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差点儿被炖的卫子
这是离家半年来,第一次躺在家的床上,那久违了的家的气息令徐卓然困意顿浓。
阿诺却还在喋喋不休:“这个鸟笼子不错,走的时候带上。往后山多,山多猎人就多,死鸟儿在天上乱飞万一被一箭射下,就只能烤着吃掉了。”
吴桐很细心地让人为大鹏送来一个藤编的鸟笼,笼子织得密实、美观。
笼子里放有两个酒盅儿大小的食碗和水碗,正吃着谷子的大鹏听说“烤着吃”自己,冲阿诺叫了一声。
阿诺笑:“再让县丞给笼子做个棉罩子,免得大雪天冻死你。”
卓然觉得阿诺话虽顽皮,却很有道理,心里便记下了。
三日后,闵柔便可以下地行走了。
再见到闵柔,卓然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虽消瘦却美丽婀娜的女子,与那个气息奄奄的病人判若两人。
“你看那边!”阿诺说。
院子里,一个年轻人正在修剪花木,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正厅这个方向。
闵柔离去时,他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那个婀娜的背影。
“大凡邪祟能侵入某人,一定是某人或秉性弱或身体弱,看来,这个小女子是因为对花匠动了心,却担心父母嫌弃花匠身份低微而日日烦恼所致。”阿诺的分析,卓然认可。
那棵桃树被砍掉了,手腕粗的树还没有被清走。
“你们用桃树做一把桃木剑挂在院子里,这院子里花木太多,不管什么脏东西,看见桃木剑就不敢作祟。”卓然又开始了复述。
想必是深爱小姐的花匠太过忠心,所以把花木侍弄得异常繁盛,谁知反而差一点害死自己心爱的女子。
可见世间万物,都是有因果的。
“我看这位花匠器宇不凡,一定读过书吧?”卓然有心想成全花匠。
阿诺在他背后笑:“小屁孩儿,还想当月老不成?”
主薄说:“神医好眼力啊,他叫裴亮,他的父亲曾是黄巢的一员猛将,黄巢被灭后,他家里的男丁尽数被灭,他是因为过继给远亲才保有一命。”
胜者王侯败者贼。
不过,这样一说,卓然反而更想帮裴亮了。
“我看此人不是凡人,日后县丞满门都会因为他而安享荣华呢!”卓然说这话本是为了让吴桐不因为裴亮的身世而轻视他。
没想到,日后裴亮不仅救吴桐满门于水火,也是徐卓然最得力的部下。
主薄心里暗暗称奇:“都说异相之人必有异能,这个小驼子果然不同凡响啊,他才来几日,就能觉出裴亮与小姐的事情!”
小姐和裴亮两情相悦,主薄是听到下人议论过的。
但是他不敢告诉吴桐,因为他觉得以裴亮反贼后人的身份和现在寄人篱下的处境,吴桐是绝对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也不知道这个小驼子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这样说话,分明是想帮裴亮。
不过主薄对裴亮印象很好,小伙子踏实能干,这个院子里的人没有不夸赞他的。
因此,他就把神医对裴亮的夸赞告诉了吴桐。
十日后,闵柔已经完全康复,不但人精神了,和吴桐的两位夫人也相处得比之前更加融洽,令吴桐不甚唏嘘。
于是,徐卓然向吴桐提出了辞行。
吴桐也知道再阻拦已经没有道理了,只好说:“神医的驴子太老了,我给您备下了一匹千里马和百金路费,您一定要收下!”
徐卓然正想推辞,头顶的大鹏剧烈扇动着翅膀,嘴里发出急切的悲鸣。
阿诺听得懂大鹏的话:“不好!他们要杀那头死驴!”
卓然只觉得头皮发炸:“县丞!何人要杀我的驴子,快命他们住手!”
县丞茫然地看着卓然。
“快跟着死鸟儿,不然你中午就该喝驴汤了!”阿诺焦急地说。
卓然顾不上县丞,快步跟着大鹏向吴桐府邸的后院奔去!
卫子已经被绑住了四蹄,嘴也被绳子死死缠住。
十天了,徐卓然不曾来马棚看过自己一眼。
昨晚,它听马夫对主薄说:“大人,小神医救了咱家小姐,我侍弄的这匹千里马不错,您和老爷说,不如把这匹马送给他远足。”
主薄看着那匹浑身雪白的高头大马,这匹马是二夫人那个做武官的父亲赠送给吴桐的,吴桐喜欢,只有迎接上差时才舍得骑。
吴桐对徐卓然的感激之情,主薄自然更了解。
“只怕小神医未必肯要呢。”主薄想起徐卓然叮嘱一定要好生照顾驴子,要喂它最好的饲料那一幕来。
马夫笑着,继续谄媚道:“大人,咱们明天把驴子杀了炖汤,让小神医也喝一碗,到时候,他也只能认了,骑着咱们的马上路,既了了老爷的感谢之心,也给小神医提供了更好的坐骑,一举两得啊!”
主薄点头,便说了赠送白马给小神医的事情。
吴桐听了心下虽有不舍,但转念一想,以后小神医骑在马上,必会时时想起自己,也未必不是最好的感恩方式。
于是说:“行啊,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小神医的驴子先不要杀,那是他的东西,等他走后,驴子该怎么处置就由你了。”
“再转世,还是免不了这一刀,还是进汤锅,时也命也啊!”卫子闭上眼睛,静静等死了。
它心里一点也不曾埋怨过徐卓然,不是他,自己半年前就死了。
这半年来,如在路上,徐卓然都会给自己一个蒸饼补充营养;如果住在旅馆,他都会吩咐他们“用最好的饲料”给自己。
知足吧,命该如此!
一进马棚,卫子就认出了这个马夫就是前世杀死自己的磨豆腐的人!
怨恨、惧怕,令卫子总是用森森的目光看他。
这眼神令马夫非常不高兴。
虽然是马夫,他对马儿并不友善。
背着主人他常用鞭子狠狠地抽打马匹,因此马儿看见他无不噤若寒蝉。
“这老驴我看着不顺眼!”马夫心里嘀咕着:“干脆弄死它得了!”
就在距马棚不到一丈的后院墙下,从外面找来的屠夫已经把卫子放在了刚用木棍和木板搭好的操作台上。
屠夫把尖刀在一块长条石板上磨了磨,举起的刀在深秋的冷冽的阳光下闪着寒光......
“给我住手!”这声音好熟悉啊,但是怎么破音了?
因为跑得太快,徐卓然被裸露的树根绊倒了,两个掌心都破了一层油皮,痛得钻心。
他根本顾不上这些,爬起来扑向卫子。
看见卫子完好无损,他慌着去解捆在卫子嘴上的绳子。
绳子打的结太结实,解不开,他弯腰用嘴去咬。
屠夫被吓住,后退到院墙下呆立着呆看。
随后赶来的主薄怒道:“你还不赶紧去解绳子,蠢货!”
屠夫这才醒悟,解开捆扎四蹄的绳子后,低声说:“神医您让开,我来解。”
因为四蹄被捆得太紧,卫子站立不稳,差一点儿跌倒。
搂着它的脖子,卓然声音颤抖地说:“抱歉啊抱歉,是我不好,差一点害死了你!”
最后到的吴桐看见驴子的眼中滚落大滴的泪水,再看看半空中低旋的鸟儿,他蓦地明白,此神医非是凡人啊!
马夫也不由羡慕这驴子的好命,能被主人如此疼爱,这老驴还真是幸运。
“大少,想害死死驴的是那个马夫!”阿诺看见了眼神复杂的马夫:“他就是前世害死死驴的豆腐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