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再次相见，小鱼从未想过竟然会是眼前这种光景：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身影正蜷缩在县衙门口拐角处，偶有行人经过时，几个铜板竟滴溜溜的留在原地打起了转。
这哪里还是之前她认识的那个小灵兽花姑，这分明就是一个小乞丐嘛……
小鱼心口顿时涌上一阵酸楚，她悄悄走过去蹲下，手还未抚上花姑的身子，眼泪就蓦然先一步流了出来。
“……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身边忽然有一人也跟着蹲下了。
小鱼还以为是流云，头也没回抱着胳膊就哽咽了：“呜呜……她好可怜，我看着好难过。”
身旁的人小声道：“我也觉得他好可怜。可是小主人你别哭了行吗，看到你哭我也好想哭呜呜……”
“……？？”
小，小主人？这个声音……
小鱼一脸震惊扭头：眼泪汪汪的花姑跟小狗样正可怜巴巴蹲在她身旁。
好家伙，所以刚刚她在那酝酿了好半天情绪，正打算嚎啕大哭一场时，感情这两人竟在一旁看戏？！！
流云摊摊手一脸无辜：“我以为你在同情那乞丐呢，我还想着，平日里看你好像也没这般有善心啊，怎么今天忽然间就转性……咳咳，当我没说！”
还好意思说！刚刚她尴尬得都恨不得想在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因为那乞丐醒了，而且还朝她咧嘴直笑，连牙上粘着的一片韭菜叶似乎都透出了丝丝羞涩：“姑娘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若是不介意，我愿意……哎！姑娘你别跑啊，我话还没说完那？！”
不跑？！不跑的人是傻子！
小鱼拉着花姑两个人在大街上跑的气喘吁吁的。
待停下来时，花姑突然张着嘴，作出一副想要呕吐的样子。小鱼顿时又紧张了：“怎么了，你没事儿吧？那些人是不是在牢里打你了？”
“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内伤还是外伤？快让我看看。”
“……不是。”花姑吞吞口水，然后指指自己的肚子道，“出来之前吃了几个鸡腿，现在撑的……有点想吐。”
小鱼：“……”一片真心终究还是错付了。
其实花姑除了小脸有点脏，头发稍稍凌乱了些之外，别的也没什么。据她所说，临出牢房之前，牢头还给她吃了好多鸡腿和肉……这就有些费解了。
“小主人。”花姑突然怯怯道，“我是不是做错了？好吧，其实鸡腿是我偷吃的，因为实在太香了我没忍住……”
她先前一直很听话的装可怜来着。
但她可以发誓，绝对没有欺负那些人，也绝对没有闯祸。
她一直乖乖记着小主人的叮嘱：不可以在人多的地方现出原形，不可以伤害无辜弱小。
“小主人，我一直都记着呢，所以那天，那个又高又胖的人踢了我一脚，我都没有还手哦，我就在那地上滚来滚去哎哟哎哟了半天，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
小鱼感觉自己的心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走着走着忽然回头恶狠狠道：“你是不是傻！！又高又壮还打女子的算什么无辜弱小，你给我记住了，下次再遇见这种人，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明白了吗？！”
花姑的脸上有些纠结又带有几分委屈：“不能打，打了小主人就出不来了。”
“瞎说！我自己会想办法！下次再有人抓你，你就给我跑的远远的，听见了没？别每次都傻乎乎的往前凑。”小鱼表情虽看似凶狠，实则内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姑娘，第一次见面就叫她小主人，不仅对她百般照顾不说，还处处替她着想，甚至致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任她再是一颗铁石心肠，也该被捂热捂化了。还好当初她没有听阿娘的话，对花姑不管不问。
小鱼牵着花姑的手，身后跟着慢慢悠悠乱晃的流云，三人不多时便走回了流云的“陋室”之处。
花姑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屋子，眼神里忽然透露出一股子……鄙视？？
流云不乐意了：“哎你那什么眼神？！”
花姑没搭理他，扭头对小鱼道：“小主人为何不回家，来这个芝麻大点的房子做什么？”
“嘿！什么叫芝麻大点？你会不会说话……”
小鱼忽然就沉默了，盯着自己的绣鞋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我在生我阿娘的气，因她害你进了牢房的事。”
“她害我？没有啊！”花姑有些疑惑，“是我自己去的呀，因为他们要抓的不是凶手吗？而当时不就是因为我才害得小主人你被抓的吗。”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小鱼一把抓住了花姑的手，神情有些激动，“我误会我阿娘了？她没有，她没有故意让你去顶罪。”
“嗯！！”花姑重重点头道，“不仅如此，她还拉着我不让我去呢，得亏我力气大才好不容易……哎小主人你要去哪？！！”
“三爷，帮我照顾好花姑，谢谢！！”小鱼丢下一句话就飞快地夺门而出。
留下两个人原地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居然敢嫌弃本神君的屋子，你这是大不敬知道吗？”
“才不要跟你待在这里，我去找小主人了，哼！”
花姑朝他做个鬼脸，然后“砰”的一声化成了原形：一只后背长出透明翅膀的……鱼？？五彩斑斓的鱼鳞被阳光给强行镀上了一层富贵金色，极其晃眼。那一张一合的鱼嘴越发像极了正在喋喋不休的花姑。
一个小小的气泡调皮地在鱼嘴边出现，而后又破碎了，破碎的同时还伴随着花姑的消失。
以前天天走的路，为何会觉得今日变得特别的长呢。一定是因为自己想要回家的心情变得更加迫切的缘故吧。
小鱼嘴角弯弯，想着待会儿一定要好好跟阿娘认个错，不管她怎么骂自己，或者打自己也行，她保证坚决不顶嘴，坚决不反抗！
可她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开家院子的门，就听见了从里面传出来的阿娘的声音。
“不要再跟我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如果当初不是他，我们何至于过得像现在这般清苦！”
“找他做什么？一个活着浪费粮食没用的废物罢了……”
她的阿娘……她的阿娘骂她是一个……废物？一个提都不愿提起的废物。
小鱼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竟在这一刻都被抽空了。
她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明明很熟悉，却又突然变得陌生的大门。良久之后，她又迈着僵硬的腿，一步一步从阶梯上走了下去。
来时有多急切期盼，去时就有多狼狈可笑。
这么多年以来，她以为阿娘就只是嘴硬心软，其实心底还是关心她的。
因为在多少个夜晚，阿娘会在她床前摸摸她的脸跟她说对不起。
会偷偷起来给她盖被子，偷偷给她冬日里被冻的开裂的脚后跟上药。
特意为她缝制的衣裳，阿娘却板着脸说原本是给小银的，不小心做大了一个尺寸。
她以为，阿娘是爱她的，只是这份爱有些别扭罢了。
可是直到刚才，小鱼亲耳听见阿娘说的那番话之后，她也有茫然无措了。
哪有什么金佳安，更何来什么年年有鱼一说。
她其实根本就是多余的，一切不过只是她的奢望和自欺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