’并不是你。因为他就如我记忆中的那样……优雅，强大，仿佛就是这两个词的具现化。”
“我很喜欢那样的特利迦。”
听墙角中的剑悟闻言就是一愣，绘图笔从手中滑落。而特利迦收到了来自希特拉姆的唐突表白，没有一丝动容，对剑悟说：“听他说完。”
剑悟默默抓起笔，装作无事发生。
“现在我明白了，我到底在追求的是什么，是我弄错了，我喜欢的不是特利迦，而是那份优雅与强大。任何人只要有这样的特质，我就会为之倾心——”
“我一直以来追求的，憧憬的，是那若有实质的优雅与强大，我要彻彻底底地得到这些美好，拥有它，享有它……我想要与它们融为一体。”
希特拉姆的右手紧紧地扣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五指微屈，就好像手心里正握着什么，而希特拉姆则想要将手中握着的东西强行按进胸口里去。
“‘特利迦’，”
希特拉姆凑近过来，声音居然有些嘶哑，听不出情绪。
“我要成为‘特利迦’。”
那一刻，剑悟又开始接收到了来自特利迦绘制的“地图”，就好像刚才特利迦真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认真地在倾听希特拉姆的诉说，而现在，他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倾听的兴致，继续开始手头的工作。
“特利迦……？”
剑悟有些担心，他与特利迦确实有共感，但他还是感知不到此时特利迦的情绪，和想法。
“他成不了‘特利迦’，”
特利迦的声音一如往常。
“他臆想中的‘特利迦’，不是我，是他自己。”
话音里没有情绪，清清淡淡的。
“优雅，强大，套了个‘特利迦’外形的……他自己。”
剑悟记录着特利迦传回的画面，问道：“……他，希特拉姆，为什么要这么做？”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剑悟以为特利迦不会回答，或者干脆就没有听到自己的提问时，特利迦却回话了。
“他成不了，那样的自己，就可以用‘我没办法，那可是特利迦’……作为借口，来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