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查理·芒格投资三招：先博后专心不乱

——刘建位 《巴菲特选股10招》作者，霍华德·马克斯作品《周期》译者

“投资是复杂的，你要是把投资赚钱想得很简单，你就是个大傻瓜！”

说话像芒格这么冲的人，别说是名人，就是普通人也很少。但是，这正是芒格的宝贵之处。他跟你说实话，哪怕这样会得罪你。所以，聪明如巴菲特，成功如巴菲特，在做重大决策之前，一般都会先与老搭档芒格电话商议，专门听取芒格的意见。

有些人说，是芒格教导了巴菲特，改变了巴菲特，巴菲特才变得如此成功。

而芒格说，这是胡说，没有芒格，巴菲特照样会非常成功。

但是芒格也自豪地说：即使聪明、能干、伟大如巴菲特，也需要有一个合作的搭档，很荣幸能够成为巴菲特的合作搭档。

巴菲特与芒格合作搭档超过60年，两个人搭档时间之久，在商界极其少见。如果读过巴菲特或芒格的传记，你会大致了解，两个人在合作期间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芒格这个搭档确实发挥了别人难以取代的作用。

芒格最大的特点是非常博学，很有智慧，就连巴菲特的好友比尔·盖茨也对此非常佩服。

巴菲特的大儿子霍华德说：“芒格绝对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巴菲特说：“要论如何在30秒内看透一件事的本质，全世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芒格。”

我认为，芒格在三个方面胜过巴菲特，因此能够提供更好的见解，完善巴菲特的投资决策：一是芒格比巴菲特更加重视博学多才；二是芒格比巴菲特更加重视公司质量；三是芒格比巴菲特更加重视投资心理。

这三个方面，连巴菲特都要向芒格学习，我们更应该重点向芒格学习。

芒格说，最成功的培训模式是飞行员的培训模式，因为这种模式的有效性，飞行事故的发生率极低。我将他说的飞行员培训模式总结为“先博后专心不乱，步步检查看清单”。

先博：先要博学。在飞行员的培训中，不管文科理科，不管你喜不喜欢，只要是和飞行相关的科目，包括数学、物理、化学、工程、气象、法律、心理学等等，你全部都要学，而且必须全部合格。

后专：后要专精。持续练习各种情境下的飞机驾驶，必须达到操作应用熟练又精通。

心不乱：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心理，不要慌乱，避免疏忽，清楚认识自己可能会出现的认知偏差，时刻保持警惕，按照清单，逐项检查核对，正副机长相互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重大错漏。

投资人就是飞行员，投资组合就是你的飞机。

我把芒格一生的投资经验总结为三点，也是“先博后专心不乱”。

第一，先要博学，掌握多学科主要思维模型。这样你才能全面、系统、正确地认识整个世界和多数公司的业务运作。这就是投资的基础必修课。

第二，后要专精，专业精通股票投资。你要深刻认识股票市场的基本运作机制，深入学习并掌握基本的长期价值投资策略，根据不同行业、不同企业、不同市场状况来灵活运用，这样才有可能成为少数战胜市场的投资人。

第三，还要心不乱，心乱就会出大错。你要了解人性，掌握人性。能不能长期投资成功，方法重要，心理更重要，可以说，心理最重要。

下面我们一一展开讨论。

第一，先要博学，掌握多学科主要思维模型

买股票就是买公司，公司的业务多种多样，牵涉很多方面，其实是相当复杂的，而且公司是在一个复杂的世界中生存发展的，要想更好地分析公司业务，你就要分析整个世界。如同你学开车，不仅仅要学会驾驶，还要学习交通管理法规，了解天气和路况。你不需要样样精通，但是各个方面最基本的原理和知识，你都要懂得。用芒格的话说：你要掌握多个学科的基本思维模型。用中国人的话说：你必须先要博学多才。

按照芒格的演讲，我将他认为投资人应该了解的20个学科按照软硬程度分成四类。

最硬学科：数学，物理，化学，工程。

较硬学科：生物和生理，医学和医药，生态和环境，天文地理和航空航天。

较软学科：经济，法律，政治，社会。

最软学科：心理学，文学，历史，宗教。

可能有的人会说，这也太多了。其实一点儿也不多，你在平时的生活和工作中都会接触这些学科。而且芒格的意思也不是让你精通每个学科，而是掌握每个学科最基本的三四个思维模型。达到入门水平，你就不会出大错了。

