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后怕
赵修远糊糊涂涂的,想问又不敢。
赵锦衣自从出了茶坊,就一直绷着脸。
赵修远讨好地看着妹妹:“衣儿,哥哥这番回去后,定然好好读书。”
赵锦衣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你是士子,身无长物,好好读书,是你的本分。”
一句话把赵修远堵了回来。
赵修远讪讪的,不敢再出声。
赵锦衣忽而又道:“原先家人皆以为你玩心太重,还不想成亲,是以也不曾与你提起。如今你想成亲,那正好。我有一个人选,最是适合你。”
赵修远蓦地愣住了:“赵锦衣,你是我妹妹,不是阿爹阿娘,怎地能替我作主?”
赵锦衣压根儿没看他:“今年的秋闱,倘若你再不中,祖父便要将你送到麓山书院去苦修。”
麓山书院!?那不是离京都千里之遥?
赵修远吃惊得合不拢嘴:“可是真的?”
赵锦衣幽幽道:“麓山书院离京都千里之遥,一路上跋山涉水的,条件艰苦,也不省得能不能活着回来……是以祖父一直想让你先成亲,留下一子半女的,再到麓山书院苦读。”
赵修远脸都绿了。
那他,他不就成了传宗接代的工具?光是听着,就觉得没意思啊!去了麓山书院,还能遛鸟吗?那麓山书院虽然是鲁国四大有名的书院之一,可他曾听进京赶考的麓山书院的学子提过那么一两句,麓山书院,简直是活脱脱的头悬梁、锥刺股的恐怖存在啊!
不行,他不能去麓山书院!
他脱口而出:“我,我,会努力的!”
赵锦衣声音幽幽:“努力是要的,但成亲也是要的。”
免得下次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这一次宋工匠凑巧救了她,下次还会这么幸运吗?
赵修远连连答应。只要爹娘与祖父没发觉他对妹妹做的事,做什么都行。
眼看回到家中,赵修远正想跳下车,速速回到自己的院子去,赵锦衣又幽幽道:“哥哥先到家中祠堂跪上两个时辰罢。”
她一个女孩子家家,怎地能叫他跪祠堂!
赵修远正想反驳,转念一想,让爹娘省得了,可不止跪祠堂这般简单。大约还要祭出家法来。
他笑容僵硬:“妹妹说得是。”
总算回到自己的院子,赵锦衣一松懈,顿时觉得浑身都酸痛起来。
到底是十四岁的姑娘家,这一番经历,还是让她后怕不已。
梅染与鸦青伺候她将外衫除去,将衣衫褪到手肘处,露出触目惊心的红痕来。这是那两个婆子在搀扶她的时候用了狠力,才留下的痕迹。鸦青端来药箱,梅染小心翼翼地用竹勺子舀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涂在上头。
终归还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一直强撑着的赵锦衣,在上药的一瞬,鼻头一酸,簌簌的流下泪珠儿来。
姑娘得有多少年没哭过鼻子了!
梅染与鸦青都唬了一大跳。
鸦青赶紧取帕子,替姑娘拭泪,梅染则赶紧住了手,如临大敌般地问:“可是奴婢弄疼姑娘了?”
赵锦衣自己将帕子盖在脸上,声音闷闷的:“无事。”
梅染与鸦青都忐忑。
姑娘这一遭,不省得遇上了什么可怕的事。只不过姑娘没有与她们说,她们也不敢问。
赵锦衣将帕子扯下来,朝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一笑:“我真的无事,不过是伤口有些疼。”
“那奴婢上药再轻些。”梅染赶紧道。
其实梅染上药极轻,一点儿都不疼。她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哭一哭鼻子而已。毕竟今日,实在是太凶险,却又不能朝丫鬟们诉说。隔墙有耳,便是丫鬟们再忠心耿耿,可万一被人听了去,哥哥赵修远便不单单只跪祠堂而已。
再者,赵家几房,虽然在祖父的压制下,还算团结友爱,但倘若被像赵锦青那样的人听了去,难免会利用此事大作文章。
这么些年,祖父疼爱她,终究是有人眼红的。
她只得一个哥哥。虽然不争气,却还是要拉回头的。
上了药,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赵锦衣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谢宋景行。
上回她从自己的私房出了五百两纹银,公中出了一千两纹银,自家爹娘又出五百两纹银,十来匹上好的棉布,粮油米面若干,浩浩荡荡的装了两大车的物什,亲自由长春给送与了。
想必,宋景行窄小的家中都堆不下了罢。
这次,仍旧是用银钱酬谢?
太俗了。
赵锦衣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这些年她靠着贩卖小道消息,也赚了些钱,再加上祖父对她的疼爱,私房自是十分富庶的。
但与宋景行打了这么几次交道,她觉得或许宋景行并不是一个挟恩图报的人。若不然,他早就仗着救了赵家几个女眷,对赵家狮子大开口。
而且,今日他在那茶坊,是在干什么呢?他一个工部的郎中,不值守在工部衙门里,不在营造现场监工,却是牵着那头大驴到处乱蹿?
提到大驴,赵锦衣又想起今日二人一道乘坐在大驴上时,那若有似无的距离。男人炙热的气息,结实的胸膛……
啊!不,她不要再想了。
她可是有心上人的人。她的心上人俊秀无双、才华横溢,是她喜欢了好几年的人。
想起已经与宁咏顺利定下誓盟,赵锦衣又欢快起来。她娇羞地想,二郎什么时候会来提亲呢?
像他那样的谦谦君子,定然是一诺千金之人。
到时候,她也可以与三姐姐一道备嫁妆了。
赵锦衣愉悦地想着,最终还是沉沉的睡去了。
时辰还早,郑母石氏脸色阴沉地盯着石雪儿。
她向来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自己的大女儿都能尚且许配给比自己年纪还大的三品将军,又何况是一个隔了几层肚皮,还曾让她憎恨过的外室子的女儿?
石雪儿仍旧穿着她那套浅紫的衣衫。
衣衫皱巴巴的,她的发髻也乱了,脸上有一道清晰明显的手印。
石氏只让人扇了她一巴掌。可这一巴掌,便已经明明白白的表明了,石氏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只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
郑三只受了惊吓,其他的并无大碍,可这样的一个与她一道谋害赵锦衣的人,在石氏口中,变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石雪儿呆呆地垂头跪着,直到听到石氏道:“你既然这般爱算计,我这里倒是有一门好婚事,也不算委屈了你。”
石雪儿猛然抬头,看到了石氏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