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主客辨疑·中风论(上)
之所以给大家选《医贯》这本书,因为我认为赵献可实在是个高人。他这一小本书,你要真正能掌握了以后,就能够把病看得入木三分,所以我们选了这本书。而且这位老先生很长寿。只有认识深刻,他才能够把这些医理写得那么透彻,只有认识深刻,他才能活得长寿。《医贯》第二卷是《主客辨疑》,赵献可讲医理时,这个“主客”,主是什么?客是什么?他分别论述。第二卷分为《中风论》《伤寒论》《温病论》《气郁论》,作者抓住这四个中医中主要的内容分别论述,而且中风讲的内容最多,我们先讲《中风论》。
《中风论》中,赵献可引用了好多前人的论述,后边也夹杂他自己的论述。原书中夹杂有吕留良医家的评注,在这里我们就不讲了。
【原文】
王安道《中风辨》:
人有卒暴僵仆,或偏枯,或四肢不举,或不知人,或死或不死者,世以中风呼之,而方书以中风治之。余考诸《内经》则曰:风之伤人也,或为寒热,或为热中,或为寒中,或为疠风,或为偏枯,或为风也。其卒暴僵仆,不知人,四肢不举者,并无所论,止有偏枯一论而已。
【讲解】
王安道《中风辨》中谈到“人有卒暴僵仆”,卒暴就是突然的,僵仆就是抽搐昏迷,“或偏枯”,偏枯是半身不遂,“或四肢不举”,也就是四肢瘫痪,“或不知人”,不知人就是昏迷。“或死或不死者”,有的死了,有的死不了。“世以中风呼之”,一般都是把这些病叫中风,“而方书以中风治之”,医书中也都当中风来治疗。他提到的中风的症状只有卒暴僵仆、偏枯、四肢不举、或不知人这四种情况。“余考诸《内经》”,意思是我从《内经》里边去考证它,《内经》里边说“风之伤人也,或为寒热”,就是风伤人以后,或者是出现恶寒发热,“或为热中”,或是风热导致的疾病,“或为寒中”,或是风寒导致的疾病,“或为疠风”,这就是那种单纯的风邪导致的比较严重的疾病,“或为偏枯,或为风也”。风邪伤人以后,会出现很多情况,所以中医里边讲“风为百病之长”,也就是各种病邪都可以和风邪一起来致病。“其卒暴僵仆,不知人,四肢不举者,并无所论”,这几种情况在《黄帝内经》里边根本就没谈,“止有偏枯一论而已”,也就是在《黄帝内经》里边只提到了偏枯,没有提到其他几种情况。其实《黄帝内经》里是有的,只是叫法上不一样,王安道可能逐字查找的时候没有找到。
【原文】
及观《千金方》则引岐伯曰:中风大法有四:一曰偏枯、二曰风痱、三曰风懿、四曰风痹。《金匮要略》中风篇云:寸口脉浮而紧,紧则为寒,浮则为虚。寒虚相搏,邪在皮肤,浮者血虚,络脉空虚。贼邪不泻,或左或右,邪气反缓,正气即急。正气引邪,僻不遂。邪在于络,肌肤不仁。邪在于经,即重不胜。邪入于腑,即不识人。邪入于脏,舌即难言,口吐涎沫。
【讲解】
“及观《千金方》则引岐伯曰”,在孙思邈《千金方》里引用岐伯的话“中风大法有四”,也就是大体上来讲有四种情况,“一曰偏枯”,偏枯即半身不遂,临床我们见得很多。“二曰风痱”,风痱就是刚才提到的“四肢不用”,指的就是急性多发性神经根性神经炎,出现四肢瘫痪;“三曰风懿”,风懿是什么?突然的昏迷失语、不能说话,这叫风懿;“四曰风痹”,风痹是指的四肢关节的疼痛。这里讲了中风有这四种情况。
