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
书接上回。
为了治好林傲风十年前和李传风比武被那凌风剑造成的伤势，在凌霄阁门主凌无涯的授意下，三弟子王天风、四弟子秦慕风以及其他一众弟子到云梦山庄求药。
所求之药，便是江湖传言有修筋续骨、养气凝神之奇效的聚灵丹。
按照凌无涯的推断，林傲风之所以经久不愈，和凌风剑霸道无比的特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当年李传风在走火入魔的刹那，使出了凌风剑最强杀招“凌云碎空斩”，本来执掌幻影刀的林傲风如果全心投入好生应对的话应该可以接下李传风的全力一击，但林傲风轻敌了，名字里之所以带个“傲”字，便是凌无涯当年将他收归门下时看穿了他的秉性。
若说平时林傲风轻敌，凌无涯倒也不愿多说什么。毕竟天底下能让林傲风使出全力的对手不多，更何况同门切磋而已，又能出什么乱子？但李传风那一剑让凌无涯猛然警醒，是自己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如果林傲风名字里的“傲”是因为天性使然，那么李传风名字里的“传”字便纯粹是仰仗凌无涯的器重了，否则被称为凌霄阁至宝的凌风剑又岂会成为李传风的专属兵刃？凌无涯很是希望李传风能够做出一番成就，将来待自己驾鹤西去，便让他来继承凌霄阁衣钵。只是···
世事难料啊！
任谁也没有想到，天下第一剑李传风，同门比武居然差点儿要了自己大师兄的命。
凌无涯在此之前三令五申同门切磋点到即止，但这李传风，很明显并未将凌无涯的话听进去。
或许当时听进去了，但在他被林傲风幻影刀法逼入绝境走火入魔的瞬间，什么切磋之则，什么同门之谊，那便统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凌风剑是一把神兵不假，但这把剑，嗜血成性，所以凌无涯封存这把剑多年，直到遇见李传风，才让这把剑重见天日。
在凌无涯的眼里，李传风应该是可以掌控得了这把血煞之剑，因为李传风行为举止间时时处处都透着一股浩然正气。这也是让那凌无涯最为满意的一点，四个得意门生之中，凌无涯有着自己的评价——
林傲风，生性高傲，目空一切但鲜少盛气凌人，执掌幻影刀，可称“刀狂”。
王天风，生性木讷，不甚喜好与人长时间交谈，执掌苍雪枪，可称“枪王”。
秦慕风，天生神力，最大的喜好便是精研棍法，执掌玄冥棍，可称“棍痴”。
但唯有那李传风，不与君子争名，不与小人夺利，不与天地斗法，凌无涯愿发自内心称他一声“剑侠”。
剑者，百兵之仙也。侠者，心怀天下也。
李传风恰是这么一位心系苍生的剑客，如果不是因为刺穿林傲风胸膛的那一剑，现在的李传风在凌霄阁的地位，必定是更加稳固出众。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无人能与之争锋。
但这世间，又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李传风自与林傲风一战以后，就被凌无涯亲自逐出了凌霄阁。凌无涯虽然无比痛心，却也是无可奈何，不这么做的话，实在是难以服众。最为关键的是，凌无涯怎么也没有想到，被自己寄予厚望的李传风，竟能做出同门相残这种事情。
无疑是犯了凌霄阁的门规大忌。
李传风虽被逐出师门，但那凌无涯做此决定时还是存有一丝私心的，没有废了李传风的修为，仅是收回了凌风剑。按照李传风的能耐，江湖之上无论行至何处，都自有办法立足。
但若是废了他一身修为，别说十年，怕是一年也撑不住就要殒命横尸。
至今凌无涯还记得自己当初对李传风说过的那句话：“所授武艺尽皆带去，凌风剑收归凌霄阁，下山去吧！”
至于李传风呢？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凌无涯和一众师兄弟，但当初凌无涯说得明白，不让他再踏进凌霄阁半步。所以即便思念销魂，寂寞蚀骨，除了清风明月，除了浊酒玉壶，他一无所有。
身为凌霄阁弟子，却再也没有谈及身份的资格，岂能不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且说王天风在那云梦山庄的醉梦楼中，借着庄主程允恭给凌霄阁弟子接风洗尘的时机，表明了自己来意。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那程允恭脸上却是露出了为难之色。
秦慕风心直口快，遂出声问道：“程庄主为何如此为难？莫非庄上没有？”
