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偷听
商辰来西厢房的路上，见到熟悉的景色，他想起上次的情节，内心顿时是有些上下的，万一又吵起来，万一又把她惹哭了呢，他有些怕啊。
得到了请示进去，商辰发觉闺房里装置其实跟上次没啥区别。
只见江藏腴把全身所有繁杂的东西都卸了下来，只穿两件薄薄的中衫纱裤，坐于书案傍的椅子上拿着一把小扇子在那扇啊扇。
书案有三层书架，全是书，各式各样的书。
商辰慢慢走靠了过去，而江藏腴好看的眸子也随着他的移动，视线一直聚集在他身上。
他就从傍边搬了一个椅子放在她一侧，一下子扑腾地坐下来，然后谁也没开口，两人就静静的含情脉脉对望良久。
这时，商辰就想到一句话：这世界这么多人，你却活在我青春里。
他心中一暖，率先恭维笑道：“两天不见，藏腴你到是大变样，越发出落的漂亮了。”
江藏腴侧头巧笑、直戳心骨道：“几天不见你倒是没有一点长进，还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的，恐是侍承的人太多了吧。”
“好啊，你就这样打趣我。”商辰顿时一摊手，有些无可奈何。
呵呵~江藏腴笑笑就转过头去，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发饰，也不搭理他。
见状，商辰也不再与她说话，两人就在这儿耗着。
他很快看见她案面最上的稿纸写着《五灵气合蜕变》四个大字。
捏捡起来瞄了一眼，发现江藏腴的字体还是非常工整好看的，就如同秋鹤飞翔，观感舒爽中会带有一种小小的震撼美感。
商辰于是想到以前自己苦于资质，发奋读了些斑杂书，思绪乱如麻，字体行兵列阵中乱如狗爬，真是远远比不上的。
嗯？不对，他反应过来了。灵气？不会吧，难道藏腴已经研究要怎么突破到流转境了？这就是学霸的速度？
他按捺住激动和震惊，去看向她阅读到某页的另一本紫书，合到正面，嗯？《黄庭筑仙经》？
商辰是知道这本书的，他家里也有，这可是非常经典的流转境必备修炼书籍。
“你在干什么?”江藏腴见他不搭理自己，又看着他东翻西找的，就探头过来轻声问道。
“我想让你教我怎么写字。哦，不是。我想的是藏腴你已经要为成仙做准备了吗？”
“没有。”闻言，江藏腴摇摇头，沉声道：“我这是在找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商辰有些疑惑：“不是，你走的不是传统修仙之路吗？”
“我在为你找啊。”江藏腴道。
我？
商辰微惊了一下。
他又复拿起细细览阅中她书中的笔记，认真览阅下发现虽然有些想法幼稚理想化，但还是有些逻辑条理，思路也是清晰的。
看完，商辰感觉瞬间自己不配了，我何德何能啊，明明自己是那么一个风雨飘摇的人啊。
他瞬间被感动得无与伦比，这种宝藏女孩得哪里去找啊。
“又是送药，又是找法的，你咋这么对我好呢？”商辰一下子便搂住她无限亲昵问道。
“我们以后是要在一起的……你的事…”见状，江藏腴脸色浮现害羞的低声说完，又撅起了小嘴不满道：“哼！你知道我的好就行。”
哈！商辰很开心，喜悦道：“谢谢你，藏腴。”但又有点好奇：“但你是怎么有这个想法的，你是知道做这个很难坚持的，既枯燥又乏味。”
“因为我要夺取第一啊，我要什么都比你强。哦……”江藏腴瞬间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她捂住了小嘴，细眼眨眨：“有一次考试，好像是我们刚读第二纪年的时候吧，我居然被你超越了，那时我觉得自己好笨哦。”
至于吗？
可怕，真是可怕，优秀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优秀的人比你还要努力。
商辰顿时有些懊悔自从来到露柔堂后就松懈了，不行啊，还特么准时上下班，这是提前过上了老年生活了吗？
前世自己还不是资源无数，试错成本多，才慢慢地摸出了一条适合自己的学习之路，真要比，别说是以前的商辰就是换做前世同岁的商辰都可能比不过她。
“你现在炼体几层了？”商辰继续问道。
“炼体八层。”江藏腴小声道，好像对这个境界颇为不足为道。
“什么！”商辰更加震惊了。
他一惊之后，哈！哈！哈！
商辰直接爽朗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江藏腴不由得问道。
