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成就最高的田园诗人

中国成就最高的田园诗人，是南宋中期的范成大。

范成大（1126—1193），字致能，号石湖居士，平江吴郡（今江苏苏州）人。髙宗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历任徽州司户参军、圣政所检讨官、秘书省正字等。乾道六年（1170）奉命使金，保持民族尊严，不辱使命而归，受到朝野称赞。后又任静江、成都、明州、建康等地长官，为官颇有政绩，深得民心。淳熙五年（1178），任参知政事，仅两月，因与孝宗政见不合便去职。淳熙九年，归隐故乡苏州石湖。他是南宋诗坛四大家之一，与陆游、杨万里、尤袤齐名。著有《石湖集》一百三十卷及《揽辔录》《吴船录》《桂海虞衡志》等。

范成大今存诗一千九百余首。题材广泛，内容丰富，主要可分为三类：使金诗、民生诗与田园诗。三者之中以反映农村社会生活内容的田园诗成就最高。代表作《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可谓成就了他“田园诗人”的盛名。在这些诗作中，他一反田园诗以表现闲情逸志为主的传统写法，不仅形象地展示了江南田园风光的优美画卷，而且描述了农民艰辛的生活及勤劳淳朴的美德，流露出对自然山水的热爱和对农家生活的欣羡。如《夏日田园杂兴》其一：“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梅子泛黄，菜花飘香，蜻蜓蛱蝶飞舞，衬托出农舍的静谧。初夏江南景致，被表现得色彩夺目，生机蓬勃。又如千古传诵的“昼出耘田夜织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夏日田园杂兴》其七），“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秋日田园杂兴》其八）以轻快流畅的笔调，写出多彩多姿的劳动场面，字里行间也体现了诗人对劳动生活的由衷喜悦。

极为可贵的是，范成大不仅能倾注全力把山川田园作为审美对象来描绘，而且在山光水色、竹篱茅舍的图画中织入了诗人对国事的忧虑和民生疾苦的关注。诗人反映了历代田园诗人所没有涉及的内容，在生动描述江南农村丰富多彩的风土人情，展现农村各个侧面生活情形的同时，把对江南农村自然景色的描写和对封建剥削的批判结合起来，从而赋予闲适静美为特征的中国传统田园诗以深刻的思想内容，这是范成大田园诗的空前创举。如“采菱辛苦废犁锄，血指流丹鬼质枯。无力买田聊种水，近来湖面亦收租”（《夏日田园杂兴》其十一）写农民破产，无力交租，种不起粮食才“种水”，谁知官绅的榨取竟如此无孔不入，“种水”也要收租。显而易见，范成大的田园诗，与那种隐逸闲情的田园牧歌，是大相径庭的。

范成大的田园诗不仅在思想内容上较前人大为突破，在形式、风格上也有所创新。

范成大早年受江西诗派影响，喜拟古求巧，刻意出奇，后来在创作实践中，悟到路子走得不正确，遂摆脱羁绊，另辟蹊径。他把新乐府、竹枝词二者的精神，巧妙地和田园诗结合在一起，改造并提高了传统的田园诗，赋予它新的生命。在形式上他不用古体，改用七言绝句。诚如王锡九在《论范成大七言古诗的艺术渊源》一文中所说：“范成大七古早年学习李贺、王建、白居易、‘江西诗派’诗法，晚年归隐石湖后效仿白氏‘长庆体’，更成了他七古创作的一个突出现象。同时，李白、苏轼也是范成大学习、效仿的重要诗人，并从民歌中汲取营养。经过转益多师，融会各家之长，终能‘约以婉峭，自为一家’。所谓婉，指其七古婉转流畅，清新秀丽而言；所谓峭，则指其峭健疏宕，雄健爽朗而言。这两者的结合，使范成大的七古婉而不坠于柔弱，峭而不过于奇崛，甚得冲融中和之美。”

在艺术风格上，范成大田园诗大率以清新、温润、精雅为主要特色，他于前辈著名诗人，几乎无所不学，正如周汝昌在《范石湖集前言》中所说：“歌行古风，摄神太白，山川行旅，取经老杜，七律极有樊川英爽俊逸之风，五律时得武功细腻旖旎之格；乐府力追王仲初逋峭之姿；绝句颇擅刘梦得竹枝之调。”就是在前人基础上加以创新提高，在宋诗中他才卓然成为名家。内容充实丰富，艺术手法与风格势必就要有与之相适应的多样风采，这一点正是范成大诗歌成功的奥秘所在。

总之，范成大的田园诗突破了历来田园诗注重山野风景寄寓隐逸思想的樊篱，重在从生活中汲取素材，全方位地描写农村生活的面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开一代诗坛风气，为后朝历代诗坛提供了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