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伦敦计划
考珀伍德很快想到了一个人,可以派他去伦敦,查看一下伦敦地下铁路的地形构造和金融方面的种种可能性,此人就是亨利·德·索托·西彭斯。
在好几年前,他就发现了西彭斯,在与芝加哥煤气公司签订合同的谈判中,西彭斯的贡献是无法估量的。利用那次投机赚取的资金,考珀伍德进入了芝加哥市内铁路领域,同时接纳了西彭斯,因为据他所知,此人对开发任何公共事业都具有一种深入调查和全面了解的真才实干。他急躁、有点神经质,容易与人发生口角,因此缺乏外交手腕;但另一方面,他绝对忠诚可靠,有一种不屈不挠的中西部的“美国主义”精神,虽容易惹人发火,却很有用处。
在西彭斯看来,目前考珀伍德在当地已遭到了近乎致命的打击。他不知道考珀伍德如何才能在当地的金融家中恢复地位,他们与他一起投资,现在多半要亏损资金了。从考珀伍德失败的那天晚上起,西彭斯总是担心再遇到他。他该说些什么呢?他该怎样同情这位在一星期前还可以说是举世无双的金融巨头呢?
可是现在,那次失败后的第三天,西彭斯就收到了一封考珀伍德的秘书发来的电报,请他到他的老上司那里走一趟。西彭斯见到了他,发现他还是那样精神抖擞,心情愉快,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噢,老总,您还好吗?看到您的神情这样好,我真是太高兴了。”
“我比什么时候都好,德·索托。你好吗?想碰碰运气吗?”
“是的,你应该了解我。我随时准备听您的命令,请您吩咐好啦。”
“我明白,德·索托。”考珀伍德微笑着答道。事实上,由于他在伯里莱茜身上大获成功,从而补偿了他在事业上的损失,他感到生命史上最重要的一页就要揭开,并且就要记载上去,所以,他对所有的人不但满怀希望,而且都有着一颗同情的心。“我有事情相托。我之所以请你来,德·索托,因为我要的是可靠的人,我知道你正是最好的人选!”
这时,他的嘴唇紧闭着,眼光中流露出冷酷、坚毅、刚强和高深莫测,这正是那些不信任他却又害怕他的人所深恶痛绝的。西彭斯小心翼翼地站着,显得极为恭敬。他个子小,身高不足五尺四寸,但由于脚穿一双高跟鞋,头戴一顶礼帽,就显得高了许多。那顶礼帽除了见考珀伍德以外,他从来不摘下来。他身着一件双排纽扣的西服外套,他感到这样能使他显得高大威严。
“谢谢您,”他说,“你知道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愿意为您赴汤蹈火。”他的嘴唇几乎颤抖起来,极为兴奋,这不仅仅是因为考珀伍德对他信任并相当赏识,还因为多年来在他们的整个合作中他不得不如此。
“德·索托,这一次并不需要拼死拼活,”考珀伍德轻松地微笑着,“我们已在芝加哥大干了一场,我们并没有必要死守在这里。我来向你解释这是为什么。德·索托,现在我要与你谈的是伦敦及伦敦的地下铁路,还有我在那里能干些成绩出来的希望。”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温和而轻松地指着身边的一张椅子叫西彭斯坐下,这时,西彭斯完全为这种十分别致有趣的可能性(虽说仅仅还只是个可能性)而激动,几乎喘不过气来。
“伦敦!真的?太伟大了!我知道您一定会干点什么的,我知道!哦,您真是让我太高兴啦!”他说话时容光焕发,心里像是点燃了一盏灯,手指不停地抽搐着。他欠身站起来,随即又坐了下去,表明其内心异常激动。他一边捋着他那有点乱糟糟的胡须,一边带着沉思和仰慕的神情看着考珀伍德。
“谢谢你,德·索托,”考珀伍德这时说道,“我觉得这件事你可能有兴趣。”
“的确如此,”西彭斯激动地说,“嘿,您简直是世上的一个奇迹!您看,您还没有同这帮芝加哥的杂种算清账,又准备干这么大的一件事,太了不起了!我一直坚信没有人能搞垮您,可在最近这次事件后,我得承认,我准备看看颓丧时的您。但是您却没有!您的精神本身就与颓丧无关。您太伟大了,这就是答案。如果换成我可就要一蹶不振了,我知道我会这样,我必须承认。可您却不是这样。好吧,我现在要知道的是您要我去干什么,我马上就去干!如果您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我保证不会有人知道。”
“好吧,德·索托,这也正是其中的一点,”考珀伍德说,“你是一位严守机密和对市内铁道具有头等知识的高手。如果成功了对我的这项计划将大有裨益,你我自然都会有好处。”
“这没有必要,老总,别提了,”德·索托说着,显得有些紧张。“如果从现在一直到我死去,我拿不到一分钱的话,那么我从您这里得到的好处也已经够多的了。请您快点告诉我,您要干什么,我绝对会尽心尽力为您效劳,否则我就回来向您汇报,我干不了。”