程允恭尴尬一笑：“有倒是有，不过···”
王天风明白过来，程允恭这是要跟凌霄阁谈条件。
虽心有不悦，但时下毕竟是有求于人，所以态度上依然恭敬：“程庄主有何要求还请开口，只要我等能做的，定当义不容辞。”
程允恭老谋深算，没想到这天下闻名的凌霄阁也有求到自己的时候。如此机会若是错过，下次什么时候再遇上，那就不好说了。
聚灵丹，云梦山庄自然是有，而且存量颇丰。按照林傲风的伤势，估计服用十颗便能痊愈。
原本可以痛痛快快将那聚灵丹取出来交给凌霄阁弟子王天风等人的，但这程允恭眼珠一转，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凌霄阁，该敲一笔的自然是要敲上一笔。
“这个···兹事重大，实不宜酒桌开口。喝酒，喝酒。”程允恭想了想，还是不能把话说得太过直白。权且吊一吊凌霄阁弟子的胃口。
这醉梦楼的饭菜虽然可口，但王天风、秦慕风兄弟二人接下来便吃得有些索然无味了。毕竟这程允恭明明看起来有什么要求的样子，但又故意不说，这如何能让他们敞开了吃喝？
倒是婉儿和黄蕾两个丫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机缘巧合来到云梦山庄，得以大饱口福。
这顿酒直喝到亥时方罢。走出醉梦楼，王天风再次开口向那程允恭说道：“程老先生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说。只要在我等能力范围之内，必不竭余力。”
秦慕风附和道：“请程庄主言明。”
程允恭却是摆了摆手：“今日天色已晚，诸位且先回去休息，此事改日再议。来人呐！送贵客前去休息。”
“是，庄主。”随着程允恭话音落下，立时走过来几名云梦山庄的门众：“诸位，这边请。”
看来这话题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王天风和秦慕风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朝程允恭拱手道：“程庄主，告辞。”
程允恭亦是拱手：“诸位好生歇息。”
在云梦山庄门众带领下，众人很快便重新返回到了云梦山庄庄主程允恭亲自安排的住处。环境甚是清幽，晚风轻拂，倒也令人心旷神怡。
考虑到婉儿和黄蕾是两个女孩子，云梦山庄特意将二人安排在了一间宽敞的客房内。
婉儿拍拍自己的肚子，心满意足地说道：“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今天婉儿我都有点儿吃撑了呢！”
黄蕾抿嘴轻笑：“数你吃得多，不撑你撑谁？”
“黄蕾你这么说的话就不地道了吧？话说今天你也没少吃吧，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再说了，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呢！要是娘亲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好了，娘亲她···”说到这里，婉儿突然间说不下去了，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明显的黯然。
再看黄蕾，泪水已经开始在眼里打转了。
婉儿一下子慌了神：“好黄蕾，我说错话了，你别哭行不行？我···我最怕看到别人哭了。你要是一哭，说不准我也得哭，婉儿我以后可是要行走江湖的呢···”
黄蕾看着眼前的婉儿，强颜欢笑道：“就你这两下子，还行走江湖呢？谁给你的勇气？”
“瞧不起谁？婉儿我可是雷鸣村最厉害的年轻人呢！”婉儿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拳头在黄蕾面前晃了晃。
“你呀你呀！”黄蕾无奈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婉儿的额头：“什么时候能长大？”
“你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和我娘亲一个样子？好好好，我说错话了，你不要哭，不要哭···”婉儿心里有点慌，要是把黄蕾惹哭了可如何是好？
“婉儿，我们俩是雷鸣村仅剩的活口。除了你，我没有别的亲人了。”黄蕾没有哭，却是声音低沉地说道。
婉儿愣了一下，伸手抱住了黄蕾。婉儿一边轻轻拍着黄蕾的背一边说道：“黄蕾你放心，我一定要拜个好师父，学一身本领，以后我负责保护你。”
