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光莹∶请带我走
鼻腔涌入一股清新的青草气味,杏疏顶着一颗乱糟糟的脑袋,像条咸鱼一样平躺在森林的草地上。
杏疏眨了眨无机质的瞳孔,将手伸向天空握了握,荒芜的风从远处吹来,又干又冷,拂过肌肤时如尖针刺骨,浸入骨髓。
眼前是一片白濛濛的雾,杏疏看不见,却很熟悉这种感觉。。
她不止一次经历过失明,那种仿佛一觉踩空的感觉,开始的时候还会恐慌,后来习惯了,也学会了在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自如行动。
但一般在这种时候,她大多没有什么行动的欲望,随便找个地方躺着算了。
杏疏向上伸的手握成拳,又轻轻松开,缓缓垂下。
她在这躺了许久,睁着不见神采的瞳孔,漆黑的眼珠映照着浅浅的光晕,落下的枯叶将她的身体掩埋,像一口枯竭的井,呼吸都近乎微弱。
在这冷寂的灰白中,她脑海里恍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弥归者不记年岁,她也辨不出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只记得那是在一个桂花盛开的季节,那是在一个干燥凄清的夜,天上无星无月。
在纷乱的碎片中,杏疏看到了自己,或者说是过去的一个影子。
她看见“她”满身血污,鲜血浸染了衣角,破损的衣裙早已看不清原本的色彩与样式。
她垂下头颅,眼眸空洞,乌发散乱地半跪在地,暗红的血自额头淌过半张脸颊,一点一滴洇入土丘。
而蜿蜒血海下,是累累白骨,横尸千里,她跪坐着,身边插着一柄折戟。
死寂、毁灭、绝望。
炙热的火不停地烧,焦黑的浓烟于火舌上升腾,渐渐的,火越来越大,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土丘上的女孩包围。
感受到烈火逐渐靠近,女孩长睫微颤,嘴唇几不可闻地蠕动了一下。
杏疏想靠近分辨她的口型,却怎么都挥不开身边笼罩的白雾,只能站在一旁。
她长睫低垂,静静地望着那道纤弱、苍白的身影。
她看见女孩艰难的抬起头,看着她又哭又笑,眼泪夹杂脏污的血淌下。
女孩的喉咙忽然发出一道极轻的笑音,目光落在某处。
杏疏与她的目光对视上。
而就在这一刻,杏疏才真正看清了那双迷雾中的眼睛,才真切地看清了那隐含在眼底的、深深的绝望。
她的眼底里,是一堆面目全非的废墟。
女孩还在笑,下一刻像是想到什么,慢慢敛了笑,又失神地低下头,嘴里嗫嚅着,眼底尽是茫然与疲惫∶
“……好累。”
接着,她手里忽然幻化出一柄短刃,对准心脏,猛地刺下——
下一秒,杏疏倏地睁开眼,手放在胸口,心脏一如既往地跳动,不剧烈、也不感到疼痛。
“……”
杏疏望着天空发了会儿呆,好一会儿后,用力眨了眨眼,才慢吞吞坐了起来。
看着四周绿荫葱葱的环境,她思维有些迟钝地想,这哪啊?
