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以苦下酒更易醉人
餐终于来了。盛敏从外卖箱子里拎出一瓶威士忌,然后问“你点这么烈的?”徐弘表示,也不太烈吧?能喝。雨禾、盛敏是知道徐弘嗜酒的,或者说她对酒抱了很美好的幻想,她喜欢那种指尖发麻的微醺感,而且徐弘酒后,很是健谈,无所顾忌,兴许这也是她点酒的目的之一,让多年未见不能敞开心扉的三人畅聊一番。
随着餐地到来,刚刚地争执似乎被按了暂停键,屋内的尴尬氛围瞬间消失,盛敏仿佛抓住了氧气般,活了过来。她打开电视机,将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准备拿床当凳子拿椅子当桌子。徐弘、雨禾也就纷纷坐在了她的两侧。
三人一边将食物摆出来,一边倒酒,然后盛敏想还需要聊点什么,聊点什么好呢?什么才是打破这尴尬场面的好话题呢?当然是八卦了!而且必须是感情八卦,谁不喜欢谈爱情呢?她与雨禾的爱情都没有什么可说的,再说可能就要触及到婚姻里见不得人的一面,那徐弘就成了她的话题目标。
盛敏一边拿起杯子,一边问徐弘“这么多年,你就没想找一个?”徐弘心里再次叹了一口气,想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闭嘴,但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气氛,不能再次陷入冷场,徐弘也就点了点头说“嗯,没想。”“我听说F找过你。”雨禾也加入了进来。
F,徐弘大学时唯一关系密切过的男性,也是她这辈子唯一关系密切过的男性,因为晦气,她甚至都不承认那是她男朋友,并与雨禾、盛敏约法三章,他在三人之中,只配以字母代替。
“嗯”徐弘依然敷衍着,其实对于F她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了,或者说前几年还有,但最近没有了。F在徐弘30岁之后短暂地出现过,那次的出现将徐弘心里的不甘彻底击碎,她甚至直言不讳地问他,你怎么就把我当年如白月光一样的男孩给弄成了现在这样,F在电话里啐一口说:狗屁,什么白月光,别整那没用的,给我看看胸。自此,徐弘拉黑了他,两人再无交集。
但盛敏跟F是有联系的,她说“听F说他跟你求过婚,你拒绝了。”“啊?为什么啊?”雨禾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初次听见,颇为遗憾,但至于是遗憾徐弘拒绝了F的求婚,还是遗憾她才知道这件事,那就分不清楚了。
徐弘一边将威士忌往嘴里送,一边说“因为他不喜欢我啊,他跟我求婚,只是因为他需要结婚了,什么叫需要结婚了?就是他一个人顾不了家庭和工作了,他八十岁的老父亲危在旦夕,他需要一个女人帮他去照顾,而他搜罗了一圈,觉得我最合适。我为什么合适呢?因为私生活简单,从不乱搞男女关系,而且在他看来脾气温和,能够遵守百事孝为先。”
“真狡猾啊。”盛敏如此感慨着,即使出于八卦的目的,此时她也是站在徐弘这边的。
徐弘继续说“你们知道什么最搞笑吧?刚才那些都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是他教我怎么混职场。他教我?哈哈哈哈。”说着徐弘笑了起来,F不仅把那个少年弄丢了,还将自己活得世俗不堪,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油腻。
“你们知道吧,在他教了我好几个通宵之后,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问你现在工资多少啊,他吞吞吐吐的说,3000。3000哦。”说着,徐弘做了一个ok的姿势以表示三千,盛敏雨禾顿时笑了。即使徐弘没有像电视剧里的35岁女人一样大赚特赚,但薪资确实也是过万了的,F的操作实在惹人笑话。
徐弘摆了一个无奈的姿势,举杯示意干杯,雨禾、盛敏就觉得这确实值得干一干,就当感谢F贡献了今天的第一个笑料。
笑过,盛敏问“他爹咋那么老了,都八十多了?我爸妈才六十多啊。”
徐弘解释着“老来子啊,你不知道吗?我大学就知道,你看他那白净的样子,你看他那手,一看就没干过活,宝贝着呢。”
“你这话说的,他爹老当益壮呗。”盛敏刚刚调侃完,雨禾就不屑地说“什么老当益壮,就我那老公公,不是跟个年轻女地走了吗,现在在哪儿呢都不知道,偶尔跟我老公联系一下,我老公都不敢跟他妈说。”
徐弘说“也不知道这男的想啥呢?你老公公都这把年纪了,折腾什么呢?”