芒格1941年进入密歇根大学，主修数学专业。结果在上了物理学必修课之后，他一下子爱上了物理学。1943年，芒格在大学二年级结束之后入伍，进入美国陆军空军兵团的一个军官培养计划，先是到新墨西哥大学的阿尔布开克校区学习自然科学和工程学，后来又被送到声誉很高的加州理工学院，专攻热力学和气象学，目标是成为空军兵团的气象专家。可以说，芒格接受过完整的硬学科训练。

1946年退役之后，芒格申请进入哈佛大学法学院读研。1948年，他以12名优秀毕业生之一的身份毕业。1949年，芒格获得律师执业资格，此后从事律师工作直至1965年，律师职业生涯长达17年。学习法律的2年和做律师的17年，让芒格精通法律，也熟悉、了解相关的所有软学科。

后来，芒格发现自己真正热爱的是赚钱。1962年，芒格和惠勒共同创办了一家合伙制私募基金公司，一直做到1975年。1978年，芒格成为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副董事长，和巴菲特一直合作至今。

在《穷查理宝典》中，芒格提及最多的就是多学科思维模型，经常说，反复说。“先博后专”是芒格从一生的学习工作经历中总结出来的最重要的经验：先博学方能后专精，不博学就难专精。正是因为博学多才，芒格才能为巴菲特提供重要的参考意见。

第二，后要专精，专业精通股票投资

股票市场是复杂的，要想更好地分析股票市场，分析个股，你要深入学习，不断练习，还要不断进化。就像开车、开飞机一样，光懂原理不行，还要多加练习。练习练习再练习，实践实践再实践，直到真正精通。

芒格说，经济确实很像生态系统，二者之间存在很多相似的现象。动物在有利于自身生存的地方能够快速繁衍，种群规模的增长速度快得惊人。同样，人在商业世界中专攻某个领域，拥有过人的专长，往往能在这个领域得到非常高的经济回报。

1999年，美国网络股非常火爆，巴菲特却一股也不买。为什么？巴菲特说：“按照分析网络股的能力排序，我在美国股市连第1 000名也排不到，我为什么要在别人明显更有优势的地盘上和别人竞争呢？”

要想做好股票投资，就得下大功夫，你得比其他投资人更懂你投资的行业和公司才行。

首先，你要明白以下三点：

1.市场是复杂的，公司好和股票好是两回事。

关于市场的复杂性，芒格有一个形象的比喻。他将股票市场比作赛马场。上市公司就是马，股票就是投注的马票。用博彩的专业术语来说，赛马场是按照同注分彩模式设立的彩池投注系统。一个彩池投注系统，其实就是一个市场。如果你认为某匹马会跑到第一名成为头马，你就可以买这匹马独赢，这就是投注。别人可能与你看法不同，会下注赌别的马成为头马。所有人下注的赌金，就是博彩的资金，合在一起就是彩池，也就是我们投资圈常说的资金池，这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市场。大家同时投注哪匹马会是头马，赌中头马的人赚的钱，就是其他没有赌中的人亏的钱，这就是同注分彩。在这样的情况下，胜率和赔率对收益来说都很重要。

如果有一匹马体重更轻，腿更长，过去战绩辉煌，骑师也是出名的好手，大多数人都能看出这是一匹好马，胜率很大，那么自然会有很多人买这匹马独赢。但是如果大多数人都赌这匹马独赢，那么即使它确实成为头马，同样的彩池，分的人很多，每个人也分不到多少，就是说赔率很低。比如，这匹好马的赔率是1赔3，你下注100元，最多拿回来300元。但是大家都不看好的某匹烂马的赔率是1赔100，你下注100元，一旦赢了，能赢回来1万元。学过概率论的同学知道，用费马和帕斯卡的概率分析方法，你的期望收益率相当于胜率乘赔率，好马胜率很高但赔率很低，烂马胜率很低但赔率很高，综合来看，很难从统计学上清清楚楚地算出哪匹马的期望收益率最高。人们赌马很难赢钱，难就难在高胜率与高赔率如同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兼得。所以，赌马的老手知道，马好和马票好是两回事。