221悄悄冒出来∶“这是仙境,小杏仁。”
哦,仙境啊,那没事了。
杏疏接受良好,正好仙境流速和人类世界不一样,就在这待到眼睛恢复再回去好了。
仙境的森林是一片极为古老的原始森林,树冠遮天蔽日,又因着有会发光的果子,显得不怎么昏暗。
盘根错节的巨木,泉水潺潺流淌,日光穿过枝桠撒下跃动的金色。
这些跟杏疏无关,因为她啥都看不见。
手臂有些发软,起身时想单手撑着地面起来,没想到撑到一半,手肘突然脱力,整个人侧着摔下去。
吃了一嘴巴草的杏疏∶“……”
“什么破身体……”
杏疏咕哝着,很快就麻利地爬了起来,又想到这个是仙境,就想着易容回了[鹿荏]的模样。
浅灰眸、面金纹、白袍披身,杏疏将兜帽往下一拉,俨然就是灵犀阁阁主[鹿荏]的形象。
做好易容,杏疏开始漫无目的地到处走,时而蹲下抓一把草,摊在掌心任由风将它们吹走,时而随手捡起一块石子,一下一下抛着玩。
逛得无聊了,干脆又找了棵树挨着坐下,拿出空间里的竹枝,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在地上写写画画。
忽然,不远处响起山石碎裂,地动山摇的声音。
握着竹枝的手一顿,杏疏思索了几秒,朝声响发出的地方走去。
她正无聊呢。
*
仙境有一处光亮最盛、最美的宫殿,那里不存黑夜,不转昼夜,仿佛时间停驻般不朽。
那处很美,入目尽是恢宏,玻璃上折射出耀眼的光,粉尘般轻盈得光散落在白玉砖块上,铺陈出圣洁的帷幕。
那处很空,耳侧不闻一丝风动,仿佛在被流放的旷野之上,脚下是空阔的草地,却轻盈得像是在高耸的云端。
宫殿之中,光陵罗坛在最深处,而至高的祭坛上,光仙子白光莹立于其上,等待光月夜之时,有人将她唤醒,成为她的主人。
又是一次轮回的光月夜,原本也该没什么不同,像过去、像从前,白光莹只需等待最强大的竞争者登上祭坛,然后面见她,唤醒她。
从前,每一任唤醒白光莹的人都将得到她永不叛变的力量,而她也从未对此有过异议。
仿佛那是她生来的使命,她是天生的工具,不需要任何想法。
醒来的时候,有好几个瞬间,她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但具体什么是对的,她也无从分辨。
自由。
这两个字在她猝不及防间闯入她的脑海。
她愣住了。
接着,她开始思考这两个字的含义,最后得出结论——
她想要自由,她想由自己支配自己。
她想知道不被主人覆盖意志的自己是何种模样,也想看看出于自我意志的自己,会做出什么决定。
她对自己的想法产生好奇,并不再满足于只做一名遵循唤醒者想法的木偶。
于是她在上一任主人消失后,重新回到光陵罗坛,陷入沉睡之前,用法术留言∶
“请不要将意志强加我身,请让我保留我自己的意志,而光,将会庇佑唤醒您。”
那边还打得不可开交,本意是想着看戏,但忽然又想到现在她是个瞎子,看个鬼的戏,顿时垂下了嘴角。
不行,来都来了,看不成,听也成。
这么想着,她便让221给她导航一块隐蔽的角落,想了想,又给自己施了个隐身术,还顺手从空间里拿了包薯片,准备边吃边听。
据221实时报道,战场内有四个人,两女两男,其中一对男女似乎是合作对象,两外两个单走。
“雷电的力量想必你们也见识过了,为了避免受伤,劝你们赶紧走吧,光仙子属于我。”手里冒着电的那个说道。
话音刚落,巨大粗壮的火荆棘破地而出,朝着手里冒电那人攻去。
火荆棘奇热无比,仿佛一根烧着的藤条,连着周围的空气都被扭曲,生长速度也快如疾马,形如魅影。
“呵,雷电尊者什么时候那么多废话了,该不会是怕了吧。”施法的人淡笑讥讽道。
火燎耶身着绫罗白布,头顶冠冕,黑发长长垂落,艳丽妖冶的红水晶瞳眸微敛,深色的肌肤随着手臂的挥动坦露无余。
庞尊眉毛抽动,闪身躲过后,原本站立的石柱顿时被红荆棘绞得粉碎,大大小小的石块簌簌而落。
这时,冷光闪过,一面镜子骤然出现在庞尊身后,庞尊反应极快,立马回身将镜子一拳击碎,发出尖锐的碎裂声。
镜面碎片在庞尊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渗出细细密密的血珠。
庞尊毫不在意地随手抹掉,抬头望向偷袭他的人。
“光月夜百年一次,光仙子也是百年一醒,如今在这个难得的时刻,雷电尊者叫人放弃,还是为时过早了吧。”
“那你想如何?”
