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刘季述和张承业互相推让。
西门重遂恰到好处地插话道:“刘公,你没听出张老弟话里的意思,他称自己只是个避马瘟的小官,不是在跟你我谦让,而是嫌他自己的官小了。”
“不敢,不敢,下官绝不是这个意思……”
张承业忙着否认。
西门重遂只做没听见,继续调侃道:“刘公,你也该表个态了,可别让我们的张老弟寒了心。”
刘季述哈哈一笑,“西门兄提醒得是。张老弟放心,咱家从来就只讲两个字,‘情义’,谁对咱家有情义,咱家便对他好,谁要是对咱家薄情寡义,嘿嘿……张老弟既是重情重义之人,咱家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张承业听出来了,刘季述这句话里有深意。
可说是恩威并施……
他忙把腰再弯下去几分,用近乎于谄媚的语气道:“下官在宫里的事情不长,许多规矩还不太明白,以后,还要仰仗刘公多多提携。”
“好说。好说。哈哈哈。”
刘季述满意地点了点头,大笑着携张承业入席。
有了前面的铺垫,席间氛围甚是融洽。
尤其张承业态度端正,毕恭毕敬,不断吹捧刘季述等人,让他们听着十分享受……
“诸位,且听我一言。”
酒过三巡,刘季述从主位上立了起来。
其余人忙洗耳恭听。
“今日咱家特办了这座宴席,旁人一个也请,单单邀请了在座诸位,咱家的心意,想必诸位都收到了吧?”
“愿终身侍奉刘公。”另四人心领神会,忙齐齐答道。
“好。好。能得诸位如此厚爱,咱家也就心满意足了。”刘季述道,“这其二麻,不怕西门兄、王统领和王监令三位兄弟怄气,今日这场筵席,咱家是特地为张老弟办的,要为张老弟庆贺表功。”
“刘公言重了,下官何德何能……”
张承业看起来很是惶恐,忙不迭地谦虚道。
刘季述打断了他的话,“张老弟不必谦虚,且听咱家把话说完。此次能将杨复恭和左神策军调离京师,全是张老弟的功劳,咱家代禁内外万千右军的兄弟们,谢过张老弟。”
“咦?”西门重遂诧异道,“杨复恭离开京城,跟我们右军有何关系?”
其实包括他在内,在场所有人都心知刘季述话里的意思,他故意当众问出来,不过是给刘季述发挥的空间。
“西门兄问得好!他杨复恭和左军离开京城,跟我们右军有什么关系?当然有关系了。这么些年,我们右军一直被压着抬不起头,处处矮他左军一头,而他杨复恭更是骄横跋扈,有什么好东西都分给了他的左军,反观我们右军,只能捡他们剩下的……哼,他杨复恭把我们当乞丐啦!如今杨复恭贪大好攻,要去西川,这京城里麻,他们右军一去,可不就是我们的地盘了?咱家和诸位也算是熬出了头,以后不用再看人的眼色咯。”
“对对对,京师也该我们做主了。”
“刘公英明……”
刘季述讲完,其余四人连忙称颂。
刘季述压了压手,示意安静,随后单独招向了张承业,“此次多亏张老弟说服了圣上,才能把杨复恭调走。诸位说一说,咱家是不是该办这场筵席来为他庆贺表功。”
“多亏了张老弟啊。”
“张老弟为我们右军兄弟立此大功,我们也必不会亏待了张老弟……”
西门重遂等人又接着向张承业庆功。
张承业忙谦虚道:“多谢诸公抬爱,但此次发兵西川,实是圣人一人圣断,说来惭愧,小弟并没起太大作用……”
“张老弟太谦虚了。”刘季述摆了摆手,“宫里的事情,咱家还是多少知道些的。你去了飞龙厩后,每隔一日便会派人入宫,和圣上密谋数次……所以,此次圣上突然提及西川之事,最后决议杨复恭入蜀,此中若说没有你的功劳,咱家绝不相信。”
“刘公教训的是……”
张承业嘴上奉承这,心里却是猛地一惊。
他每次派人入宫,都做得极为隐秘,先是派心腹将消息送至玄武门,换人后再转呈至三清殿,放于殿内某绝密处,然后由天子派心腹来领取……没想到仍是没逃出刘季述的监控。
看来,多半有内奸。
但这内奸不会是他的心腹,否则的话,刘季述就不单单只知道他与天子来往密切,还会知道他们真正的目标并非杨复恭,而是刘季述和右神策军……
“张老弟如此得圣上厚爱,对我们来说自是好事,不过咱家也得好心提醒张老弟一句,这宫里的许多事,原不是圣上一人能说了算的。”
刘季述话锋一转,突然道。
张承业心里又是一惊,脸色却愈是谦恭,战战兢兢回道:“杨复恭独揽兵权,擅断朝纲,圣上早已隐忍他多日,先前对他态度突然好转,也不过是为了麻痹他……我一心孝敬刘公,深知刘公欲除去杨复恭日久,恰好圣上也有此意,便极力促成了此事……下官年纪尚浅,许多事没考虑周到,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刘公责罚……”
刘季述笑看着张承业,不答。
极少开口的王仲先此时突然发问:“若圣上的心思和我们不一致,不知,张军使当如何选择?”
这是一句大不敬的话。
可刘季述等人却没有出面喝止。
席间氛围顿时凝固,众人都屏住呼吸,张大了耳朵。
夏虫在屋外的烦躁的叫声愈发响亮……
张承业收起了他脸上的谦恭,露出发狠的神色,咬着牙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张某不敢自夸俊杰,但也不愿意做只任人践踏的臭虫……自然是谁握着时务,张某便听谁的话。”
“好。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杯,咱家敬张老弟。”
刘季述大喝一声彩,消除了席间的猜疑。
其余西门重遂等人等同时举杯,其乐融融。
在他们看来,张承业虽没有明确表态,但意思已经对了。
因为禁内最有实力的人从来都不是天子,而是他们这些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