“男人至死是少年。”雨禾、盛敏异口同声地说,然后一起笑出了声。徐弘想,刚刚的小争执算是完完全全地过去了,感谢酒精。
“那你婆婆还走吗,什么时候回东北?”盛敏问。雨禾答“不知道,不过我想让她回去。”徐弘看着她用眼神询问,雨禾就吞了一口酒说“反正你们也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们,我那孩子,你们也看见了,唐氏儿。”
“不像啊。”盛敏脱口而出,确实不像,唐氏儿的照片她看过,脸都肥嘟嘟的,虽然长相确实与普通孩子有差距,但是都爱笑,笑起来可爱单纯。
雨禾语气里带了恨意说“你们知道为什么吧?因为我那老婆婆给他吃香灰!”在徐弘、盛敏诧异的眼神中,雨禾说“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呢,后来是邻居跟我打听,说她看见我婆婆带了个女的进家,我婆婆亲口跟人家说得是神婆,来给我们家看风水的,说我家儿子之所以得那病是风水不好。”
“那神婆让给孩子吃香灰?”徐弘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给那么小的孩子吃香灰,老太太是疯了吗!
雨禾眼圈微红,点了点头说“嗯,被我撞见了,问才知道,已经吃了好几回了。”“太过分了!”盛敏觉得如果不是顾忌她是雨禾婆婆,顾着她是长辈,她肯定就要咒骂她十八代祖宗了。
盛敏拍着雨禾的背问“那你老公怎么说?”“他能怎么说,那是他妈,他爸跟他妈又是那么个状况,只说看情况,看他爸什么时候不作了,什么时候回来了,就让他妈也回去,让两人好好过日子,正好明年我妈也退休了,能来帮我照顾孩子。”
徐弘问“孩子快上幼儿园了吧?”
雨禾喝了口杯子里的酒,将升上来的情绪压了下去,说“问过,不好弄,我想让他上普通幼儿园,但是没幼儿园收,说收的,但是得给单独的费用,毕竟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里外里加一起一个月不少钱呢。”
徐弘点点头,表示是了,现在幼儿园费用都不低,更何况雨禾儿子的状况,确实费用更高一些。
见两人都诉说了自己的苦楚,盛敏觉得不说点自己的仿佛不合群一般,但她有什么可说的呢?是谁将话题引到了父母这里呢?但既然说到了父母,她也透露一下?
盛敏清清嗓子里的酒说“那个……我可能真的要去工作了。”
“为什么?”徐弘问。徐弘问完,盛敏就投来了异样的目光,那眼神似乎在说看吧大家都知道你之前不上班。盛敏叹口气说,“还不是我爸。你们说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啊,年轻的时候都没赚到钱,这都退休了,他还能赚到什么钱?还幻想着自个能发财呢,现在好了,家里就那点儿存款,都被折腾进去了。”
徐弘、雨禾疑惑地看着她,只见盛敏一边吃着菜一边说“我爸信了做P2P的,说是有赚钱的大项目,第一次投了二十万,然后赔了。”徐弘想还好,二十万对盛敏爸妈来说不是大问题,三线城市花销不大,两个人退休金加一起一个月比她赚的都多,钱攒了不少,二十万还行。然后盛敏接着说“这男人的自信一旦起来啊,收到收不住,赔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接二连三……”
“到底赔了多少?”雨禾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她想快点知道具体金额。盛敏哀怨地看着她说“七八十万吧……”
“这么多!!”连徐弘都尖叫了起来,七八十万,普通人家一辈子的积蓄,盛敏爸妈一辈子教书育人省吃俭用攒下的家当。盛敏点点头说“所以我的社保之类的我妈没办法帮我交了,她也想自个再攒点钱,她都又开始去补习班代课了。”听她说完,徐弘想,那你确实应该出来工作了。盛敏的妈妈已经快六十了,教了一辈子书,兼学校教务处主任,但因为女性退休的时间比男人早一些,所以退休金比她爸还低,但即使这样,她也在瞒着盛敏的爸爸帮她交社保买商业保险,她总说女儿没个孩子,怕男人靠不住,以后老无所依,等他们百年后她怎么办啊。盛敏的妈妈是了解女儿的,身无长物,聪明是有的,但是没有上班的耐心,这么多年了,从未孝敬过一分钱,甚至还要贴补,她不出去代课,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次轮到雨禾揉着盛敏的背,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毕竟如果这七八十万没有消失的话,百分之百就都是盛敏的,盛敏以前确实也是打的这个算盘。她不上班又怎么样呢,老公长了小心思又怎么样呢?她爸妈有钱,她爸妈好歹有两处房产,有存款七八十万,而且这个钱还会涨,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一下子就没了,而那两处房产似乎也因为这笔钱的消失价值少了许多。三线城市的郊区房顶多也就三四十万?市内的房算它七八十万吧,但这两处加起来也不够买她所在城市的一套房。回老家吗?她老公是不会同意的,离婚吗,似乎又没到这个地步。再者,现在她爸妈什么都没有了,仅剩两处房产,据说郊区的房还卖不出去,手里没有多余的存款,万一生个病呢?……盛敏越想越忧愁,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是时候出来工作了,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徐弘、雨禾都知道盛敏的忧愁,但这忧愁又谁都解不开。35岁,是到了开始念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年纪了,玩的时间也结束了,人世的酸甜苦辣已经尝过两味,接下来只有酸和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