“不如何,只是成为光仙子的主人,我势在必得!”
曼多拉凌空俯瞰几人,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保持着高高在上的仪态。
庞尊冷笑,眼睛锐利地盯着她∶“曼多拉,从前只是懒得理你,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女王了吗?”
“既然出现在这,你也不过是觊觎光仙子力量的豺狼。”
曼多拉未被激怒,仍笑盈盈道∶“豺狼还是女王,是与不是,也不是由你说了算,既然都为了光仙子的力量而来,要说豺狼……”
曼多拉随意地扫视几人,轻飘飘道∶“在场的各位,怕是都要落下这个骂名吧。”
杏疏∶?
哈喽,人在吃瓜,莫名被骂。
庞尊皱了下眉,想到什么,脸色微沉。
孟艺摘下眼罩,露出一双异瞳,直盯着光陵罗坛的方向。
她冷淡地瞥了一眼还在争吵的三人,心里思索等会儿怎么把他们全拉入梦中。
这时,光陵罗坛忽然绽放出光芒,透着机械冷感的羽翼张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缕金发。
接着,光与尘降临,带着温暖的金灿光粒瞬间照亮整座厅堂,周遭的黑暗受到驱逐,此处彻底沦为光的领域。
光,是不可囚困的;光,无处不在。
光之女神,白光莹。
“我是光仙子白光莹,其一,唤醒我的人你要足够强,其二,我有一个愿望,我希望能保留自我意识。”
庞尊怔怔地望着神坛的方向,伸出手握住飘落的光点,喃喃道∶“从前只知道光的力量,却从没想到,原来光,这么美。”
杏疏察觉到异样,是因为视野里重新出现了白濛濛的一片。
刚刚她根据221的指引躲进角落的阴暗处,视野是寂黑的,现在却重新白濛一片。
听刚才那几人的对话,大概是所谓的光月夜来了,他们抢夺的对象光仙子也要出现了。
杏疏对抢夺力量不感兴趣,她只想等眼睛好了就回去,顺便在这听听声音。
有声音,起码让黑暗不那么难熬。
果不其然,他们又打起来了,只是动静更大了,连整座宫殿都颤抖起来,窗户全碎了。
为了避免被余波涉及,杏疏又施了点法术,让自己的身体陷入虚无状态,像幽魂一样,实物打不到自己。
“请问,你可以成为我的主人吗?”
忽然,杏疏地耳边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
认出是跟刚刚光仙子留言的声音后,杏疏眨了眨空洞的眼,直白道∶“不行。”
“为什么?”
杏疏,指了指那边打得热火朝天的几人,睁眼说瞎话∶“我打不过他们。”
白光莹说∶“你不需要打过他们,你只需要同意我的请求。”
杏疏阖着眼∶“那也不行。”
白光莹沉默了。
杏疏撩起眼皮,懒洋洋道∶“你不如说说,为什么找我。”
她又不是聋子,那边几个为了光仙子又打又吵,可见他们对她多重视。
白光莹∶“因为我觉得,相比起他们几个,你才能赋予我自由。”
杏疏闻言沉默,垂下眼,嘴唇无意识抿成一条直线,下一秒,她又恢复懒洋洋的神色,仿佛刚才的落寞只是幻觉。
“那你想错了。”杏疏说,“我并不能。”
“……”
“不过我能和你聊会儿天,要吗?”杏疏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在你被带走之前。”
“……”
“不愿意吗?那好吧。”
杏疏惋惜摇摇头。
“带我走吧。”白光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再被控制了。”
“我也想,成为自己苏醒一次,想自由地活一次。”
“……”
这回是杏疏没出声,好半晌,她转向光陵罗坛的方向,抬起头,视野依然是空白,但在那一刻,目光好像能穿过视网膜落在白光莹身上。
杏疏的浅灰的眼珠恢复了神采,她看见白光莹高台上孤独的身影,圣洁又不可触及。
杏疏轻哂,自由吗?