《金匮要略》中风篇提到“寸口脉浮而紧,紧则为寒,浮则为虚。寒虚相搏,邪在皮肤,浮者血虚,络脉空虚。贼邪不泻,或左或右,邪气反缓,正气即急。正气引邪,僻不遂。邪在于络,肌肤不仁。邪在于经,即重不胜。邪入于腑,即不识人。邪入于脏,舌即难言,口吐涎沫。”这是《金匮要略》中风篇有关中风程度的论述。在解释这一段古文时分歧较多,和我们现代临床怎么来联系?本来我们该在讲《金匮要略》中风篇的时候详细讲,这里简单给大家聊一下。这个寸口脉就是指寸关尺的寸口脉,“浮而紧”,寸口脉一摸就摸到,而且很有力,这就是浮而紧。我们在临床上,高血压的病人常见到这样脉象。什么叫“紧则为寒”,“寒主收引”,脉是紧的,这是从中医的角度来讲。那从我们现代临床看,这类病人往往存在外周微小血管痉挛,表现出来“寒象”即四肢凉。寸口脉,也就是中等大小的血管,反而血容量多,表现出来就是又大又有力。“浮则为虚”,因为大,所以说它能够感觉到是浮。为什么说虚?寸口脉浮,但是外周供血相对不足,这就是外边虚了。注意这里边讲的虚和寒,传统中医理解上都是有误的,古人讲的很多虚字,按我们现在理解成虚实的虚,容易理解成这样。我们如果要当成虚的话,也只是外周的虚,外边虚,看上去凉,就是“浮紧”的这种脉象。“寒虚相搏”什么意思?就是说既有寒,又有虚,这两种情况同时出现的时候,交互存在的时候,“寒虚相搏,邪在皮肤”,讲的是受了寒又由于体质虚,寒邪首先是侵入皮肤,即从表入里。“浮者血虚,络脉空虚”,络脉空虚,所以外邪就容易进来。“贼邪不泻”,外来的邪气不能够消失的话,“或左或右”,或者是中了左边或者中了右边,邪气所中的那边叫“邪气反缓,正气即急”。缓和急是什么意思?缓是肌肉松弛,急是肌肉紧张。“邪气反缓”就是邪气伤了的一面,肌肉是松弛的,在临床上我们最容易见到,比如面神经炎的病人。邪伤这侧瘫痪了,另一面正气足,就把面肌拉过去了,这就是“邪气反缓,正气即急”。“正气引邪,僻不遂”,一边病一边没病,病的这一边瘫痪了,没病的那一边反而显得挺有力,两边不均衡。“邪在于络”,这是邪在皮肤,比较浅的,我们看到的可能就是面瘫这一类的,当然也包括中枢性的面瘫,古人没有分这么细。“邪在于络,肌肤不仁”,如果邪气再往里边深入时,我们的感觉就会异常。注意这个“肌肤不仁”,就是感觉异常,或者感觉到麻木,或者感觉到热,或者感觉到凉,这都叫“不仁”,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感觉偏离了正常轨道,这就叫“不仁”。“邪在于经”,进一步深入,由小入深,“即重不胜”,这会影响到肌肉了,浅的只是体表的感觉,重了影响到肌肉以后,抬不动,没劲,或是不能运动了。如果再重,就是“邪入于腑”,邪入到脏腑,那比肌肉就要再深一步,就出现意识丧失、昏迷。“邪入于脏”就是更深入到脏,你看这个简体“脏”字,不能理解本义,如果写繁体字“臓”,就容易理解了。进入到最深层时,“舌即难言”,也就是说出现失语,口吐涎沫,整个五脏六腑的功能都不行了。
这个描述,实际是西医学中不同程度的脑卒中、脑出血症状,包括腔隙性脑梗死,小灶出血,甚至比较严重的出血,就是一步一步这么来的,并不是真正有什么邪气,落在哪个部位。古人是这么认识疾病的,这种认识不一定对,但是他描述的过程,病情轻重的演变过程是符合临床实际的。
【原文】
由是观之,知卒暴僵仆、不知人、偏枯、四肢不举等证,固为因风而致者矣,故用大小续命、西州续命、排风、八风等诸汤散治之。及近代刘河间、李东垣、朱彦修三子者出,所论始与昔人异矣。河间主乎火,东垣主乎气,彦修主乎湿,反以风为虚象,而大异于昔人矣。以予观之,昔人三子之论,皆不可偏废。但三子以相类中风之病,视为中风而立论,故使后人狐疑而不能决。殊不知因于风者,真中风。因于火、因于气、因于湿者,类中风而非中风也。三子之所论者,自是因火、因气、因湿,而为暴病暴死之证,与风何相干哉!
