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实力与丑闻
贾金斯先生和克洛凡先生走进埃尔弗森·约翰生的事务所,计划与约翰生商量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此事关系到格里瓦斯和亨肖先生,也许约翰生先生已经了解,最近他们去了一趟纽约,和他们的主顾考珀伍德先生谈判,当然,约翰生先生早已耳闻考珀伍德的大名。但是该如何为这两位客人效劳呢?
伦敦,一个最晴朗的春天的清晨,阳光洒在圆石子铺的罗马式路面上。他们走进来的时候,约翰生正在浏览一份关于有损商业中心区的市南铁路控诉案的文件摘要。因为天气晴暖,他兴致盎然,心情也很好。市区铁路的股票稍微涨了一点。那天他对国际爱泼伍斯同盟所发表的一席相当热烈而精彩的演讲又在两三家晨报上受到好评。
“我尽量说得简短一些。”钱斯开始了他的谈话。他身着一套十分整洁的灰色西服,系了一条醒目的蓝白色领带,手里托着礼帽和手杖,用质疑的眼光审视着约翰生,断定自己的任务绝非轻松易行。显然,约翰生是个狡猾的家伙。
“您当然了解,约翰生先生,”钱斯和蔼可亲地说,“我们的这次拜访,并没有得到考珀伍德的同意,但是我相信,无论如何,您还是会认同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您也知道,格里瓦斯和亨肖同电气交通公司常有往来,就我所知,您目前担任这家公司的法律顾问。”
“只能算是法律顾问之一,”约翰生先生更正说,“但是上次他们与我商量此事,已有一段时间了。”
“对的,的确如此。”贾金斯答道,“不过,我觉得您还是会产生兴趣的。您看,就是我们的公司把考珀伍德先生与格里瓦斯和亨肖联系到了一起。您也明白,考珀伍德先生是一个相当富有的人。他在美国的各种事业表现得非常活跃。有一种传闻,说他在结束芝加哥股权时能到手的钱不少于2000万美元。”
提及这笔巨款时,约翰生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交通是交通,无论在芝加哥、伦敦,还是其他任何地方,只要有人精通交通业务,并且已经从中获得2000万美元,那他对他所经营的事业就会有绝对的真知灼见。贾金斯很快觉察到对方流露出的兴趣。
“那也许是事实,”约翰生直言不讳地说,虽然他稍微有些着急,表面上却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你不要忘记我只是一个电气交通公司的法律顾问而已,我与格里瓦斯或者亨肖先生没有丝毫关系。”
“但是,您对伦敦的地下铁路也许还是有兴趣的,克洛凡先生曾这样告诉过我,”贾金斯坚持说,“那就是,”他用外交辞令补充了一句,“您代表了那些对地下铁路的发展非常关心的人。”
“我冒昧地说明一个事实,约翰生先生,”克洛凡这时插嘴道,“在报纸上,您经常被看作是都城、市区、商业中心区和市南以及伦敦中心铁路的代表人物。”
“那倒的确属实,”约翰生貌似平静、坦率地答道,“在法律方面我确实代表这几家公司。可是,我对你们两位的真正意图还不甚清楚,如果是有关查林克劳斯和汉普斯德铁路的买卖事务,那你们就真的找错了人。”
“请您再耐心一点儿,听我说明白,”贾金斯固执地说,进一步靠近约翰生,“情况是这样的,考珀伍德正在放手他在芝加哥全部市内铁路的股权,脱手后他就无事可做了。而他又不是那种甘愿闲下来的人。您也了解,他在芝加哥一干就是二十五年。这并不是说他急于寻找某项投资。这一点,格里瓦斯和亨肖先生早就发现了,是我们的公司向考珀伍德先生引荐他们的。斯·克洛凡和伦道夫是我们公司的主要成员,其中克洛凡先生在这里主持我们的伦敦分公司。”
约翰生点点头,听得非常认真。
“当然,”贾金斯继续说,“克洛凡和我都没有从考珀伍德那儿得到一点权力来代表他说话。但是我们意识到伦敦当前的局面是大有可为的,如果由合适的人物采取一种稳妥的方式向考珀伍德先生提出来,就一定能给予此事有关联的人带来很大的好处,因为我了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考珀伍德拒绝查林克劳斯铁路并不是因为觉得无利可图,而是因为别人没有让给他百分之五十一的控制权。这一点是他始终坚持不变的。而且在他心里,这条铁路不过是一条不长的支线罢了,与整个地下铁路网并没有多大关系,因此只能当作一项小而单调的产业来经营,而他的兴趣在整个城市的交通事业上。”
贾金斯的话语带有一点阿谀奉承的味道了。
“我请克洛凡先生,”他圆滑地说,“带我去拜访这样一个人,他对伦敦地下铁道的状况一清二楚,又能明白考珀伍德先生产生兴趣的重要性。因为如果我们对此事的了解没有失误的话,”说到这里,他对约翰生先生几乎是预示什么似的盯着看,“我们认为,把整个铁路线合并,并将其现代化的时候已经来临了。而考珀伍德先生又是交通事业中的一位天才,这是有目共睹的。他很快就会来到伦敦了,我们认为应该有个人去拜访他,与他交流交流,而这个人又能使考珀伍德认识到他正是目前伦敦所需要的人。”