“我笑那严咏衡等诸公在课堂上争来争去的，全争个面红耳赤，好不热闹。一个个突破了小境界就像个大马猴似的喜大普奔，奔走相告，知之以雷霆，这属实是可笑也。”
商辰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不对，是想到自己女友这么优秀，他特别的骄傲自豪。
“他们没这么不堪，我也不与他们比。”江藏腴闻言白了他一眼道。
她见商辰如此高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下，但还是从抽屉里抽出一个纸片。
“商辰，你不要怨我扫你兴，这是你总归要面对的，你看看吧。”
闻言，商辰收敛起笑容，内心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他颤抖接过展开上下扫看，然后找寻出了最关键的两句，一句是：天悉阻伏杀首脑二人，另一句是：缄默沙原失联，尽力寻人不到。
看完，商辰直接石化凝固了，直觉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于此。
见他失魂落魄样，既不痛哭也不嚷嚷着要去找他娘，跟预想中的情节一个也不是，江藏腴便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不由得阵阵心疼。
我是不是对他太狠了，应该给他点缓冲的。
江藏腴就一双小手牵住他的手温柔说道：“你还有我呢，商辰，我们一起抗吧。我…我觉得你真是越发可怕了，冷静得可怕，没有一点喜怒哀乐，也……从来不会向我说些软话情话。”
她停顿了一下，感觉又说错话了：“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你的心就如同上了层层枷锁，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可你不能什么都憋在心中啊，你就不能告诉我吗？还要我每次问你。”
“痛苦已经没用了。”
商辰挣脱垂落下环抱她的手臂，呢喃轻吐一声，眼睛里压根没有焦距。
听言，江藏腴一愣后更加心疼，她脸露焦急，贝齿轻咬下唇，然后缓缓地离开了座椅后重新穿上了一件华美的比甲。
不知从哪捧出一把琴，她兰花指在上面抹捻复挑，琴声悠扬引吭。
清唱道：“日月与万物同辉，君瞻高楼台万尺，妾栽桃树花满城…………”
看着江藏腴低头奏琴展露出完美后脑勺，一副娇俏动人模样，商辰突然好像明白担忧是没用的，眼前人才是现在最该珍惜的。
他静静听着，好熟悉的的音调开头，这是《渐云浓》啊，讲得是一个远古凄婉的爱情传奇故事。
故事开头是士族小姐爱上个痞子，那痞子是个可塑的搁浅蛟龙，得人赏识从军立下赫赫战功，后来被迫娶了上司的女儿，但他却还对那个教他读书认字的士族小姐念念不忘，几番打听下，得知她成为了别人娇妻后痛心不已。
而那士族小姐不知从哪竟得知他战死了沙场消息后也是长久的感伤，后她家族衰弱被迫联姻，她看见那提亲公子外表不错，推来推去也就答应嫁给了他，可后来却发现被骗了，原来那公子是软弱无比的窝里横，生活不如意就隔三差五对她施暴。
而故事转折发生在软弱的窝里横被人害死后，她家族也正式走向衰弱，尝试自杀未遂后，从被人利用到后来自立自强她慢慢地锐变。
而那痞子的上司倒台后也被惨遭清算，多年沉湎安乐，内乱下与人争斗不过，只能狼狈的东躲XZ，后来才又重新积攒了些家底。
这故事高潮就发生在那一夜他乘舟饮酒作乐、赏美人跳舞，一时兴起出舱望，而她在岸边众星拱月地观花走马，那机缘巧合下重合相遇，只稍一眼却千年。
商辰觉得这故事还是挺真实，反正总比什么才子佳人的剧本好多了，他也不认为这是由于缺少了通讯工具引起的惨案，因为异地恋还是挺艰难的。
这故事结局挺好的，他们后来一起离开故土，移民远方，相互携手成就事业去了。
等江藏腴唱到他们已经过了半百二人却相互指责对方的忘恩负义时，她明显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什么意思，我可没背信弃义。
却见她停了下来，看他样子好了许多，就缓缓而道：“商辰，又不我抚琴你来猜吧？”
“嗯。”商辰点点头，他听了好大的一会儿，心情已经舒缓了许多。
江藏腴继续抚琴清唱：“鸳鸯绣枕话语眠，轮回百世定尘缘……”
继续听了一阵……
天啊，我真听不出来，这是悲切，还是期待？商辰顿时有些紧张得屁股扭捏起来，难道我们真没有一点共性吗？