【讲解】
“由是观之,知卒暴僵仆、不知人、偏枯、四肢不举等证,固为因风而致者矣”,由上边古人的论述,就知道了“卒暴僵仆、不知人”,这些都是因风而导致的,所以说“用大小续命、西州续命、排风、八风等诸汤散治之”,古人治疗中风的方子有大续命汤、小续命汤、西州续命汤,我暂时没有研究清楚西州指的是哪位医家的续命汤,还有排风汤、八风汤等,现在我们在读大学的时也很少讲这些方子,除了小续命汤在《金匮要略》里边讲过外,其他都很少见到。
前面是讲的张仲景时代的,后面“近代刘河间、李东垣、朱彦修三子者出,所论始与昔人异矣”,这个近代指的是离赵献可比较近的时代,不是我们现在的近代。有河间的刘完素,有同为河北名医的李东垣,著有《脾胃论》。朱彦修即朱丹溪,“三子”就是指的这三个人,都属于金元四大家。注意,古人用“子”来称呼那些值得尊敬的人。比如孔子、孙子、老子、墨子。“所论始与昔人异矣”,昔人指的谁?是前面讲过的,《黄帝内经》的作者、张仲景等前人。这三位医家关于中风的论述与前人不同。此三人中,“河间主乎火”,刘河间说出现这些中风的表现是因为“火”邪;李东垣认为是由于“气”,指的主要是气虚;朱丹溪(朱彦修)认为是“湿”邪。“反以风为虚象”,这些医家反而认为风只是一个表象,“虚”是表面的意思,不是真受“风”邪。“而大异于昔人矣”,这三个人讲的与前人的认识有非常大的差别。“以予观之”,“予”是王安道。“昔人三子之论,皆不可偏废”,这三个医家讲的还是有道理的,虽然他们讲的不一样,但是不能偏废。“但三子以相类中风之病,视为中风而立论,故使后人狐疑而不能决”,本来大家一直都认为是风,结果他们把类中风的病当成中风来讨论,导致后人分辨不清中风的病因到底是以“火、气、湿”哪个原因为主。所以当认识得越深刻、越全面的时候,学起来反而越容易乱。
“殊不知因于风者,真中风”,真正感受风邪导致的疾病叫“真中风”,即实实在在的中风。“因于火、因于气、因于湿”,就是由于火、湿和气导致的,“类中风而非中风”,这些疾病是类中风,与中风类似。“三子之所论者,自是因火、因气、因湿,而为暴病暴死之证,与风何相干哉”,这三个医家所论述的,因为风、因为气、因为湿而导致的暴病暴死,与风不相干。实际我们在临床上没法这么分。比如病人来了,出现半身不遂,怎么分辨是真中风还是类中风?所以这种辩论,单纯只在概念上分开了,但是在临床实际中是很难分开的。
【原文】
如《内经》所谓三阴三阳发病,为偏枯痿易,四肢不举,亦未尝必因于风而后然也。夫风火气湿之殊,望闻问切之间,岂无所辨乎?辨之为风,则从昔人以治之;辨之为火气湿,则从三子以治之。如此庶乎析理明,而用法当矣,惟其以因火、因气、因湿之证,强引风而合论之,所以真伪不分,而名实相紊。若以因火、因气、因湿证分出之,则真中风病彰矣。
【讲解】
“如《内经》所谓三阴三阳发病,为偏枯痿易,四肢不举,亦未尝必因于风而后然也”,《黄帝内经》里边谈到的三阴三阳发病以后,也可以出现“偏枯痿易”,“偏枯”就是半身不遂,“痿易”就是肌肉萎缩,是痿证,“四肢不举”,四肢抬不起来,也就是风痱。“亦未尝必因于风而后然也”,《黄帝内经》里提到的三阴三阳有病也可以导致这些症状,不是说《黄帝内经》里边就讲单纯风邪致病。后边这三个医家谈的,其实《黄帝内经》里边也谈过,但是很多人都认为病因只是风,这是对《黄帝内经》的误读。“夫风火气湿之殊”,风火气湿的差异,怎么知道?“望闻问切之间,岂无所辨乎?”我们通过望闻问切,难道不能把它们分辨出来吗?是可以的。“辨之为风,则从昔人以治之”,如果辨证是受风,比如病人睡觉开窗受风,就断定是受风起病,就可以参照古人治风的办法用大、小续命汤等治疗。“辨之为火气湿,则从三子以治之”,如果你辨证是火邪致病,就从刘河间;辨出气虚致病,就从李东垣;辨证以湿为主,就从朱丹溪。