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瑟伯寓言集 James Thurber’s Fables for Our Time(双语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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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生船上的猫

一只名唤威廉的猫在一家日报社找了份抄写员的差事,并且发现报社里的其他猫,不是叫汤姆、迪克,就是叫哈利,这一发现实在让他非常惊奇。不久,他便发现,他是这个镇子上唯一一只名叫威廉的猫。这个独一无二的名字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将这种独特误解成了卓尔不群。于是,无论是看到或是听到威廉这个名字,他都以为一定指的是他。他的这种妄想越来越没边儿,他开始相信,他是一切的根本,根本的根本,实乃猫中之猫。到最后,他开始深信,某事物之所以成为某事物全是因为他的缘故。

威廉迷失在白日梦中,以至于编辑叫“抄写员”的时候他也充耳不闻。他由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家伙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做的家伙。一天早晨,正当他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时,编辑告诉他:“你被解雇了。”

“上帝会养活我。”威廉得意扬扬地说。

“上帝只养活麻雀。[18]”编辑说道。

“上帝也会养活我。”威廉自鸣得意地说。

威廉开始跟一个爱猫成狂的女人一起生活,那女人除了威廉外还养了十九只猫。可这十九只猫因为受不了威廉的自高自大,以及一天到晚吹嘘自己神话般的伟绩、荣耀、蓝丝带[19]、银杯子、奖章等等,纷纷离开了女人的豪宅,在贫民窟快快乐乐地过起日子来。那个爱猫成狂的女人修改了她的遗嘱,把威廉立为唯一的财产继承人,而威廉则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坚信,所有的遗嘱都应该对他有利。“我有八英尺高。”有一天,威廉跟那个女人说道。她微笑起来,说:“这我毫不怀疑。我将要带你环游世界,向每一个人炫耀一番。”

一个愁云惨淡的三月天,威廉和他的女主人一起乘坐S.S.弗洛娜号船出海了。大船遭遇了恶劣的天气,在大洋上遇到了暴风雨。午夜时分,大船被阻在滔天的波浪中,眼看就要倾覆了,紧急求救信号不断发出,求救火箭被发射到空中,长官们开始在升降扶梯和走廊上跑来跑去,大声嘶喊:“弃船!”紧接着,又一声大喊传来,在这只自负的猫听来,这才是最正常的声音。这声音一直在他那对自负的耳朵里重复着:“让威廉和孩子们先走![20]”他从容地穿戴起来,穿上燕尾服,系上雪白的领带,漫步到甲板上。因为他坚信,除非他安然无恙,否则任何一艘救生艇都不会下水。他轻巧地跳入一艘正在下降的救生艇中,这艘救生艇中还坐着一个名叫约翰尼·格林的小男孩,还有一个名叫汤米·特劳特的小男孩,以及他们的妈妈,还有别的孩子和他们的妈妈。“把那只猫扔下去!”负责这艘救生艇的船员叫道。约翰尼·格林便要将猫扔下船,可汤米·特劳特把他拉住了。

“把那只猫给我吧。”船员说。接着,他用他那巨大的右手抓住威廉,把他扔了出去,就像美式橄榄球赛的一记不完全长距离向前传球,将猫扔出了四十码开外。

威廉落入冰冷的海水中,下沉了二十四次,就这样丢掉了八条命,只剩下了一条命。

他拼尽仅剩的生命和气力,游啊游啊,最终在一个黑暗阴沉的小岛上了岸,那里居住着残暴的老虎、狮子和其他大型猫科动物。威廉浑身湿透,躺在岸上喘着大气。一只美洲虎和一只猞猁走到他身边,问他是谁,从哪里来。哎呀,威廉在救生艇和海上的可怕经历,造成了他的外伤性遗忘,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他从何处而来了。

“我们管他叫‘无名氏’吧。”美洲虎说。

“来自‘无名之乡’的‘无名氏’。”猞猁说道。

于是,威廉便生活在这些大型猫科动物之中了。直到有一次,一只年轻的黑豹问他是谁,从哪里来,他的回答被黑豹认为极其失礼,于是引发了一场酒吧斗殴,在这场斗殴中他失去了他的第九条命。

大型猫科动物们将威廉葬在一个没有标记的墓穴之中,美洲虎说:“立上块石头,刻上‘来自无名之乡的无名氏’,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寓意:从呱呱坠地到裹尸布加身,人的一生如流星般短暂,必死之人又何必心高气傲?[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