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我的支农医疗
第一次奔赴河西走廊,留下“医疗队让哑巴开口了”的佳话
1967年秋天,还在北京医学院读大学的我参加卫生部组织的第二批“六二六西北医疗队”,从北京出发一路向西,奔赴千里之外的甘肃省河西走廊,在甘肃省高台县工作了3个多月。
河西走廊的冬天冷得出奇。医疗队按照部队的武装,每个人都有一件皮大衣,一双毡靴,一条棉裤,一顶皮帽。尽管这样,仍然不能抵御凛冽的寒风。有一次,我们去甘肃省酒泉地区的阿拉善左旗的盐池巡诊,坐在拖拉机车厢里,等到了目的地,硬是下不来了,原来,我们的双腿全部冻僵了。
那段时间,我们还在甘肃省临泽县和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巡回医疗,帮助农村改水、改厕,开展卫生宣教和地方病调查……那时的高台县农村非常贫困,农民的孩子冬天连裤子都没得穿,站在场院的向阳处靠晒太阳取暖。
让我颇觉有成就感的是,在我的针灸治疗下,两个神经性耳聋的孩子听力得到提高,还可以跟着牙牙学语。这在当地被传为佳话,说是“医疗队让哑巴开口了”。
1968年元旦的那一天,我们回到了北京,不少医疗队员都表示以后要到西北扎根,因为我们看到那里实在是太缺医少药了,群众打心眼儿里欢迎医疗队。
在甘肃省平凉行医的10年,“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1968年9月,我告别北京大学医学部的5年大学生活,履行当年的承诺,再次踏上奔赴甘肃的征程。这一次,我去的是平凉地区。一个帆布箱子装衣服,一个纸箱子装书,一个铺盖卷儿,是伴我而行的所有家当。
刚到陕西省宝鸡市,就遇到了困难,由于托运行李的列车在郑州停运,我只能暂时居住在宝鸡的一个小旅馆。后来,打听到了平凉778厂宝鸡办事处,一位姓舒的工作人员接待了我。“你把行李、票给我留下,你去平凉吧,等行李到了我给你取了,厂里有车,我给你拉回去就行了。”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也更加坚定了我支援西部医疗事业、认真落实毛主席“六二六指示”的信念。
在宝鸡住了一宿后,我于第二天一早赶到长途汽车站,坐上了开往平凉的长途汽车。平凉的艰苦和落后,超出了我的想象:没有一条柏油路,下雨满街都是泥,不下雨全都是土。我要去的虹光电子管厂在平凉县城里算是最大的单位了。按照当时四机部的统一编号,虹光电子管厂,又叫778厂,生产雷达上用的磁控管、开关管等军工产品。厂里有一批清华大学和西安军事电信工程学院的毕业生,还有一批北京无线电专业学校和南京无线电专业学校的中专毕业生,也算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了。
虹光电子管厂的医务室有3个大学生、3个中专生。在这里,我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行医生涯。在甘肃省10年的卫生工作经历,至今想来仍历历在目。
当时,厂里的医务室仅有两排干打垒的平房,设施简陋,条件艰苦。后来才盖了一座砖混结构三层楼的厂医院,开设了西药房、中药房,买了X线机和化验设备,设立了放射科、检验科。在医务室,我除了搞内科,还承担儿科、卫生防疫、职业病等工作任务。庆幸的是我们上学时医院分科不细,而且在实习时动手多,许多技术都掌握得不错,所以,我不久就成为业务骨干。厂里有近2 000名职工,我很快就能把他们的名字都叫得上来,厂里职工的孩子属于计划免疫范围的400多名儿童我也可以一一数出来,并全部建立了免疫记录。
每年,我都要参加由省里或地区组织的职业病普查,先后去过兰州、西安以及平凉地区的其他县。我们还有下乡的任务,平凉、庄浪、静宁、泾川等县的农村我们都去过。
1971年春天,我和孙连生、姚赓娣、陈国真到平凉北塬开展巡回医疗。北塬的农民靠天吃饭,非常苦。看病,对这里的老乡来说更是难上加难。村里有个“赤脚医生”,只能看点儿小毛病,如果大病,只能往县城送。“小病挨,大病扛”,就是他们的真实生活。我们带了不少的常用药,免费送给老乡,深受欢迎。下午,我们就随着“赤脚医生”到老乡家里巡诊。
1974年,平凉地区进行结核病普查,我和肖根海、董秀云、张凌枝一起,带着一台汽油发电机和一台30mA的X线机深入庄浪县开展了为期1个月的普查。庄浪是有名的贫困县。我和肖根海轮流进行透视检查,每天平均要查300多人,却只有一条铅围裙作保护,更谈不上什么营养了,真可谓“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就这样,我们发现了10多名空洞性肺结核患者,还有不少活动性肺结核患者,为当地的防痨工作提供了第一手的资料。
在农村,我们见到了最贫困的人家,全家财产加起来不足10元钱。尽管那时平凉很贫穷,可是那里的老百姓很善良。老乡对我们特别好,拿出准备换盐的鸡蛋给我们吃,还说:“补点儿营养吧,你们真不容易!”晚上,村里的老人们把我们请到家里,坐在炕上喝罐罐茶。
如今,每当我想起那时的苦日子,想起老乡们对我们的关心,真是再难的事也不觉得难、不觉得苦了。
(作者:北京大学研究生院原副院长 李春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