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相信你
天色刚亮，光线透过玻璃轻轻洋洋洒在窗台上，杏疏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从缝隙里看着窗外的街道，目光落在街道开了一路的茉莉花上。
昨天去了一趟清溪峡，就是想和很久没见的树王爷爷叙叙旧，近些年为了任务不出差错，她可是做了不少准备的，以至于都没怎么好好放松过。
任务早做完早放松，她可是超级期待养老生活的呢！
清溪峡幽静僻壤，顺便让家里两只小鸟汲取仙力。哪天仙境剧情开启，也好方便让他们适应适应。
阳光明亮，灿金色的光线让杏疏觉得有些刺眼。
杏疏曲腿将脸埋进手臂，思绪放空了一会，才抬起头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慢吞吞从被窝里钻出来。
快速洗漱完穿好衣服，手置在脑后固定发型，嘴巴里叼着一根发带，下楼拿上一袋面包就要出门。
司机已经站在车门前等候了，他正低着头看手表，看见杏疏后先去拉开车门，随后朝她温声道：“杏疏小姐，上车吧。”
杏疏嗯了一声点点头，弯腰进车。
乘车期间，看着飞速往后略过的一列列橡树，她脑海里回想起昨天银杏树王和她的对话。
“小杏仁在新学校有没有交到好朋友？”
银杏树王根据刚才的叙旧中了解到很多，知道杏疏不久前已经转去新的学校了。
杏疏缄口否认，她才来主角的学校一个多星期呢。
银杏树王叹息，无奈道：“小杏仁这样是不行的。朋友可是能触碰到真实的你的一种存在。”
杏疏心说她有朋友呀，只是不在这个世界而已。
“小杏仁，要不要试着在新学校交朋友？”银杏树王温和说道。
银杏树王活了上百年，已经是一位经历过沧桑的老者了。即使它接触的人类并不多，但是多多少少也明白，人类都是结伴成群，只有被异类和自我封闭的人才会被排外。
不管是哪一种，银杏树王都不希望杏疏成为那样的存在。
对于银杏树王的建议，杏疏低头沉思片刻，恍惚发觉如果按照树王的爷爷的视角，她的人际关系好像确实有点匮乏。
她迟疑一下，答应了，所以她今天任务就是去班上交朋友。
那是关心她的人，总不能让对她好的人失望吧。
不过要怎么交朋友呢？杏疏陷入的沉思，以往做任务的时候也需要和一些任务打好关系，不过是字面意义上的打好关系。
打一顿，真·就是打好关系。
其中不乏有有些战斗狂，也因此对她产生了极为疯狂的执念——每次一见面就打一见面就打，打不过还要来缠着她……好像是个武侠世界吧，总之她那段时间差点被那些人折磨死了。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烦不胜烦。
打打打！一天就知道打！他是每天没事干嘛？？杏疏在摸了摸心口，默默流下了酸涩的泪水。
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停了，杏疏思绪停顿了一下，陈叔已经从外面拉开了车门，她微微颔首，提上书包往校门走。
陈叔准备离开时，杏疏想了想，还是决定让陈叔放学不用来接她，她自己回去。
陈叔虽然诧异，但也不打算多问，叮嘱了一句让杏疏注意安全就启动引擎离开了。
这一次是杏疏提前出门了，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的时候，也只有舒言一个学习委员在刷卷子。
看着低头握着笔，而丝毫不觉得有第二个人来到教室的舒言，杏疏思忖了一下，决定不打扰这位努力的学习委员。
她回座位时控制了脚步声，却在踏进教室时，她侧了头，而舒言抬了头，猝不及防的，正好对上了杏疏微微愣怔的眼神。
看清来人，舒言下意识松开紧皱的眉头，以一种极为平静的眼神看着杏疏。
短暂的怔忪后，杏疏眨眨眼回神，在这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氛围下，她迟疑了一下，选择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打招呼。
经过她一个星期有意无意地观察，学委是个温润礼貌的好人，礼貌是应该的。
舒言动了动下颚，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只能又以点头示意回应。
简单打招呼后，杏疏提着书包就快步回到座位，有点无聊，她又从包里拿出桂花糕啃，桂花糕有半截手心大小，做成五瓣花的形状，上边缀着金色的装饰。
杏疏准备了好几盒放在书包了，自己先吃一盒，剩下的可以拿来和人打好关系。
杏疏捻着桂花糕放在嘴边，一边思考等会应该准备些什么开场白。
说实话，她并不期待朋友，也并不期待所谓的朋友会给她带来情感上的慰藉，喜悦、惊讶、酸楚、幸福。因为这些她通通都不需要。
她的生命并不完整，无趣的人格造就一无所有的她。
过去的千年间，杏疏尝试去追寻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到头来却发现，她一直以来极力追求的东西，都会在得到的一瞬间流逝。
既然注定失去，又何必做无意义的争斗，那样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可怜。
杏疏微垂下眼，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的槐花，眼神略显虚无。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同学们渐渐也回到了课室，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她也还未脱离思绪。
“喂大小姐，上课了，老师点你名呢。”一道挑衅的声音响起，是杏疏前桌名叫文茜的女生。
杏疏这才醒悟般晃了晃脑袋，抬眸看向文茜。