股票价格的变化也是如此。公司基本面如同马的胜率，股价如同赔率，越好的公司胜率越高，买的人越多，股价越高，未来的升值空间越小，赔率越低。这样一来，好公司的股票和烂公司的股票期望收益率谁高谁低，股票投资的专家老手往往也难以判断。做过几年股票投资的人都知道，在牛市顶部买再好的明星公司也会亏钱，在熊市底部以超级低估的价格买再烂的公司也会赚钱。好公司和好股票是两回事。

2.投资机会是复杂的，市场上有的投资机会和你能把握住的投资机会是两回事。

赛马场也好，股票市场也好，其实都是合法的赌场。赌场永远有赚大钱的机会，但是个人的能力有限，信息有限，能够把握住的机会有限。对于很多机会，人们往往是事后诸葛亮，事前根本看不到。

赛马场和股票市场的赢家确实有共同的精明过人之处，他们能看到哪些标的的价格被市场定错了。这种既有好胜率又有好赔率，综合来看期望收益率非常好的机会不多，一旦碰到，就要下重注，重兵出击。大部分时间没有什么好机会，那就按兵不动。就是这么简单。

芒格说，你这一辈子做投资，绝对不会聪明到能够找到1 000次机会的程度，一辈子能找到十次八次大机会，并且敢于下重注，你就足够赚到大钱了。

芒格跟巴菲特合伙管理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通过投资赚到了几百亿美元，其中大部分都来自前10个大机会。而这些机会，就是以合理的价格买入那些优质的企业。我觉得巴菲特有句话说得非常贴切：用非常便宜的价格买入一般的企业，不如用比较合理但并不算便宜的价格买入非同一般的好企业。“非同一般的好企业”代表长期的胜率，“比较合理的价格”代表适当的赔率。好公司极少会特别便宜。

3.投资策略是复杂的，一时成功和长期成长是两回事。

达尔文说，能够生存下来的物种，不是最强的，也不是最聪明的，而是最能够适应环境变化的。芒格也曾特别强调，伯克希尔的投资方法不是一直不变的，而是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而相应调整变化的。芒格和巴菲特的投资策略像生物进化一样不断进化，对外适应投资环境的发展变化，对内适应伯克希尔的发展变化。

巴菲特初期并不是特别看重公司的盈利质量，主要是按照格雷厄姆的方法，从资产数量判断股价是否便宜。但是后来，随着股市投资变得非常热门，股价水平上升，符合格雷厄姆选股指标的好股票一下子消失了。

巴菲特说，如果一直使用格雷厄姆的老方法，他就赚不到这么多钱。芒格比巴菲特更早发现股市中的变化，在芒格的影响之下，巴菲特逐步调整投资策略，开始集中投资于高质量企业，致力于寻找超级明星股票。

即使在坚定遵循这个策略之后，巴菲特和芒格也仍在不断进化，从消费股到媒体股，再到银行股和公共事业股，最近又拓展到科技股，他们的投资一直保持与时俱进。

第三，还要心不乱，心乱就会出大错

上市公司的股价波动，表面上看是市场面的波动，长期来看是基本面的波动，短期来看更多是心理面的波动。

心理学要比数学、物理、化学那些自然科学复杂得多。但如果你想掌握做人做事之道，学习心理学再重要不过，在投资上尤其如此。

传统经济学认为人是理性的，市场是理性的，事实上根本就不是如此。芒格结合自己一生的商业投资经历，总结出20多种心理认知偏差，他称之为人类误判心理学。芒格认为，理解这20多种认知偏差极其重要，聪明绝顶的人如果忽视了这些，也会犯下愚蠢透顶的错误。即使芒格本人也难以避免：“我就犯过几次这样的大错。人不可能完全避免犯愚蠢的错误。”

心理学真的这么重要吗？我从芒格总结归纳的20多种心理认知偏差中挑出3种，简单说一说，你就明白了。为什么一些人在平时的生活和工作中相当聪明，相当成功，但一做投资就不行了，其实关键原因就是过不了心理关。

第一大投资心理认知偏差：过度自信。

我们平时工作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平均的世界中，通常以前越成功，以后就越成功，但是股票市场是一个不正常的世界，会周期性大涨又大跌，现在越成功，以后反而可能越失败。牛市中孕育着熊市，熊市中孕育着牛市。股市越是大涨，你赚得越多，越自信，越会高位追涨大量买入，结果在牛市的顶部阶段，你最自信，买得最多，市场突然反转，进入熊市，持续大跌，导致亏损巨大。淹死的多数是会水的人，亏钱多的多数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的人。

