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人间之痛莫过于此
画面里，大雪纷飞，梅常苏不顾属下的劝阻，强行堵在了靖王府门口。
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靖王萧景炎才堪堪出现。
“苏先生，这又是何苦呢？”
萧景炎看似客气的话里，却是不曾有过的冷漠，“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苏先生还是请回吧。”
“殿下真的非救卫征不可吗？”
梅常苏冷静的道。
“我意已决。”
萧景炎的表情丝毫未变。
“卫征只是一个赤羽营副将，为了一个副将这么做，值得吗？”梅常苏有些无奈的问道。
“等我死后，见到赤羽营主将林疏，如果他问我为什么不救他的副将，难道我能回答他说不值得吗？”
萧景炎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梅常苏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既然殿下心意已决，那就让我来安排吧。”
萧景炎眼中的冷漠突然松动了几分。
“无论如何，殿下都不能出面，还有靖王府也不能卷进来。”
梅常苏看着漫天的大雪，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件事情只能让我来做，我会想办法把卫征救出来的。”
梅常苏本以为到了这个地步，萧景炎便会依从自己所说，可他听到的却是拒绝。
“不必了。”萧景炎摇了摇头。
“什么？”
梅常苏一时有些怔神。
“还记得当初鲵凰郡主遇险之后，你我定下的规矩吗？”萧景炎问道。
“那又如何？”梅常苏还是没有明白。
“呵~”
萧景炎摇摇头，道：“同样的事情，先生已经做了第二次，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再拿卫征来做第三次！”
第三次……？？
鲵凰遇险，静妃被囚……原来在萧景炎心里，一直都是自己刻意为之？
梅常苏踉跄了一下，“所以殿下认为，我是在敷衍你？所以殿下认为，我不会诚意诚意救卫征？”
“难道不是吗？”
萧景炎反问了一句，“在我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苏先生做过什么事情，心里自然清楚。”
“也许，我没有先生智计无双。”
“也许，当前的大好局面会毁于一旦。”
“但营救卫征这件事，我必须要做。”
萧景炎顿了顿，心中发狠，继续道：“先生麒麟之才，大可以另择贤主，就当你一开始选错了人吧。”
说完这句话，萧景炎竟是决绝到转头就走。
“殿下……殿下！”
梅常苏追出来，情急之下怒吼道：“萧景炎！你给我站住！”
听到梅常苏直呼姓名，萧景炎才顿足。
“萧景炎！”
梅常苏一边走近，一边恨声道：“如果今天我不拦你，你想怎么做？”
“是冲到宫里，逼着皇上把卫征放了？”
“还是带着你的府兵，强闯悬镜司救人？”
萧景炎豁然转身，厉声道：“那也总比为了一己私利，龟缩不前的好！”
“靖王府上上下下，都是血战沙场的汉子！做不出这种事情！”
“萧景炎！！！”
梅常苏以更大的声音呵斥了回去，“你有情有义，可你为什么就没脑子？！”
“十三年前梅岭的那场火烧的还不够旺吗？”
“祁王府的血流的还不够多吗？”
“你到底还想把多少人命搭进去？你说！”
“我……”
面对质问，萧景炎本能的要开口辩解，可刚刚出口就被梅常苏逼了回去。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这都不重要！“
大雪漫天，梅常苏拖着病体站在雪中，面对萧景炎第一次如此严厉：“但是想要把卫征就出来，没有我的筹谋你就办不到！”
“到时候玉石俱焚，你有何颜面到地下去见你的皇长兄！”
“你又有何颜面去见林疏？！”
终于，萧景炎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道救出卫征的希望极其渺茫。
但他能怎么办呢？
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赤焰军仅存的旧人，再次被奸人所害吗？
萧景炎满脸的不甘，却又是满心的无助。
见萧景炎不再那么坚决，梅常苏终于松了口气，“十三年前，在祁王，在林疏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在他们身边。”
“这份懊恼，这份苦楚，到今天都没有减轻分毫，是不是？”
两句话，将萧景炎压抑在心底，不能也不敢与任何人言的情绪彻底引爆。
“皇长兄……小疏……”
萧景炎锤着自己的胸口，痛苦的佝偻下去，跌坐在了地上。
九州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耿直的萧景炎流露出这幅神色，一时也心有戚戚起来。
“若是他知道自己面前便是赤焰少帅，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郭芙蓉有些耿耿于怀，“怕不是会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其实也不能怪靖王，任谁压抑了十几年的情感，突然发现还有旧人活着，谁还能保持理智？”
