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集群意志（4）

“……莫教邪祟沾身。”

彼得轻声说道。

下一瞬，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喧嚣的风停下了步伐，空中的飞鸟不再振翅，摇动的树叶俶尔沉寂，就连沸腾的兽群也似乎平静了下来，只是呆若木鸡地顿在原地，看向那道光芒伫立的地方。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停住了。

那不是时间，亦不是思绪。

他只是慢慢飘来，轻轻落在莎娜面前。

手中的圣书缓缓化作光屑，萦绕于他的左手——这代表着他将不得施展记载于圣书里的一切神迹。

他将以暂时失去使用圣书能力的代价，唤起前三天光芒真正的力量。

于是他伸出左手去。

轻轻放在莎娜额前。

一阵光便从莎娜身上升腾而起，蓬勃地生发而出。一双同彼得背后相似的洁白羽翼，于光芒之中自她背后张开。流淌的光又凝聚向她的头顶，一顶天使般的光环凭空出现。

“铛——”

又一声旷远幽邃的钟响从四面八方漫来。

彼得面色平静地缓缓飘起，又来到理查德面前，重复这一切，于是理查德也张开白翼、头戴光环。紧接着依次便是欧若拉、李、克里斯托弗……他每赠与一位同伴光环与双翼，一声圣洁的钟响就随之而起。

他将自己的力量一份份托付给同伴。

最后，他来到了艾什莉的面前。

缓缓伸出手去。

“……前辈……”艾什莉怔怔地说道。她眼中映出的彼得周身散发的温和光芒，流出一种复杂的情感。

“……对不起，艾什莉。”彼得露出些许抱歉的神色，轻声说道，“因为时间原因，我……没能准备好第十二对翅膀，但……”

“没关系的，同伴们比我更需要它，”艾什莉看着变得和她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彼得，脸上不自觉浮现了一个温暖的微笑，“而且，我知道前辈的努力。既然是前辈的安排，一定有前辈的考虑。”

看到艾什莉微笑着的脸，彼得心中释然：“谢谢……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更漂亮的光环。”

说着，一阵光芒从彼得的手中放出，雀跃着交融成一个崭新的白金色光圈，轻轻悬在艾什莉的头顶。彼得又伸出手去，在那光环的正前方轻轻竖着一抹，一道菱形冠尖就自光环前方冒出，让光环同彼得自己的更相像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彼得不紧不慢地向后上方飞去，悬停于半空之中，俯瞰着脚下的兽群，环视着定格在空中的飞兽。

他深吸一口气。

六对白翼轻轻收起些许……

随后，伴随着所有翅膀猛然张开，彼得高举起手杖——

“铛！——”

第十三声钟响，伴着一道白金色的辉光浪潮，以彼得为中心急速扩散开来——它毫不犹豫地掠过整个世界，并不带走一丝半毫的生机，只是扫去一切阴霾与晦暗。

将被阻断的疏通、被尘封的唤起、被摧残的重建、被夺走的归还。

浸润着世界、冲刷着世界，把污秽连同罪孽一并溶解，把伤痛连同心病一并治愈。

大量兽群无声地在这触及灵魂的光中消逝，但那被祝福的人们却在这充满希望的光中新生。

那一刻，它是死，它亦是生。

钟声落下。

大量的兽群——地上的、天上的、大的、小的、嘶鸣的、狂吼的，在这一瞬间凭空消失，原本如潮水般涌来的兽群，已经在强大的灵魂冲击面前，只剩下零星的几十只原本更为强健者。

而这些仅存的幸存者也早已奄奄一息。

相反，原先布满伤口与疮痍的队员们一个个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

“这……”

莎娜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连老茧都没有的双手，原本沾满了血污的皮肤如今洁净如新——更令她吃惊的，是自己居然在长久的战斗之后，感受到满满的活力，仿佛她能永远战斗下去一般。

“卧槽！老娘的手好了！哈哈！”

欧若拉只觉得本来左手那阵钻心刻骨的疼痛陡然消失，紧接着左臂就重新听从自己的指示、非但没有任何骨折的痕迹，还变得更加有力。力量正源源不断从体内不要钱一样地冒出来，让她感觉现在的自己甚至可以去找那些原本不敢想的家伙碰一碰。

二话不说，她径直冲向了旁边已然羸弱不堪的巨兽，三下五除二就将之大卸八块。

“……这是神迹。这是神迹啊……”

理查德双目如炬，口中欣喜地念念有词。

“哈……哈……”小雅各喘着粗气，茫然地看着周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各位。”彼得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队员的耳中，“危机尚未解除，莫要松懈——请各位随我一起，掐灭这兽潮的源头，以防其卷土重来。”

……

工蜂轻快而协调地翻动着它六条短小的腿。它有力的四肢以特殊的结构弯曲，将纺者生产的原料搬向母体。

六条短小而轻盈的腿部方便它大量行走，不必为了摆动腿部浪费太多能量，这让它感到轻松且愉快。

母体赐予它的任务就是搬运这些原料。随后它们经过加工后又会被搬向别的地方，最终同伴就会增多，生产和搬运的速度都会变快。虽然弄不明白这些原料究竟和新伙伴有什么关系，它只觉得搬运原料使得它感到充实与安心。

因为它简单的神经系统，除开接受处理母体指令的部分，搬运是唯一能触发它奖励系统的东西。

它生来如此。它无休止地工作着，直到彻底失去活性，然后被其他工蜂搬走，成为原料的一部分，最后又变为新的工蜂。它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自己现在正在快乐地搬运原料，以后也将继续搬运原料。

当然，如果母体告诉它去做别的事，它也乐意去做，它不会感到不快，这是生理结构决定的。反正母体下发的指令就是一切。

很快，它捣腾着六条小腿，扭动着身子，同浩浩荡荡的大部队穿过林间，走向一片空地。

它很快就看到了卫者高大而完美的躯壳。它坚硬的外骨骼构成强大而厚重的盔甲，强悍锐利的臂刃与灵活有力、酷似铠甲袋鼠的腿部都让它感到一丝异样的感觉。

由于神经结构太过简单，它不知道羡慕的感受，但它觉得如果用这样的身体，一定可以搬更多的原料。不过卫者本来也算是纺者了，它们会捣碎一些明明会动却不是伙伴的东西，然后那些东西就会被加工成原料，最后也变成伙伴。

这样下去，所有会动的东西就是伙伴了，它想。

忽然，它的感光复眼察觉到一阵从未见过的光线，心想着真是有意思，自己居然见到了从未见过的东西。这种纯粹的好奇冲动一时间压倒了搬运带来的快意，促使着它扭过一只眼复眼，看向光源处。

目光的尽头，正是彼得的身影。

紧接着，它感受到了过多的信息涌入中枢神经之中，瞬间让它简陋的神经网络超负荷运作起来。这些信息是在太过庞杂，以至于将它原本发送往身体四处的神经冲动生生淹没，直到母体的指令强制关停了它多余的信息处理部分，这才让它按照命令，放下身上的原料，加紧迈动腿部离开这里。

“……这就是通向源头之路了。”

理查德眯了眯眼，看着这条忙碌的搬运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