这样讲是很公允的,不是倾向于谁对谁不对。“如此庶乎析理明,而用法当矣”,只有这样,你才能把道理分析得明确,用的治疗方法恰当。“惟其以因火、因气、因湿之证,强引风而合论之,所以真伪不分,而名实相紊”,如果因火、因气、因湿,这些症状很明显,非要用风来讨论这个事情,就是真伪不分。“名实相紊”,就是中风的名,和它的病因之实,认识上是混乱的,这叫“名实相紊”。“若以因火、因气、因湿证分出之,则真中风病彰矣”,就是把这些都分出来以后,剩下的就是真中风,实际上这是排除法。
【原文】
东垣云:有中风者,卒然昏愦,不省人事,痰涎壅盛,语言謇涩等证。此非外来风邪,乃本气自病也。凡人年逾四旬,气衰之际,或忧喜忿怒伤其气者,多有此证。壮岁之时无有也。若肥盛者,则间而有之,亦是形盛气衰而如此耳。
【讲解】
这里赵献可开始讲三位医家的学术主张。“东垣云:有中风者,卒然昏愦”,突然不省人事,“痰涎壅盛,语言謇涩等证。此非外来风邪”,他说这不是外来风邪,“乃本气自病也”,是本身气血、阴阳、脏腑功能失调导致的,他的依据是什么?“凡人年逾四旬”,也就是40岁以后,“气衰之际”,人体就开始走下坡路。所谓“气衰之际”,分水岭就是四旬。“或忧喜忿怒伤其气者”,七情伤气,多有此证,我们在临床上看到的中风病人很多是这样,大多数都是年龄偏大的人。“壮岁之时无有也”,在二三十岁时很少见到,但现在也不少。李东垣生活的时代多战乱,温饱都是问题,所以那时不容易“壮岁”出现中风,但是现代不同。我们门诊的瘫痪病人,有二三十岁的。“若肥盛者,则间而有之”,肥胖的人是有的。虽说“壮岁之时无有”,但如果肥胖也会有,我们这个时代这种情况比较多,属于“形盛气衰”,虽然形体肥胖,但正气虚衰才会这样。总而言之,李东垣论中风,认为是气伤所致。
【原文】
河间曰:所谓中风瘫痪者,非为肝木之风实甚,而卒中之,亦非外中于风。良由将息失宜,心火暴甚,肾水虚衰,不能制之,则阴虚阳实,而热气拂郁,心神昏冒,筋骨不用,而卒倒无知也。亦有因喜怒思悲恐,五志有所过极而卒中者。夫五志过极,皆为热甚。俗云风者,言末而忘其本也。
【讲解】
“河间曰”,即刘河间讲,“所谓中风瘫痪者”,他所谓中风瘫痪并不是“肝木之风实甚,而卒中之,亦非外中于风”,他认为“中风瘫痪”既不是“肝木之风”,也不是外受的风。“良由”,确实是,“将息失宜,心火暴甚”,“将息失宜”就是现在的不良生活方式,由此导致“心火暴甚”,心火盛,然后“肾水虚衰”,心火盛同时有肾水衰。“不能制之”,肾水不能制心火,“则阴虚阳实,而热气拂郁”,“热气拂郁”是热气上冲的意思,导致“心神昏冒,筋骨不用,而卒倒无知也”。这是刘河间对中风的立论。“亦有因喜怒思悲恐,五志有所过极而卒中者”,有人因过喜、愤怒、忧思郁结、悲伤恐惧等情绪,突然半身不遂,由此卒中。他说,“夫五志过极,皆为热甚。俗云风者,言末而忘其本也”,“五志过极,皆为热甚”,我们《中医基础理论》讲的“五志皆能化火”,就是来源于刘河间这里讲的。总而言之,刘河间是在强调一个“火”字,认为中风不是“风”而是“火”,古人只是“言末而忘其本”,讲得不对。那么古人言“末”是什么?是风的表象。“本”是什么?刘河间认为是火,火之本是肾水不足,这是刘河间对半身不遂,即所谓的中风病机的认识。
【原文】
河间、东垣专治本而不治风,可为至当不易之论,学者必须以阴虚阳虚为主。自后世医书杂出,而使后学狐疑不决。《丹溪纂要》曰:有气虚、有血虚、有湿痰,左手脉不足,及左半身不遂者,以四物汤补血之剂为主,而加以竹沥、姜汁。右手脉不足,及右半身不遂者,以四君子补气之剂,而佐以竹沥、姜汁。如气血两虚,而挟痰盛者,以八物汤为主,而加南星、半夏、竹沥、姜汁之类。丹溪之论,平正通达,宜世之人盛宗之。但持此以治中风,而多不效,或少延而久必毙,何也?盖治气血痰之标,而不治气血痰之本也。人之有是四肢也,如木之有枝干也。
