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虛情假意
尽管爱琳仍然将信将疑，但在这段时间，考珀伍德态度的巨大变化使她不得不受些感动。因伦敦计划、伯里莱茜即将到来以及其他原因，考珀伍德或多或少有点热情奔放，对爱琳的态度也亲密很多。他要和她一起前往伦敦。他的遗嘱、他的房产管理权、他反复考虑的遗产的监理，所有一切早就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了，好像芝加哥的失败对他产生了非常显著的影响。按照她目前的理解，生活注定要给他一次清醒的打击，而且在他一生的经历中，这次打击尤为重大。他已重回自己身边来了，或者马上就要回来了。仅仅这一桩事实，已令她恢复对爱情和人类感情的信心。
因此，她一门心思为这趟旅行做种种奢华的准备。她购买了很多日用品。她去了服装公司、帽子商店和女衬衣商店，买了最时尚的旅行皮箱。她一次又一次地装扮自己，她太相信浓妆艳服的效果了。她自己十分满意，可对考珀伍德而言，他有些尴尬，却也已经适应了。自从得知他们预订了“威廉大帝号”邮船的一套最豪华的客舱，并将在本星期五开船后，她就一直穿着那套适合于新娘的服装，尽管她也十分明白她与丈夫之间的亲密关系早已一去不复返。
与此同时，托立弗会见爱琳的计划一直没有实施，突然，他颇为兴奋地发现他的信箱里有一封挂号信，还附有一艘邮船的仓位图和他的船票，更令他喜不自禁的是，还有3000美元现款，于是托立弗对这次新任务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此时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给考珀伍德留下一个好印象，他觉得考珀伍德十分懂得从生活中获取需要的东西。他迅速地翻阅报纸，于是很快证实了他刚才的猜测：考珀伍德夫妇也搭乘那艘星期五起航的“威廉大帝号”邮船。
从考珀伍德那儿伯里莱茜得知到目前为止的全部情况后，就准备和她母亲乘一艘卡那定期班轮“萨克桑尼亚号”邮船，比“威廉大帝号”早两天开船。她们会在伦敦的一家克拉里奇旅馆里等他。她们早就熟悉这家旅馆了。
对这个计划记者做了很多采访，他对记者们说，他和夫人要去欧洲大陆度过一个漫长的暑假；他对芝加哥已失去兴趣了。实际上，他并不想很快就着手某些商业活动。因此这样的宣布导致报纸对他的事业和天才的诸多批评，以及从他的财富、才干和势力上来对他的退休做出愚笨的评论。他欢迎公开的宣传，因为除了意料之中的赞誉外，同时还能混淆视听，对他充分地付诸行动更加有利，也给他足够的时间去制订新的方案。
登船那天爱琳以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在甲板上散步，她显示出她的高人一等的神态并不足为奇。
托立弗现在已登船了，面对自己真正的任务，他身心都很紧张。考珀伍德处处都在注意他，却对他没有流露出一丝关注，根本就没有表现出认识他的神情。对此，托立弗当然能领悟，他在甲板上随意溜达着，不露痕迹地关注着爱琳，他觉察到爱琳也在留意他，而且相当感兴趣。在他看来，她过于奢华，太缺乏审美力，太无拘无束了。他住在B层甲板上的一间小小的特等客舱，和船长一起进餐，而爱琳和考珀伍德在他们自己的套房里进餐。这位船长对考珀伍德夫妇搭乘这艘船非常热情，极力希望借此为他和这艘船弄点好处，他很快就发现托立弗是一位最惹人喜欢的人物，就对他说明这些贵宾的重大意义，并且提出把他介绍给考珀伍德夫妇。
于是次日清晨，亨里奇·斯纳贝船长派人问候考珀伍德夫妇，询问是否有什么地方需要效劳。或许在他的陪伴下在船上漫步，考珀伍德先生会很高兴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位仰慕他的人，船长也愿意向他们介绍，当然，这还要取决于考珀伍德先生是否方便。
考珀伍德认为这极有可能是托立弗的主意，就同意了爱琳的意见，觉得招待那些有兴趣的旅客也是件愉悦的事情，于是欢迎船长的到来，还有剧作家威尔逊·斯泰尔先生、阿肯色州州长C.B.柯特莱、纽约社交界名流布鲁斯·托立弗先生、纽约的亚历山大·拉·吉文斯。吉文斯小姐她乘船去伦敦看望她的姐姐。托立弗记起她的父亲是个相当有社会地位的人物，又发现吉文斯小姐长得美丽动人，于是就对她自我介绍说是她的熟人的朋友，而吉文斯小姐也被他迷住了，当然乐意相信他撒的谎。
对于这个临时的招待会，爱琳变得高兴起来。他们走进那间套房时，她原本正坐着看杂志，这时她站了起来，和丈夫紧紧挨在一起共迎宾客。考珀伍德的目光立马被托立弗的女伴吉文斯小姐吸引了，她漂亮的外表和有教养的气质给了他非常深刻的印象。爱琳也很快看中了托立弗，而托立弗本人向考珀伍德夫妇自我介绍时，仿佛是初次见面。
“能见到考珀伍德先生的太太，实在是荣幸之至，”他对爱琳说，“我想，你是前往欧洲大陆的吧。”
“我们先去伦敦，”爱琳回答，“然后去巴黎和欧洲大陆。我的先生无论去什么地方，都是要处理一大堆金融上的事务。”
“按照报上说的，确实是这样的。”他颇具魅力地微笑着，“与这样一位著名人士生活在一起，绝对有了不起的体验，考珀伍德太太，说实话吧，这的确是件大事！”
