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盛世危局

“大胆，竟敢挑拨我们兄弟关系！”朱棣怒斥姚广孝，随后将所有下人屏退，只留下他们二人，继续装作嗔怒道：“你这和尚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必取你性命！”

眼见朱棣虽然动怒，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姚广孝知道他来了兴致，便压低了声音对朱棣说道：“佛教自古以来倡导慈悲为怀，圣上现在让你们诸皇子学佛信佛，就是想让你们在今后的政事处理上，行事风格上要保持一种仁慈的态度。这也就是为什么太子与圣上虽然执政理念不同，却一直以来都颇得圣上欢心的原因。”

“行事保持仁慈的风格，呵呵，这好像不是我爹的做事风格，我大哥行事仁慈也是因为他性格随我母亲罢了。”朱棣在听到姚广孝一再说太子的好，心底略有不快道。

“这的确不是洪武皇帝的做事风格，但他的下一代却一定要有这样的风格，因为他的下一代要治天下而不是打天下。打天下需要绝对的武力，而治天下则需要以文治为重。”

“如今天下刚定，北元在草原的铁骑依然有一战之力，东北的女真族部落也蠢蠢欲动，忽视武治而只谈文治尚且太早。即便有朝一日这两大战患消除，可居安思危，大明也断不能失了血性。”朱棣大袖一挥霸气地说道：“自古以来凡是能君必然文治武功并重，方能造就一代盛世，让万国来朝！”

听到朱棣这样霸气的话，姚广孝瞬间只觉得浑身热血上涌，他盯着朱棣道：“的确如此，其实我觉得殿下比太子更适合将来执掌天下。”

“太子是嫡长子，自古皇家立长不立贤。我今后也只会忠心辅佐我大哥。”说话间朱棣的眼神深处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落寞之色，然后又对姚广孝说道：“法师，今天与我说的话最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除非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朱棣随后又交给了姚广孝一块可以自由出入燕王府的令牌，接着便又问道：“法师尊姓大名？”

姚广孝双手合十道：“佛家法号，道衍；俗家姓名，姚广孝。”

离开燕王府后，姚广孝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看出了朱棣的野心，但却并不反感朱棣的野心，反倒有些欣赏。因为自己本身也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只是与朱棣不同的是，朱棣的野心是对权力的欲望，而他的野心则是展现自己可达济天下的不世之材以及施展胸中抱负，至于自己本身会有怎样的权力和利益并不重要。

回到天界寺后姚广孝闭门休息了整整多半天，等到临近子时，几乎所有人全部睡去，他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独自一人悄悄地从天界寺出来，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直奔皇宫而去。

姚广孝此去皇宫自然是想要夜探朱元璋寝殿，查探心魔的下落。既然心魔没有附身在朱棣身上，姚广孝便猜测那心魔多半是已经附身在了朱元璋的身上。

他还打算，如果心魔真的是附身在了朱元璋身上，那么趁着心魔刚刚附身新宿主立足未稳的时机，寻找机会将其荡平。

皇宫自然是守卫森严，除了明面上的守卫还有不少隐藏的暗中守卫，饶是如姚广孝的身手也不得不慎重。不过好在姚广孝倒是清楚今日宿夜的具体位置，因此不用走什么弯路。

朱元璋生性多疑从不会在一个地方连续住两夜，但是马皇后死后，朱元璋便下诏停早朝四十九日，因为他要给马皇后守夜四十九日。说来朱元璋对自己的发妻马皇后可真是用情至深。

来到马皇后生前的寝宫后，姚广孝发现这里果然比别处多了数倍的守卫，根本就找不到接近朱元璋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名领事太监带着朱棣来到了此处，随后朱元璋只留下了四五名心腹侍卫留在门外把守，而将其他所有人全部赶出了马皇后寝宫之外等候。

这正好给了姚广孝以可乘之机，他趁人不备几个翻越，先是跳到了院内高大的梧桐树上，然后又从梧桐树上跃到了寝殿屋顶之上。

姚广孝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一片屋瓦透光空隙看向寝殿之内。

朱棣正跪在马皇后灵前上香填蜡，他深知朱元璋生性多疑，无论身处哪里身边都留一定数量的亲卫，今天却罕见地把所有人全部赶出了寝宫，只留他们父子二人单独相处，这可太反常了，想必是想与自己谈一些非同寻常的话题了。

“听蓝玉说你有一匹世所罕见的汗血宝马？”良久，朱元璋缓缓开口道。

朱棣不明白朱元璋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于是便实话实说道：“爹，那是孩儿前年征讨北元时前北元太尉乃儿不花归降时所赠。”

前年，燕王、晋王、蓝玉，三人分领左中右三军征讨北元，正在节节胜利之时突然天降大雪，导致明军军需粮草难以为继，眼看就要功亏一篑，这时燕王力排众议亲率五千骑兵冒着大雪行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北元前太尉乃儿不花所部包围，逼得其纳降称臣。归降后乃儿不花赠送了他一匹汗血宝马。

“哦。”朱元璋站在朱棣背后，盯着他的背影又问：“现在我想杀了乃儿不花，老四你认为如何？”

“爹这是何意？”朱棣不解道。

乃儿不花归降后一直老实本分，与他一起归降的蒙古骑士虽然人数不多但骁勇善战，虽然不可能任用他们再去攻打蒙古部落，但乃儿不花所部这两年在川西南剿匪中建功不少，不明不白地杀了他们，恐怕难以服众。朱棣虽然这么想，却没有出言反驳朱元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乃儿不花如今又立了不少功劳，我是奖也不是罚也不是，干脆不如杀了了事。不过这乃儿不花毕竟是你降服的，不明不白地杀了他们，也会坏了你的名声，所以我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朱元璋面无表情地说道。

朱棣刚想反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道：“如今乃儿不花乃是中护卫指挥同知，是我大哥的手下，作为太子东宫府下的武官，孩儿认为爹还是先征求一下我大哥的意见才是。太子毕竟是要接替父亲执掌天下的，爹这样绕过他而去随意处置他的手下，恐怕会折损太子在朝中的威信，于我大明江山不利呀！”

见朱元璋沉默了片刻，朱棣又立刻补充道：“如果大哥也同意杀了乃儿不花，或者是爹执意要杀乃儿不花，那我回去后立刻就领兵将其所部全部剿杀干净不留后患。”

朱元璋摆了摆手道：“算了吧，还是先听听你大哥的意见吧，是我之前考虑欠妥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我与你娘在这里单独说几句话。”

朱棣行礼后退去，刚刚走到门口处，又被朱元璋叫住，交代他道：“以后你在征讨北元的时候就不要再留俘虏了，省得到时候处置起来麻烦。”

“孩儿谨遵皇命。”朱棣应下后恭敬地退了出去，等走出寝殿的时候夜风吹来，这才惊觉刚才在寝殿内自己被父亲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明显的感觉到——父亲是在故意试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