【讲解】
“河间、东垣专治本而不治风,可为至当不易之论”,刘河间、李东垣讲要治本不要治风,这是非常恰当的一个观点。“学者必须以阴虚阳虚为主”,要去分析它的阴阳,到底是哪个虚损。“自后世医书杂出,而使后学狐疑不决”,后世的书有各种观点,如同我们现在一样,就容易使学习的人狐疑不决,不易分辨,不知对错。“《丹溪纂要》曰:有气虚、有血虚、有湿痰”,朱丹溪在《丹溪纂要》中认为中风有的是气虚引起的,有的是血虚引起的,有的是痰湿引起的。“左手脉不足,及左半身不遂者,以四物汤补血之剂为主,而加以竹沥、姜汁”,如果是左手脉不足,左半身不遂,这是血虚,从我们现在对病的认识上来讲这个说法不符合实际。“右手脉不足,及右半身不遂者,以四君子补气之剂,而佐以竹沥、姜汁”,左边半身不遂,用四物汤加减,右边半身不遂,用四君子汤加减。“如气血两虚,而挟痰盛者,以八物汤为主,而加南星、半夏、竹沥、姜汁之类”,如果气血两虚夹有痰湿,就用八物汤加味。这个观点我不认同。
赵献可认为,“丹溪之论,平正通达,宜世之人盛宗之”,朱丹溪的这些看法,真的是很具体,后人学习起来很容易。是不是这样?“但持此以治中风,而多不效”,赵献可验证,丹溪的理论治病不灵,虽然容易学,但“多不效,或少延而久必毙”,即稍微有所缓解,然而还是不行,时间久了就死了。“盖治气血痰之标”,治气、治痰仍然是治标,一般我们讲治气血好像就治本了,其实治气血还不是本,是治标,治痰就更是标了。现在中医治疗中风强调要化痰浊,这个就更不对了。“而不治气血痰之本也”,治气、血、痰,没有治本。“人之有是四肢也,如木之有枝干也”,木是指的是树,有枝、有干,不要理解成是死木。有主干,还有分支,人体的躯体是主干,四肢是分支,那么气血痰之本是什么?这是这一篇文章赵献可要谈的最根本的东西。
【原文】
人之气血,荣养乎四肢也,犹木之浆水,灌溉乎枝叶也。木有枝叶,必有根本,人之气血,岂无根本乎?人有半身不遂,而迁延不死者,如木之根本未甚枯,而一边之枝干先萎耳。人有形容肥壮,忽然倒仆而即毙者,如木之根本已绝,其枝叶虽滋荣,犹枯杨生华,何可久也?忽遇大风而摧折矣。观此则根本之论明矣,然所谓气血之根本者何?盖火为阳气之根,水为阴气之根,而火与水之总根,两肾间动气是也。此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之源,呼吸之门,三焦之根,又名守邪之神。
【讲解】
“人之气血,荣养乎四肢也”,气血是干什么的呢?是荣养四肢的,就是给四肢提供营养的。“犹木之浆水”,就像树中水液一样,“灌溉乎枝叶也”,树干里汁液灌溉叶子。“木有枝叶,必有根本,人之气血,岂无根本乎?”枝叶都有根本,人有没有根本呢?人一定也有根本。“人有半身不遂,而迁延不死者,如木之根本未甚枯,而一边之枝干先萎耳”,有些人得半身不遂,但是他不死,就好像树的根有一点坏掉,或是枯萎得不厉害,一边的枝干先枯萎了。“人有形容肥壮,忽然倒仆而即毙者,如木之根本已绝,其枝叶虽滋荣,犹枯杨生华,何可久也?忽遇大风而摧折矣”,有的人看上去形体壮实,“忽然倒仆而即毙者”,忽然就病死了,这就如木之根本已绝,树突然倒了,但是叶子还是绿的。“其枝叶虽滋荣”,叶子看上去虽然还很好,但是“犹枯杨生华”,大家知道杨树被砍倒后放到地上,第二年春天时,它还会长出小枝叶来,我们小的时候见得多了。“何可久也”,它长出来也长不久,因为没根,“忽遇大风而摧折矣”,根本断了,它就长出一些小的来,迟早也会倒下。“观此则根本之论明矣”,看到这个你就知道了这个根本,治病就要找根本,且一定有根本。“然所谓气血之根本者何?”