“果真让你说对了，”爱琳说，“是件大事。”受到这般的阿谀奉承，她变成了重要人物，她堆起一个亲密的微笑作为回答。
“你打算在巴黎玩几天呢？”他问。
“噢！我不知道到伦敦后我先生的计划是如何安排的，不过我真是想去玩几天。”
“我是去巴黎看赛马的。也许在那里我能遇到你呢。如果你恰巧也在那里，而且又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玩一个下午。”
“哦，那可真让人开心！”面对他的殷勤，爱琳眼里闪出光来，得到这样一位英俊男人的关注，一定能抬高她在考珀伍德心目中的地位。“但是，你还没有同我先生说过话呢。我们过去看看，好吗？”
托立弗走在她的身后，穿过房间来到考珀伍德面前，他正与船长和柯特莱先生谈话。
“喂，弗兰克，”她愉快地喊道，“这里又有一位你的崇拜者。”她又对托立弗说，“我根本没有办法叫其他人不围绕在他的身边，托立弗先生。”
考珀伍德用一种最为殷勤的眼光看着他说：“好哇，可一个人不能拥有这么多的崇拜者。你莫非就是那个赴欧洲大陆旅行的托立弗先生？”他的表现毫无破绽，顺着考珀伍德的问话随机应变，托立弗微笑起来，轻松地答道：
“是的，正是在下。伦敦和巴黎我都有朋友，我一直想去海滨浴场玩一玩。我的一个朋友在布列塔尼有个浴场。”他转过身来对爱琳说，“顺便说一句，你的确应该去看看，考珀伍德太太。实在太美了。”
“哎哟，我也确实想去，”爱琳看着考珀伍德说，“你说，这个夏天，我们的计划也包括布列塔尼之行吗，弗兰克？”
“太可能了。可话又得说回来，对我来说也有一定的麻烦，因为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但是，我们也许能想办法用很短的时间去一下，”他又怂恿地补充一句，“你在伦敦要待多长时间呢，托立弗先生？”
“目前我的计划还不能全部确定下来，”托立弗平静地答道，“也许一个星期，也许还要稍长一点。”
就在此时，那位想极力给人家留下好印象的斯泰尔先生把吉文斯小姐弄得不耐烦了，她走过来，决定结束这次交谈。她直接走到托立弗身边，说：“也许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会吧，布鲁斯？”
“啊，是的。你能原谅我吗？我们真的要走了。”他转过身来对爱琳说，“希望我们能多见几次面，考珀伍德太太。”
这位非常动人的少女的傲娇矜持的态度把爱琳惹怒了，她有些恼怒地大叫着回答，“噢，是的，托立弗先生，那当然，非常荣幸！”接着，她转眼又看到了吉文斯小姐脸上那种目空一切的微笑，又补充一句，“你一定要走，真是太遗憾了……小姐……哎……小姐……”托立弗这时马上插嘴说，“这位是吉文斯小姐。”
“哦，对了，”爱琳继续说，“我没能听清你的名字。”
但吉文斯小姐把眉毛一扬，丝毫不理会对方有意的奚落，挽着托立弗的臂膀，对考珀伍德笑了一下作为告别，就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爱琳立刻开始发泄她的不满。“我就痛恨这些社交场上年轻而又倨傲的东西，除了家世以外，什么都没有，就这样对别人大摆架子。”她高声叫道。
“不过，爱琳，”考珀伍德安慰她说，“我经常对你说，每个人都要尽量发挥自身的优势。就她的这种情况来说，她格外重视她的社会地位，因此她的脾气很坏。其实她什么都不是，只是有些愚蠢罢了。何必因为她而使自己生气呢？没必要放在心上。”
这时，他在内心里把爱琳和伯里莱茜作了一番比较。伯里莱茜该会多么圆满地对付吉文斯小姐呀。
“哎，无论如何，”爱琳不服气地道，“托立弗先生是够英俊亲和的了，我断定他的身份不会比她的差。你觉得呢？”
“我的确没有什么理由不这么认为。”考珀伍德安静地答道，内心不由得高兴起来，由于爱琳的单纯和无知，与其说他是高兴还不如说是伤心。“吉文斯小姐显然对托立弗先生特别倾心。所以，如果你觉得她算得上是一个社交界的人物，我想你也应该同样地认为他不错。”他说。
“嗯，他很讲礼貌。比她要强。”
“爱琳，女人的悲哀就在于都只关心那一套。男人有更广泛的兴趣。”
“无论如何，我还是欣赏托立弗先生，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小姑娘！”
“算了，你不一定去结交她。至于托立弗先生，只要你愿意，我们没有理由不和他做朋友。请记住，我希望这次旅行中，快乐一直陪伴你。”他对她迷人地微笑着说。
一小时后，当她换好衣服准备去甲板上散步时，他居心叵测地琢磨着她。非常明显，现在她对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的确太妙了，他想，抓住她的弱点、嗜好和欲望，摆布她简直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伯里莱茜不也有可能用完全相同的办法来对付他吗？她绝对有这套本事。在这点上，他佩服她，就如他现在也有点儿愉悦地在佩服他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