文茜语气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她屈指敲了敲杏疏的桌子，努嘴示意讲台的方向。
“嗤，好好回答哦。”文茜挑眉，垂下的双辫一晃一晃，像飘动的彩带。
杏疏眨眨眼，起身非常流利回答了老师提问，但还是收获了老师一顿教育。
“洛杏疏同学，老师知道你聪明，但也稍微尊重一下老师，尊重一下课堂吧。”老师苦口婆心。
杏疏低头道：“我尽量，老师。”
老师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她是一名老师，希望学生积极向上，希望他们都能选择想要的未来。她教过很多学生，但大多的，他们眼神都没有朝气。
学习会使学生是痛苦的吗？她无法回答，但她希望，她的学生们能在快乐下拥有未来。
只有快乐中做出的决定才是内心渴求的，而绝望中诞生的愿望，往往都只是委曲求全。
她眸光含着无奈，叹了叹气，摆手示意杏疏坐下：“好好听课吧。同学们，我们继续刚刚的内容……”
放学后，杏疏坐在椅子上发呆，直到曜日西沉，教室陷入一片黄昏的晕色中，漆黑的眸子才渐渐褪去浑噩。
她眨了眨眼，手肘碰到了装着桂花糕的盒子。这时她的思绪才回过神来。
对哦，该回家了，还有点对不起树王爷爷，她没机会交朋友呢。
她侧头打开窗户，窗外台上的栀子花在微凉的风中轻轻摇摆，纯白的花朵染上昏黄，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杏疏想伸手摸一摸，又在最后一刻放下了手。她无声又平静地看着这花，似乎在透过它窥探过去，那些遗落在废墟里时光。
天边烧红了一片，地平线像一条红黑的裂缝，轻易将天空与大地分割，一面暗沉，一面光亮。
她看了花许久，脑海里突兀地冒出一个想法——趁着天还没黑，她想去一趟音乐室，想拿起小提琴，想去拉一首曲子。
在手机里告知陈叔后，就提起书包往音乐室走去。
临近音乐室只有几步远，室内传来悦耳的钢琴声，很明显是有人正在练习。
琴音很动听，很从容，有流水潺潺的宁静，有海浪咆哮的汹涌，还有秋叶萧索的悲凉。
杏疏很喜欢音乐，她站在门口细细得听着，她能感受到里面这位钢琴演奏者，正在表达着她的孤独，她想要陪伴。
音乐与内心的碰撞，她似乎惧怕着钢琴，又热爱钢琴带给她的安慰。
她很矛盾，她不希望钢琴是她的全部，她渴求有什么能陪伴她，可是好像除了钢琴，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杏疏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钢琴椅上坐着的，是一个纤细美丽的少女。她没看向她的脸，而开门声也没有惊扰到她的演奏，少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杏疏在音乐室的摆柜上浏览了一遍，找到了一把复古的小提琴。
她小心翼翼地取下小提琴，目光扫了一眼演奏的少女，缓缓将小提琴架在脖子上——
她知道少女在弹奏的曲子，那是贝多芬创作的《月光鸣奏曲》。
琴弦颤动，杏疏闭上双眼，以配合又温柔的节奏加入这场演奏。小提琴介入，自然、顺畅，像是一位早已千锤百炼。
演奏的少女也似有所觉地抬了眸，但她并没有立刻回头背后的探究是谁，而是更加专注于这场演奏。
与此同时，她寂寞的内心感受到的一种温暖的抚慰，这是她第一次与人合奏，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她很开心。
仿佛干涸的沙漠降下一场雨霖，春风过，万物生。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休止，这场乐章迎来落幕，而少女仍旧坐在钢琴椅上，手从黑白的琴键离开，整个人陷入了乐曲残留的气息。
等少女睁眼回头时，杏疏已经离开了。正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加入，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她坐在钢琴椅上，望着身后那块空荡荡的墙壁，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把被夕阳昏黄覆盖的小提琴，显得寂寥又萧索。
少女走过去，走进黄昏里，轻轻抚摸了一遍小提琴，像是能与她伴奏之人触碰。
触摸着绷直的琴弦，她垂下眼睑，轻轻说：
“谢谢你。”
夕阳最后一缕光沉入地底，一张清冷姣好的面容在光与影中照映，那是主角团成员之一，陈思思。
夜风吹动陈思思垂落在肩的发丝，夜的影子将她笼罩，一双清亮如月的明眸，宛如剔透的琉璃。
瞟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思索要到和司机约定的时间了，陈思思就拿起装乐谱袋子，步履轻快地往校门口走去。
回到家的别墅，陈思思一身纯白睡裙走到阳台边上，她将手伸向星空，眸光明明灭灭，似是要将整片星空容纳。
“主人，今天我没跟你去学校，有遇到开心的事吗？我你不让我去，我都要在家发霉了……”孔雀在陈思思耳边抱怨着，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星空。
孔雀看着天边的一粒星星，挥舞着手开心道：“主人主人，人类世界的星星真美。”
接着她又补充道，“我们仙境的也很美，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去看！”
陈思思笑了笑，手臂搭在栏杆上，月华浸没她的衣裙，她低声道：“对，很美。”
不只是现在，昨天今天，都很美。
因为昨天她认识了孔雀，今天……她很高兴。
“主人，孔雀会一直陪着你。”
陈思思笑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