要讲气血的根本是什么了。下边这一句是最最重要的,学完这一篇,其他都可以忘掉,但这句话不能忘。“盖火为阳气之根,水为阴气之根,而火与水之总根,两肾间动气是也”,这句话是一定要背下来的。火是阳气的根,水为阴气的根,水火在哪里?水火合起来就是总根,总根在两肾间动气。“此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之源,呼吸之门,三焦之根,又名守邪之神”,这个肾间动气,前面我们讲到了有关肾上腺的问题,其实要从这儿来讲,它更应该是腹主动脉。腹主动脉的血是灌溉全身的,与它相关的有心脏、胸主动脉。所以肾间动气本质上应该是腹主动脉。但是赵献可讲的是不是这个呢?因为古人讲的都是一个概念,难以落实到具体脏器上去,落实之后也难以证明,但是我们可以这么理解。这个“肾间动气”,就是从心脏出来的腹主动脉,为全身各脏器提供血液,所以说是“五脏六腑之本”。五脏六腑想活着,都得靠它。“十二经之源”,所有的血液都得从主动脉上来分出去。“呼吸之门,三焦之根”,也就是全身都这样。“又名守邪之神”,我不明白什么叫“守邪之神”,这个守邪是什么意思?守是把守,避免外邪侵入,把守正气、抗御邪气叫守邪吗?还真不好讲,但是他应该是这个意思,既给全身提供气血,又避免外邪侵入。
【原文】
经曰:根于中者,命曰神机,神去则机息。根于外者,名曰气立,气止则化绝。今人纵情嗜欲,以致肾气虚衰,根先绝矣。一或内伤劳役,或六淫七情,少有所触,皆能卒中。此阴虚阳暴绝也,须以参附大剂,峻补其阳,继以地黄丸、十补丸之类,填实真阴。又有心火暴甚,肾水虚衰,又兼之五志过极,以致心神昏闷,卒倒无知。其手足牵掣,口眼斜,乃水不能荣,筋急而纵也。俗云风者,乃风淫末疾之假象,风自火出也,须以河间地黄饮子,峻补其阴,继以人参、麦门冬、五味之类,滋其化源,此根阳根阴之至论也。
【讲解】
他这是引用《黄帝内经》的话,“经曰:根于中者,命曰神机,神去则机息。根于外者,名曰气立,气止则化绝。”这句话在我们讲中医的时候,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但是这句话是极为深刻的一句。“根于中者,命曰神机”,“神”“机”一定要分开讲,“神”是看不见的一种内在的变化,比如身体里边正在发生化学反应,其实没看到对不对?但是反应在哪里?它的关键是什么?这个“机”又是什么?机就是促进它,引发反应的东西。“神机”就是能够让它发生变化的存在,在人体最核心的地方。最核心的是什么?在细胞里核心就是细胞核。细胞核决定了整个细胞的代谢。那么我们人呢,就是我们的基因,我们最中间的核心决定了外在整个生命变化的特征,生命活动叫“神”。完成变化的叫“机”。我们的DNA、蛋白质、RNA间互相的作用,这个结构叫“机”,所产生能量、物质的代谢叫“神”。这些变化都在身体里面,不能显现出来,这是“根于中者,命曰神机”。“神去则机息”,没有反应发生,这个机器不工作了。什么叫“根于外者,名曰气立”?就相当于一个培养皿,里面要想有反应,必须有原料加进去,也就是对外的,叫什么?叫“气立”。对一个细胞来讲,细胞膜是“气立”。对我们人来讲,我们的体表和整个的呼吸、消化系统,就是我们的内胚层结构和外胚层结构是“气立”。“气止则化绝”,一旦给中间提供原料和排出废物的结构停止活动了,里边的变化也就没了。这说明什么?生命是靠“神机”和“气立”来维持的,也就是有出入,这叫“气立”,有内在的变化,叫“神机”。这句话很重要,结合现在生物学讲解大家就明白了。