黄蕾轻轻挪动了下身子，婉儿松开手，有些错愕地看着黄蕾：“怎么？你不信呐？婉儿我可是···”
“婉儿可是雷鸣村最厉害的年轻人呢！你想说这个，是不是？”黄蕾的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笑意。
婉儿略觉尴尬，但嘴上不能服输：“谁要说这个了？才没有呢。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哦对了，我是想说，等婉儿我学艺有成，要是谁敢欺负你，我让他吃···吃什么来着···”
“让你平时好好认字读书你不听，关键时刻卡壳了吧？听好了，那句话是，吃不了兜着走！”黄蕾一边和婉儿解释，一边在想，要是这婉儿平时学识字多用功几分，哪里还能出得这般洋相？
好在这间房内没有外人。这场景若是被凌霄阁或是云梦山庄的人看到，指不定被人家笑成什么样子。
婉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我知道这句话，就是一时没想起来罢了。”
“嘴硬是没有用的，自己没有真才实学，怎么都成不了气候。”黄蕾叹了口气。
“真才实学？”婉儿若有所思。
“好了婉儿，时候不早了，快些歇息吧。明日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呢。”黄蕾说完，便自顾自走向了其中一张床，房内还有另外一张床，自然是要归婉儿了。
婉儿似是还在琢磨真才实学这几个字的含义，对于黄蕾的提醒，并没有什么反应。
黄蕾见状索性不再理会，自己歇息去了。这一天，真是太累了。
此番云梦山庄给凌霄阁众弟子以及雷鸣村两个丫头安排的房间大致相同，都是一间房内两张床的布置，王天风和秦慕风一间。
回到房内，秦慕风有些按捺不住地率先开口问道：“师兄，你说那程老先生到底什么意思？”
“想必是有所求，不过又不说，这一点倒是好生奇怪。”王天风淡淡开口。
“我们这次受师父之命下山，总不至于空手而回吧？”秦慕风皱起了眉头。
王天风闻言轻笑道：“那应该不至于。不过，可能要费些周折。”
“费些周折？师兄此话何意？”秦慕风不解。
“我且问你，若是那程庄主开口让我们跪下才能将那聚灵丹给我们，你跪是不跪？”王天风看向秦慕风的眼神慢慢开始变得严肃。
秦慕风不假思索地摇头答道：“当然不跪！师父他老人家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对了，还跪咱师父。其他人，谁值得咱们下跪？”
“若是为了救大师兄必须要跪呢？”王天风追问道。
“那···”秦慕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那便跪！大丈夫能屈能伸。”
王天风用充满赞许的眼神看了看秦慕风，微笑说道：“不愧我凌霄阁弟子。不过师弟啊，只怕程老先生要的，不是让我等下跪求药那么简单。”
“下跪求药他都不干？那他想要什么？”秦慕风这等直肠子，自是不明白程允恭有何心思。
“现在还不知道，但我觉得，他应该会很快提出自己的要求。你要知道，这程庄主虽说能和师父他老人家有些来往，不过他毕竟是个商贾之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在我凌霄阁寻不到半点好处，你想想他怎会如此轻易将那聚灵丹交与我等？”王天风分析道。
“听师兄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点儿明白了。这程老先生在酒桌上顾左右而言他，无非是想给自己留下充分的准备，以向我凌霄阁索取更大的利益。不过我很奇怪的是，凌霄阁有什么是他一介商贾惦念不忘的呢？”秦慕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凌霄阁虽然不如世俗商贾氏族那般财富无数，不过我凌霄阁毕竟号称是武林第一宗门。若论武学之精妙，怕是无人能出其右。能让程允恭这种商贾名流惦念不忘的，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功法秘籍，而是某种名气很大或是价值不菲的物件···凌霄阁内可有此物？啊，难道是···”
王天风和秦慕风对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凌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