白展堂摇头叹道，似乎很理解靖王。
“你觉得靖王苦，我觉得苏先生更苦。”
吕秀才由衷的感叹道：“被挚爱亲朋误解却不能言明，人间之痛莫过于此了。”
“一个卫征而已，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救？”
怜星嘟着嘴，一脸的不解：“照这样下去，要是再多几个赤焰旧人被夏姜抓了，梅常苏还拿什么玩？”
此话一出，居然赢得了大半人的认同。
连佟湘玉也都点头道：“唔…主要是我觉得，救卫征让林疏陷入险境，卫征出来怕不是要羞愧到自杀？”
“虽然人命不是这么算的……”
李大嘴想了想，也认同了这个说法：“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
“就是不知道他们要用什么法子去救卫征？”郭芙蓉嘟哝了一句，突然问道：“林公子知道他们要怎么救吗？”
“唔……”
林然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剧透的说道：“我觉得只有硬抢一个办法。”
“啊，什么嘛？”
怜星不满道：“那梅常苏去救，跟萧景炎去救又有什么不一样？”
“对啊……”众人纷纷表示如此。
“当然不一样了。”
林然笑着道：“如果能脱罪的话……”
金榜画面上，果真如林然所说一样，梅常苏最终的定计依旧是硬抢。
虽然救卫征不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但硬抢是救卫征的唯一选择。
区别就在于怎么抢，和抢了之后怎么办。
在梅常苏的策划下，言喻津来到纪王府约纪王一起去听新曲。
与此同时，言侯约夏姜到城外西郊寒钟观一会。
夏姜知道靖王故意派言侯来引自己出城，目的就是去悬镜司救卫征，但他毫不惊慌。
因为他早已设好圈套——卫征已被转移到大理寺关押，万无一失。
甚至地牢里堆满了火雷，只等引信一点，便让来犯尸骨无存。
言侯得知火药一事后，看着夏姜的卑鄙嘴脸，无法再与他多待一刻，说他可以走了。
“可以”两个字让夏姜心中生疑。
他出观后发现坐骑被盗，心中大呼上当，匆匆忙忙赶回城中。
夏姜一进悬镜司，留守悬镜司的守卫就将劫匪冲到地牢门口却不进门，又突围出去的怪异举动禀告夏姜。
夏姜将前后发生的事细细一想，认为靖王已经找到了关押卫征的真正地点，施以声东击西之策，卫征可能已被救走。
一念至此，夏姜大惊失色，未及细想，便飞马赶到关押卫征的大理寺监牢。
牢中平静如常，夏姜这才明白落入了敌人圈套，自己成了引路人。
可惜，为时已晚。
暗中尾随着的江左盟之人已跟踪到了大理寺，夏姜不敌，众人顺利将卫征救出。
救援成功，萧景炎心里自然是开心非常，但梅常苏知道，救出卫征只是第一步，麻烦的还在后面。
果不其然，夏姜与誉王在梁帝面前添油加醋，将卫征被劫死死地扣在萧景炎头上。
虽然梁帝并未相信，但也下旨让萧景炎禁足，同时，准许夏姜提审梅常苏！
看到这里，九州众人心中一惊。
夏姜是谁？悬镜司首尊！
而悬镜司是什么地方？
光是从金榜上来看，就绝对是不亚于大明诏狱、大唐推事院、大宋牢城营这种监狱的地方。
说一句九死一生也毫不为过。
“该死！夏姜老贼，害我苏先生！”
“梅常苏身子弱到这个地步了，要是被带到悬镜司，那还能活着出来吗？”
“对啊，刑罚我相信他扛得住，毕竟削皮挫骨都挺过来了，可他的身体状况……”
“靖王被禁足了，怎么办？谁能救他？”
“干脆反了他娘的得了！以靖王和江左盟的实力联合起来，我觉得成功还是有希望的！”
“如果要反他们早就反了，何必要等这天。”
“……”
就在众人议论不朽之际，画面中梅常苏已经被带入了悬镜司，锒铛入狱。
而萧景炎终于后知后觉，发现梅常苏早就知道了这一步。
这是在以自身性命为赌注，完成他萧景炎的目的！
一时间，深深的歉疚如潮涌来。
而另外一边，梅常苏在悬镜司地牢里度过两个日夜，终于被夏姜提审。
“想不到天下第一大帮的掌舵之人，竟是这般清秀文弱。”
夏姜背负双手，淡淡的看着梅常苏。
“呵~”
梅常苏淡淡一笑，道：“这点我可比不上大人，您可一看就是十足十的悬镜司首尊的样子。”
夏姜对话中的嘲讽浑不在意，自顾道：“先生到我这里做客的消息，靖王是知道的，只是他现在也自顾不暇，怕是救不了你。”
梅常苏听着这话，神色如常，兀自落座，甚至还给自己斟了杯茶。
“我知道先生奇才，心志之坚非常人可比，不过要论硬骨头嘛，我也见过不少，先生想听听吗？”
夏姜不以为意，在梅常苏对面坐了下来。
“哦？”
梅常苏一笑，“夏大人的光辉事迹，自当洗耳恭听。”
“我曾办过一桩挪用军资贪贿的案子，案犯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体壮如牛，嘴硬的跟什么似的，可你猜，最后他怎么了？”
夏姜说着，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他在我这里只待了两天，就把同伙的名单全招了。”
“招了？”
梅常苏有些好笑道，“我怎么听说他是疯了呢？”
夏姜慢慢俯身，贴近梅常苏，阴恻恻的道：“招了之后才疯的，招之前我才不会让他疯呢。”
“呵呵，我一向很有分寸的。”
“不知先生怎么选，是招了呢？”
“还是在悬镜司小住几日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