“如果您不愿意插手,约翰生先生,”贾金斯即刻想到了斯坦以及传说中他们的种种关系,“您也许了解会有什么人会愿意去引荐,请您把那个人推荐给我们。当然,我们都是中介人,我们希望看到考珀伍德先生对此产生兴趣,目的就是将来我们能拿到一份酬金。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也不能缺少中介人。”
约翰生坐在他的写字台前,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地板。
“嗯,”他说,“考珀伍德先生是美国的富豪。我相信,在经营市内铁路和高架铁路方面,无论在芝加哥还是在其他地方,他都有极其丰富的经验。我要使他产生兴趣来解决伦敦地下铁路的问题。如果我当真能够做到,我应该酬谢你们,或者至少要想办法让你们得到报酬,因为你们让考珀伍德先生来帮助其他对交通事业有兴趣的伦敦人赚到了钱。”他抬头看看,眉毛向上一扬,贾金斯也故意凝视着他,但不屑于加以评论。
“我说一句十分现实的话,”约翰生继续说,“我丝毫不怀疑,的确有一些人会得到好处,也有一些人什么也得不到。伦敦地下铁路的问题过于复杂。已经设计的路线又很多,各种各样的公司多到了难以协调的地步,投机家和发起人到手的特许证也太多了,可他们口袋里却分文没有。”他扫兴地看着这两个人,“需要非常多的钱,无数万英镑,应该说,不少于2500万英镑。”他愁容满面地把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个数目确实太大了。“当然,我们这里并非不了解考珀伍德先生。如果我没有弄错,他在芝加哥受到过各种各样的非难。我承认,这些非难在像你们二位先生刚才提出的巨大的公共事业上是不存在的,可是,还必须要考虑到英国民众的保守性……”
“哦,你指的是芝加哥那些针对他的政治性诽谤,”贾金斯这时大胆地插嘴说,“只不过是政党之间的斗争,是经济上的敌人玩的把戏而已,再加上对手对他的嫉妒。”
“这我理解,我能理解,”约翰生先生不太高兴地打断他的话,“金融界人士当然都了解,并且不怎么重视那一类的敌对行动。再说,他在这里也会遇到敌人。因为这里是一个十分保守和封闭的小岛。我们不喜欢别人来这里替我们管理事务。不过正如你们所说,显然考珀伍德先生极有手腕和策略。我不确定这里是否有人愿意同他合作。当然,即使有的话,也很少有人愿意答应给他像你们刚才所讲的那条铁路的经济控制权。”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在他的裤子和背心上拂掉几点他想象中的灰尘。“告诉我,他曾经拒绝过格里瓦斯和亨肖的建议吗?”他追问了一句。
“他拒绝了。”贾金斯和克洛凡几乎不约而同地回答。
“但是,究竟什么才是他想要的呢?”
贾金斯对此做了一番解释。
“我知道了。这么说来他们打算保留合同,还是打算保留他们的百分之五十的股权?那好吧,我还没有空考虑这个问题,在没有与我的两位同事商量以前,我不会提出什么意见。”他又补充一句,“无论如何,等他到伦敦后,让几位重要的投资人与他谈谈,这可能有些好处。”
事实上,现在约翰生认定这两个人就是考珀伍德派来打探局面的。而且不管怎样,这个美国人考珀伍德,无论他拥有多少财富,能否从当前的董事会手中夺得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还是个问题。他很难跻身英国交通界。与此同时,约翰生也顾及了他自己和斯坦的投资,查林克劳斯铁路仍然大有可能归还电气交通公司所有,这样一来就会给投资人带来更多的损失,那么……
最后他以结束的口吻对两个人说:“先生们,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的。请你们下周二或周三再来我这里一趟,我会最终决定能否帮助你们。”
话一说完,他把他们带到门口,按了一下电铃,进来一个办事员把他们带到临街的大门。等他们离开后,他踱步到窗口,这里可以俯视古老的庭院。四月的阳光依然明晃晃地照耀着。他养成一种习惯,在冥思苦想的时候,喜欢把舌头放到一边面颊内,双手握紧做出一种祈祷的姿势,手指朝下。他就这样站了半晌,注视着窗外。
在外面的斯托里街上,克洛凡和贾金斯正交流着:“太好了!好精明的家伙……但是,他是真正产生了兴趣……如果他们有远见,就会发现这对他们真的是一条出路……”
“可芝加哥的那些丑闻!我早就知道会提起的!”贾金斯高声嚷着,“一直是这样的。他坐牢的那段历史,还有他对女色的兴趣……好像对这件事情都有很大影响。”
“太愚蠢!太愚蠢了!”克洛凡附和道。
“不过,必须想个办法出来。我们必须想方设法向报社打个招呼。”贾金斯说。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克洛凡颇为自信地说,“如果这里有个财主愿意与考珀伍德合作,他们自然会快速封锁一切不利的宣传。我们的法律和你们的有所不同,你知道在这里,丑闻越真实,诽谤罪就越大。除非有那些头号大亨指使一个人那样讲,不然随意说话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而你们的国家却恰恰相反,不过我熟悉这里报界的大部分金融栏编辑,如果有必要让他们掩盖一下,我认为还是能够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