“今人纵情嗜欲,以致肾气虚衰,根先绝矣”,现在的人纵情恣欲,导致肾气衰竭,根就耗竭了。“一或内伤劳役,或六淫七情,少有所触,皆能卒中”,就如同树根已经坏掉。这时外界稍微有风吹动,树就一定倒下。人也是这样,肾先衰,根先绝了,就容易出现中风。“此阴虚阳暴绝也,须以参附大剂,峻补其阳”,如果遇到这种“阴虚阳暴绝”,首先是肾水不足,阳气暴绝,就要用大量参附峻补其阳。“继以地黄丸、十补丸之类,填实真阴”,先用参附,再用地黄丸或者十补丸,目的就是使真阴恢复,“又有心火暴甚,肾水虚衰,又兼之五志过极,以致心神昏闷,卒倒无知。”有的是心火暴甚,人的欲望非常强烈,什么东西都要占先机,必须是要得胜,再遇到肾水虚衰,或者再加上五志过急,很容易出现中风,就“卒倒无知”了。“其手足牵掣”,实际上手脚不利索,“口眼斜”,注意念wāi,有人念wō是不对的。“乃水不能荣,筋急而纵也”,就是一边抽一边瘫,这叫“筋急而纵也”。“俗云风者,乃风淫末疾之假象”,把这些都叫成风,实际上是一个假象,好像风伤了人体的四肢一样。“风自火出也”,这种假象的风,实际上是因为心火暴盛导致的。这时就要用刘河间的地黄饮子“峻补其阴”,再用“人参、麦门冬、五味之类,滋其化源”,实际上地黄饮子是阴阳并补的。“此根阳根阴之至论也”,这讲的是“至论”,即最正确的论述。前面我们讲那么多,最后就是要归到真火、真水、肾间动气。这是赵献可想告诉我们的。
【原文】
若夫所谓痰者,凡人将死之时,必有痰,何独中风为然?要之痰从何处来?痰者水也,其原出于肾。张仲景曰:气虚痰泛,以肾气丸补而逐之。观此凡治中风者,既以前法治其根本,则痰者不治而自去矣。若初时痰涎壅盛,汤药不入,少用稀涎散之类,使喉咽疏通,能进汤液即止。若欲必尽攻其痰,顷刻立毙矣,戒之哉!戒之哉!
【讲解】
“若夫所谓痰者”,他提到的有关痰导致的中风,“凡人将死之时,必有痰,何独中风为然”,人快要死的时候,必然有痰。我们在临床上经常会见到昏迷末期病人出现喉中痰鸣,显然赵献可是一个临床家,“要之痰从何处来”,更重要的是痰是怎么来的。“痰者水也”,痰是由水变来的,实际上指的是津液,“其原出于肾”,是从肾水转化来的。“张仲景曰:气虚痰泛,以肾气丸补而逐之”,张仲景气虚痰泛用肾气丸补而逐之,我查找原著中没有记载。“观此凡治中风者,既以前法治其根本,则痰者不治而自去矣”,我们按照前面讲的从根本论治,痰自然就没了。病人意识清楚,吞咽很好,哪还能听出痰?能咳的咳出来了,能咽的咽下去了,痰不会有的。“若初时痰涎壅盛”,如果中风开始时,“痰涎壅盛,汤药不入”,喝不进去,“少用稀涎散之类”,把痰变稀了,实际上促进痰涎分泌,防止黏痰不容易咳出来,可以用稀涎散,方中有皂角,可以刺激咽喉分泌增多。“使喉咽疏通,能进汤液即止”,即使要用,只用到病人能喝汤药就行。“若欲必尽攻其痰”,如果想大剂药物把痰去掉,“顷刻立毙矣”,如果单纯治痰,这个人很快就死掉。试想用大量稀涎散,咽部分泌物增多,吸进呼吸道就会窒息而死。所以说赵献可所讲内容,应该都是从临床上总结的,这也是我认可赵献可《医贯》的原因。“戒之哉!戒之哉!”切记不能够单纯从痰论治。
【原文】
或问:人有半肢风者,必须以左半身属血,右半身属气,岂复有他说乎?曰:未必然。人身劈中分阴阳水火。男子左属水,右属火。女子左属火,右属水。男子半肢风者多患左,女子半肢风者多患右。即此观之,可见以阴虚为主。又有一等人,身半以上俱无恙如平人,身半以下,软弱麻痹,小便或涩或自遗,果属气乎?属血乎?此亦足三阴之虚证也,不可不知。
【讲解】
“或问:人有半肢风者,必须以左半身属血,右半身属气,岂复有他说乎?曰:未必然”,就是说朱丹溪讲的这些不一定是这样。“人身劈中分阴阳水火。男子左属水,右属火。女子左属火,右属水。男子半肢风者多患左,女子半肢风者多患右”,这就是男左女右,左瘫右痪。“即此观之,可见以阴虚为主”,这就是前面讲的,这里我不展开讲了,这是古人的一个认识,在我们临床实际中没有多大价值。“又有一等人,身半以上俱无恙如平人”,上半身没事,“身半以下,软弱麻痹,小便或涩或自遗,果属气乎?属血乎?”这种情况到底是属气?还是属血?是气病了还是血病了?“此亦足三阴之虚证也,不可不知”,这种情况,下边不能动是足三阴病变,这也是这个赵献可的一个观点。我认为在临床中未必是这样。