第二大投资心理认知偏差：损失厌恶。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分析判断失误，为什么不及时止损，认错退出？这源于人类的损失厌恶心理。我们不愿意承认失败，不愿意接受损失。那些不回本，无论如何都不卖出股票的人，其实就是抱着侥幸心理，认为不卖还有机会回本，卖了就成永久性投资损失了。

第三大投资心理认知偏差：羊群效应。

为什么明明人人都知道不要高位追涨、低位杀跌，逆向投资才能赚钱，但几乎人人都做不到呢？这是因为人类天性喜欢简单，喜欢轻松，喜欢从众。我们宁愿跟随大众而失败，也不愿意反对大众而成功，因为那样做心理压力太大了。从众心理是人的本能。

毫无疑问，基础的心理学知识极其重要。芒格认为，任何一个聪明人学习一个星期，都能基本上理解这些认知偏差。在心理学通俗读物中，芒格推荐《影响力》和《思考，快与慢》。两本书结合阅读，大有裨益。

建立投资分析检查清单

芒格之所以是让巴菲特和盖茨都佩服的聪明人，关键在于他过人的分析能力。芒格的具体分析方法非常复杂，但是形式简单明了，就是将需要考虑的事项化大为小，列成清单，逐一分析。

先分析公司基本面。

比如，公司的业务有持续竞争优势吗？如果有，那么是什么优势？规模优势，差异化优势，还是成本优势？优势有多大？可持续性有多强？为什么对手难以复制？芒格会同时考虑企业的方方面面，既考虑外部因素，又考虑内部因素，对企业的整体情况进行量化分析，以好、中、坏三种情境预测公司未来多年的盈利水平，既要考虑企业的优势与潜力，又要考虑潜在的风险。

再分析股票估值面。

根据公司未来多年的盈利预测，按照好、中、坏不同情境的概率，综合推断企业的预期收益和现金流水平。然后再预测未来好、中、坏三种情景下的通胀率，以及适用于这家公司的折现率。要把风险因素考虑进来，要对比机会成本。综合不同情境及其概率，整体判断这只股票未来的估值区间。

最后，综合分析投资组合。

个股分析结束后，还要分析投资组合的整体情况，特别是股票与债券的配置。对于伯克希尔这个以保险业务为核心的集团来说，流动性非常重要，不能只看投资收益，还要看流动性，保证保单可以及时、足额赔付。而且，要将股票投资和并购投资一起作为权益投资，综合分析。

以上三个层面的分析都属于理性分析。芒格提出，有时我们以为自己是在理性分析，其实不知不觉就会陷入心理误区，出现认知偏差。所以，芒格强调要进行双轨分析。

双轨分析就是在理性分析的同时进行心理分析，评估哪些心理因素可能导致认知偏差，通过心理分析的方式对理性分析的结果进行检查。

投资这件事太复杂了，需要分析的项目涉及方方面面，需要用到很多学科的基础思维模型。这么多分析项目和思维模型，只靠记忆力，难免遗漏。芒格认为，要像飞行员驾驶飞机一样，先建立检查清单，然后逐一对照，逐一核实，一项也不能少。芒格本人会随身携带一张清单，遇到复杂问题时，只靠脑子简单思考不行，必须靠清单才能确保不会遗漏。

为什么机构投资者的投资业绩整体上看比个人投资者好得多？关键也在于流程和清单，其中有些项目是法律法规强制的，更多的是多年积累形成的。个人投资者学会检查清单这一条，对提升投资业绩来说就非常有帮助了。

最后，总结一下查理·芒格的投资三招：先要博学，掌握多学科基础思维模型；后要专精，不断练习，直到专业精通股票投资；还要心不乱，有意识地克服心理认知偏差，不要轻易相信自己下意识的判断。最后，要把这三招融会贯通，有个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像飞行员一样使用检查清单，逐项分析股票投资策略涉及的方方面面，确保重大事项无一错漏。这些都做好了，你驾驭的投资组合就会像飞行员驾驶的飞机一样顺利到达预期的目的地。

一生十次大机会，投资先博后要专。

先博后专心不乱，一一检查对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