“你静下心来慢慢听。”
见他状，江藏腴不满道。
“哦。”
说实话，其实江藏腴歌喉也就一般，商辰也就仔细听了起来，发现她的声音其实是带有一种追求空灵宁静的。
懂了！他立马懂了！
就说道：“我听出来了，你现在的心境是冷若弦月，静若秋湖对不对？”
“不对。”江藏腴摇摇头。
啊？商辰一愣，见她一副狡黠娇俏模样，我不管了，他直接走过去把江藏腴抱起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就环住她的腰轻声说道：“藏腴你再弹啊，我再听。”
其实是有汗水香气和食物淡淡烧烤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商辰不嫌弃，也不敢嫌弃。
只见商辰作妖，江藏腴就直接把琴举了起来，就要砸向他的狗脑袋。
妈耶，商辰直接猛地把她抱紧，贴着她耳朵绵绵细语道：“你别对我这么好，这样我会无以回报的。”
这一招果然管用，只见江藏腴停止下了手，木琴也就擦肩而过，屁事没有。
她一愣之下，含露杏眼一眨一闪，便把琴丢在一边，小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发，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轻声说道：“没事~你也别担心了，我…我可以养你的啊。”
夭寿了！即便是练气士家族已经不会为温饱所愁，但这句话却听得商辰心花怒放，幸福满满。
商辰高兴得抬起头来，捧住她的脸笑道：“藏腴…只要你不撒开手，我爱你到天荒地老。来，亲一个，嫲~啵。”
江藏腴脸色顿时浮现一惊一喜，小手掩住被他亲得那一侧，就呆呆看着他，像极了当年分外好看。
……………………
正值两人相拥依存的温馨的时刻，才过了一会儿，商辰就又看见江藏腴的眼泪潸潸而落。
我的天，他的心瞬间裂开了。
“你怎么又哭了？”商辰直接把她搂得更紧一些。
不知江藏腴又想到了什么，就定定看着他小声道：“你不要当凡夫俗子好不好啊。”
商辰很快反应过来了，无论如何先一番拍脯作保：“我肯定不当啊，上次我都说了些混账话，还跟你怄气，都是我的错，我想清楚了，这长生路我跪着也要走完。”
他又道：“你说的对，一个凡夫俗子活个上百年是够了的，但我要活的久一点，才能跟你白头偕老啦。”
“这样啊，你终于想通了，嘻！”江藏腴破哭为笑继续道：“下周会有几家灵院的招生导师过来，我们既身为学府的头牌毕业生，你可一定要跟我去哦。”
“行！”装没二没四的事商辰觉得自己肯定在行，顺便也看看情况嘛。
仙门的录取考试是不是也要考行文文章呢，他还没真了解多少，只知道很难。
他就凝眉思索了一会儿。
见他样子，江藏腴面露一丝纠结后谨慎对他回道：“你是不是天天想着抄别人家，想着快速拥有权利？”
商辰闻言转过头来，面露疑惑说道：“你都知道了？”
“这能瞒过我吗？只是我不想跟你谈而已。”江藏腴道。
“怎么？你反对我这样子？”
商辰其实一直是个力量和权力信仰者。
她摇摇头：“你打倒了一批，另一批还会继续有的，你消灭不尽的。”
嗯？这不得不重新审视她了，他发现十六岁的江藏腴思想深度挺可以的，绝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难道自己平时装过头，她把自己当成玩具了？
汗！商辰尴尬至极，他瞬间有一种把这几天的研究成果拿出来给她看的冲动，让她知道她喜欢的人也挺优秀很厉害的。
“可我觉得我最终能建立新的秩序。”他仔细想了想认真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达则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江藏腴犀利道。
听言，商辰一笑，略微犹豫一下就站起来略带豪情道：“木遇风摧方可秀于林！遇河架桥，无人举灯，我心光明！”
闻言，江藏烁小脸顿时紧绷起来，也跟着站起来，声音沉邃：“不戚贫贱，静默花开，工于心计，恶果末路。”
而商辰则笑笑继续快然道：“火中取栗，手执修罗刀，法场证菩提，无明不断，轮转不休，毁身纾难，业尽情空。”
听言，江藏腴小脸涌现一抹急气，一脚踏地，瞪了他一眼，却也不找句子继续反驳他。
“好啦！”商辰便捧起她的纤腰，安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没这么笨的。”