她说∶“尽管这样,但是不行。”
“我要走了。”
尽管此刻与杏疏对话的只是白光莹一缕因执念而诞生的意识,但她还是怔了一下,语气变得急切∶“为什么?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带我走?”
“我不会带你走的。”
“为什么?”白光莹执着得到一个答案,“我的力量可以帮助你变得更强,只要你选择我,只要你给我自由。”
杏疏淡淡地说出一个事实道∶“你的力量我并不在意,你问我为什么,不如先问问你为什么执着于要我带你走。”
“又或者说,你又如何确信,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自由。”
白光莹沉默了。
是啊,为什么呢?
白光莹陷入了茫然,于是她再次看向杏疏。
白光莹留意到,她的眼睛很好看,是浅浅的灰色,而那里倒映着自己高台上的身影。
自己往往很难注意到自己的模样,而在这个人的眼睛里,她头一回认真的注视自己的模样。
白光莹想,或许没有什么她该怎么做的答案,她的执着也只是因为她在杏疏的眼睛里看到不一样的自己。
那个还未被他人染上色彩的自己。
铃铛清脆的声音轻响,杏疏的身形在日光下化作虚影,然后逐渐消失。
白光莹的这缕意识是因为杏疏的存在而提前被唤醒的,这是她想让杏疏带她走的原因之一,她从一开始就是特别的。
杏疏走后,这缕意识也会回归本体一起沉睡。
“我们还会见面吧。”
白光莹心里默默期待着。
尽管那时她已不再是自己,而再度被染上别人的色彩,甚至可能忘记这段对话……
但那都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真正成为自己。
*
回人类世界的落点还是在离开的位置,在完成穿梭的最后一刻,杏疏呼吸骤然一窒,她捂住嘴,咯出一口鲜血。
“唔咳……咳咳……”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胸口传来阵阵的闷撞感,手指攥紧心脏前的衣料,却不能缓解半分。
咽喉处像是卡了一块黏糊糊的口香糖,始终有一股粘腻的胶着,咽不下,吞不进。
大脑传来嗡鸣,心脏开始作痛,只是这一次比以往都要强烈,她几乎还以为自己的心口要再次被击穿。
嘴里满是干渴的铁锈味,以至于胃部也引起一阵翻滚。
杏疏紧紧闭上眼睛,汗水黏住了额角的头发,靠着墙壁,按着头颅,等待症状自己缓解。
十分钟后,杏疏恢复正常,只是脸色仍旧苍白,路灯的光打在脸上,肌肤透明得像琉璃。
杏疏淡定地抹掉唇角的血迹,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了擦手,盯着手链上的银铃想,这东西不知道又把她送哪了,这次回来症状这么严重……
然而这个思考没有持续太久,杏疏很快就抛之脑后了,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是找个地去吃东西。
她饿啦!
现在是晚上七点,从放学到现在不过两小时不到,由于快要入冬了,天空现在已经全黑了,没有一颗星星。
随便买了份章鱼小丸子和一个蓝莓冰淇淋当晚餐后,就沿着江边,迎着晚风慢悠悠地散步。
她一直向前走着,偶尔看看江畔对面亮着霓虹灯的高楼,偶尔低着头什么都不看,只是从未回头,从未停下,如同她在那冗长的生命中一直在做的那样。
在很早以前,有多早忘记了,她就习惯这样,纵然她的记忆有数不清的断层,她的的身体、肌肉、思维,仍旧保持这个习惯。
好像以此就能告诉自己什么。
告诉自己从不后悔,也不需要为过去那些天真想法愧疚。
江边的晚风带着湿湿的凉意,像木叶的婆娑声,又像一瓶冰镇清爽的可乐,凉丝丝的。
“……杏疏?”说话的人有些犹豫,等杏疏转过半张脸后,他挑了挑眉,“嚯,真是你。”
杏疏站定,回头。
是宋矜楚。
宋矜楚懒懒地靠在江边的围墙上,穿着普通的风衣,江风鼓动着他身后的衣摆,让他看起来随性又懒散。
路灯昏暗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一半阴影,一半明晰。
杏疏和他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对望,片刻后,开口道∶“好巧。”
他举起手算是打招呼,略微掀起眼皮,黑沉的瞳孔倒映着杏疏的模样,影影绰绰。
接着就是沉默。两人都没先开口。
周遭的一切忽然变得很寂静,如同空气中气流消失了一般。
杏疏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宋矜楚沉默一秒,或许更短,然后随口道∶“没什么,刚想到一些事。”
“倒是你,很晚了,我送你?”