“你还从未向我说过这种泄气的话,德·索托,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是这么回事,我现在告诉你。一年前,我们正在这里一天到晚为延长特许证的事情奔忙,有两个英国人从伦敦来到这里,他们是伦敦的一家什么跨国公司的代表。以后我再与你谈更详尽具体的情况,这仅仅是个大概……”
他将格里瓦斯和亨肖与他谈过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后来又谈到了他当时的想法。
“花去的钱已经太多了,德·索托,你看。差不多花了五十万美元,除了那个法案,以及一条四英里半长的铁路线的特许证以外,什么成绩也看不出来。这条路线同其他两条路线的权利必须联系起来,然后这份特许证才真正有点价值可言。这一点他们也已经承认。不过,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德·索托,不仅仅要去全面了解目前整个伦敦地下铁路的情况,如果可能,还要找出修建更大的铁路网的可行性。当然,你完全懂得我的意思。我是指那些能赚钱的铁路,如果将它们拓展到那些还不通铁路的地区的话。你明白吗?”
“完全明白了!”
“另外,”他继续说,“我需要几张关于伦敦市的一般地形和特点的地图,还有交通路线,包括地面和地下的,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点,还有地质结构图。如果我们能找到的话,还需要各条路线通达的附近地段或区域的地图,现在住在那些地区的是哪一类人,或者以后哪些人有可能住到那里去。你明白吗?”
“完全明白了,完全明白。”
“那么,我还想知道目前伦敦的几条铁路线的特许证的所有情况,包括法案的期限,路线的长度,它们最大的股东是谁,是怎么经营的,他们的股息是多少……事实上,只要你能探听得到的,一切我都希望知道,但是,你不能太惹人耳目,更不能让人家的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你当然是明白这一点的,对不对?”
“是的,老总,完全明白。”
“还有,德·索托,我想弄清伦敦现有铁路的运输费用和线路员工的工资情况。”
“好的,老总。”西彭斯道,他早在考虑他的工作了。
“还有地下铁路的开掘费和设备费,以及从现在的蒸汽铁道改为电气铁路而造成的损耗和新增加的费用,也就是人们正在讨论的纽约新地下铁道采用新的第三条铁轨的计划。你知道,英国人对这些事情有不同的看法,我要掌握所有这些情况。最后,你还要顺便了解一下那里的地价,我们在那儿修建铁路会引起什么变化,是否有必要在哪些地方先把地皮买下来,就像我们在这里的湖景和其他地方干过的那样。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老总,”西彭斯肯定地答道,“我全都明白了,您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包您满意,说不定还有些意外的收获呢。哎,这件事简直太伟大了!您安排我去做这件事,我简直无法形容我有多么骄傲、多么快活呀!您打算要我什么时候动身呢?”
“现在就去,”考珀伍德毫不迟疑地答道,“也就是说,你迅速安排好你在郊区的工作后马上就去。”他指的是郊区联合市内铁路公司,西彭斯担任那家公司的经理。“最好是要基特里吉来接替你的工作,你完全可以推说你准备去度寒假,去英国或欧洲其他地方。如果你能避免报纸上提到你的行踪,那就更好了。倘若你办不到,就假装是对其他什么事情产生了兴趣,但是,千万不要流露出自己的兴趣是铁路。如果你探听到那儿的非常活跃的铁路界的人物,就将他们的姓名提供给我。当然,由于这必须是地地道道的英国企业,而非美国的企业,德·索托。这一点你是相当清楚的,那些英国人并不欢迎美国人,当然我也不希望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件发生。”
“是的,老总,我清楚。不过,若能效犬马之劳,我希望你还记着我。老总,我跟随您工作已经这么多年了,又是这么密切,如果这一次到头来……”他停了下来,简直是用恳求的神情盯着考珀伍德;考珀伍德温和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显得有些不可捉摸。
“那当然,那当然,德·索托。这我知道,我明白。到那时,我绝对会竭尽全力给你帮助。我永远不会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