“你可要保重啊。”听言，江藏腴声音略带难受珍重道。
两人很快又重新坐下拥搂歪腻在一起。
“你怎么世故老成了呢？商辰？”
“你怎么这么清醒呢？藏腴？”
“你刚才的样子我很喜欢，这才是你啊，你早先学府那股劲呢？现十七岁时的劲呢？”
“被绛丰场磨平了。”
“嗯？”
“这方天地甚压抑狭窄，大氏族像圈养牲畜一样圈养百姓，1%的人压榨剥削剩下99%的人。”
“我知道的，所以我们得匍匐前进，看向远方，超越自己，至少得超越我们父母这一辈。”
“你想好去哪个灵院了没？”
“我没…你要报哪个呢？”
“下次告诉你，这里面门道很多。对了，庄姨哪里你准备怎么做？”
“血债血偿！”
“嗯……我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结果是怎样，但我很喜欢，我支持你这样做，你要学会蛰伏……”
………
泛泛聊着些什么人生理想规划，不知过了多久，这时江藏腴突然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美目间好像有什么话羞于启口。
商辰就静静等着。
半响，她摇了摇他，小嘴轻启：“商辰，今晚你不要走了，你……还是和我睡吧。”
嗯？听言，商辰有些吃惊，愣愣无言。
他只知道自己小时候和江藏腴在大树上吹着细风睡过几觉而已，非常纯洁的，做接近十年同桌时除了那次外也没发生过啥。
但这真不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共枕一席，他知道这是江藏腴对他和对自己的相信，他二人不会产生逾距行为的，如今这么时局敏感，安全感缺乏，这是在寻求增进亲密感。
他也很快消化了，可他还记得那折断的枝条，恐怖，所以他摇摇头，见她期待的样子，商辰露出万分纠结害羞道：“藏腴，这不太好吧，我…我们还没定亲呢。”
“迂腐，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见他认真思考，没有轻巧的答应，江藏腴有些高兴但又变得有些失落无奈道：“商辰，有时你好复杂哦。”
我真的变得这么复杂吗？唉，爱情这东西有时真是搞不懂。
有道是智者不入爱河，强者感情寡淡利益至上，商辰以为自己都过了沧海难为情的阶段了。
但看着她脖颈一片白花花的肉，商辰暗咽一道口水，猛地把之前的言论推翻。
“放心，你上次不是给我个谜语，不是日往来吗，那我每天，呃…我一有空就来看你，好不好嘛？”
“真的？”江藏腴脸露惊喜，身子一阵轻微晃动。
两个漂亮的身影重叠相拥，一个挺拔英俊，一个腰软娇俏，橘灯照耀衣冠楚楚二人，气氛温馨掺期待，情浓克制又青涩，江藏腴微笑欢喜满足，而商辰微微歪嘴一笑中脸色逐渐浮现出些许凝重。
………………………
另一边，正房寝室中，江南望怔怔地看着那块晶面，一大把年纪还干偷看、偷听这种事，他有点羞耻。
没错，羞耻。
没办法儿，确实，其实他是不太了解女儿的，自从爱妻病殁之后，他与女儿就有了一种淡淡的隔阂。一路来女儿既自强自立又乖巧懂事，他是很欣慰，但他作为过来人，毕竟什么也经历过了，他也不觉得有啥，反正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嘛，他相信女儿，相信商辰，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会相信。可是如果这两个人靠在一起的话，他就不敢相信了，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他很担忧啊
商辰是否欺负女儿？女儿是否欺负商辰？他们交谈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他很好奇啊。
这晶面还是杜家泰山给他的，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用上的一天，它会隔段时间抓取屋内说话人的声音后并转换为文字后显示在晶面上。
一路看下来，江南望的心情也随着他们交谈起起伏伏。
等他看完久久沉吟，心中也有些汗颜，这两个年轻人属实是看得有些清晰啊，回想起了自己当年往事，真混账！
唉~这东西不需要了，江南望直接收了起来，他感觉也没什么要指导他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