杏疏没答应也没拒绝,先问道∶“你怎么在这?这里很少人会来。”
宋矜楚挑了挑眉,纵然眉宇间有些疲惫,但也遮不住他听见这问题时的笑意。
杏疏扫视了一圈,这里僻静隐蔽,大概没多少人会偶然路过。
这么想的同时,她却没一时忘了自己也在这“荒郊野岭”里,如果说出现在这里很奇怪的话,自己也应该被算入在内。
她显然很快也意识到了一点,顿了一下道∶“算了当我没问。”
“路过。”同一时间,宋矜楚淡淡回答。
宋矜楚挑了挑眉,哂道∶“现在要我装聋作哑了?也不早点。”
杏疏欲言又止∶“早点你就不用编理由的是吧。”
心里想,用“路过”这么敷衍的理由,也是够懒的。
宋矜楚惊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万一我真的是路过呢?”
杏疏从善如流∶“好,你是路过。”
宋矜楚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向前走,示意让杏疏跟上他,期间闲聊道∶“你呢,怎么在这?”
杏疏思忖片刻,似乎实在找一个合适的词,半晌,她道∶“大概算是……复健运动。”
宋矜楚扫了她一眼,全身上下完好无损,除了头顶沾了片叶子,哪有什么伤残迹象。
宋矜楚抽了抽嘴角,眼神好像在说——“编也好歹编个正常点的吧。”
杏疏无辜,视力复健怎么不算呢。
走到一棵硕茂的榕树下,树叶微微晃动,像流动的水浪。
宋矜楚的车就停在附近的路边,等走近看清那辆车的包装时,杏疏欲言又止。
偏这时,宋矜楚恰好回了头,触及杏疏欲言又止的表情,又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车,挑眉问道∶“怎么这副表情,不好看吗?”
看着车翼印着的又大有醒目的hello Kitty,杏疏沉默一瞬,干巴巴道∶“嗯,很特别。”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宋矜楚微笑起来,桃花眼如含春水。
“没有的事!”杏疏开始了睁眼说瞎话模式,“那是我赞叹时的表情。”
“你当我傻吗?”宋矜楚轻飘飘道。
“……”杏疏有气无力,“是吧。”
宋矜楚转头就上车,大有要一个人踩油门走的架势。
杏疏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踩油门前迅速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乖巧地坐好。
圆润明亮的杏眼眨了眨,低下头,俨然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样。
宋矜楚透过后视镜瞧了眼,哼笑一声,到底没说什么,按照约定送了杏疏回家。
送到后,杏疏正打算下车,结果发现门被锁了出不去,于是扭头看向前座的青年。
宋矜楚伸了个懒腰,放松全身靠在座椅上,上衣微掀,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腹,清隽莹白的面容好似艺术馆的白瓷雕品。
微黯的路灯下,他掀起眼眸,嗓音懒懒道∶“算你欠我一次,下次约你出来玩不准拒绝。”
本来打算说谢谢的杏疏∶“……”
宋矜楚还打开了手机备忘录,上边标记着日期和一行字——杏疏欠我一次出去玩。
杏疏:服了。
宋矜楚桃花眼弯了弯,摆摆手,踩下油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