【原文】
经曰:胃脉沉鼓涩,胃外鼓大,心脉小坚急,皆得偏枯,男子发左,女子发右。不喑舌转可治,三十日起。其从者喑,三岁起,年不满二十者,三岁死。盖胃与脾为表里,阴阳异位,更实更虚,更逆更从,或从内,或从外,是故胃阳虚,则内从于脾。内从于脾,则脾之阴盛,故胃脉沉鼓涩也。涩为多血少气,胃之阳盛,则脾之阴虚。虚则不得与阳主内,反从其胃,越出于部分之外。故胃脉鼓大于臂外也,大为多气少血。心者,元阳君主宅之,生血生脉,因元阳不足,阴寒乘之,故心脉小坚急。小者阳不足也,坚急者阴寒之邪也。
夫如是心胃脾三脉,凡有其一,即为偏枯者,何也?盖心是天真神机开发之本,胃是谷气充大真气之标。标本相得,则胸膈间之膻中气海,所留宗气盈溢,分布四脏三焦,上下中外,无不周遍。若标本相失,则不能致其气于气海,而宗气散矣。故分布不周于经脉,则偏枯。不周于五脏则喑。即此言之,是一条可为后之诸言偏枯者纲领也,未有不因真气不周而病者也。
【讲解】
上边这第一段我不讲了,因为这段按纯中医的理论可以去解释,但是和我们现在的临床实际又对不上,所以这一块我们就先不讲。
第二段是说中风病,涉及中医的脏腑有心、胃、脾,这里“凡有其一,即为偏枯”,“盖心是天真神机开发之本,胃是谷气充大真气之标。标本相得,则胸膈间之膻中气海,所留宗气盈溢,分布四脏三焦,上下中外,无不周遍。若标本相失,则不能致其气于气海,而宗气散矣”。这段是能够和我们的临床实际连起来的。“心是天真”指的是自然的状态,“神机开发之本”,也就是说我们人体的生命活动都是从心往外发布的,这就是“神机开发”,注意“开发”,是条达、往外布散的意思,不能理解成现在我们做某种开发。心是本,也就是“心为五脏六腑之大主”,全身的神机变化都根于心。胃是谷气之本,水谷之气都要到消化系统来,然后它“充大真气”,就是先天之气需要水谷精微之气来补充,“标本相得”也就是它们能够配合得很好。“则胸膈间之膻中气海”,气海实际上是指的什么?我们现在讲,气海应该是肺加心,这才是气海,肺本质上是包在心中的,但是我们看到是心包在肺中。从右心室到左心房,中间是肺,也就是从右心室到左心房中间是整个的肺,所以说本质上是心把肺包在其中,那么膻中气海指的是一体化的心和肺,膻中指的就是胸中。全身之气都是由胸中宗气,即心肺功能正常,宗气盈溢才能够分布四脏三焦,也就是这里边气血充足全身才能有供应。上下中外无不周遍,哪里都可以到,所以说人死了,我们说断气了,说心跳停了,现在西医认为循环、呼吸衰竭,人就死了。
实际上这一段讲的就是,“若标本相失,则不能致其气于气海,而宗气散矣”,如果标本相失,饮食不能够满足真气的供应,就出现这种情况。“故分布不周于经脉,则偏枯。不周于五脏则喑”,全身经脉不能布散到哪里,哪里就出现不能运动,如果不能布散到五脏则喑,“喑”就是失语,当然古人是这样理解,其实我们不这么去认识,不是说肾缺血就不能“吹”,肝缺血就不能“嘘”了,但是古人是这么认识的。“即此言之,是一条可为后之诸言偏枯者纲领也”,这讲了,一个是心一个是肾,它们之间的关系出现问题,就会出现中风。“未有不因真气不周而病者也”,就是没有哪个病不是因为真气布散全身异常而导致的,也就是说所有的病都是这样。
【原文】
《乾坤生气》云:凡人有手足渐觉不遂,或臂膊及髀股指节麻痹不仁;或口眼歪斜,语言謇涩;或胸膈迷闷,吐痰相续;或六脉弦滑而虚软无力,虽未至于倒仆,其中风晕厥之候,可指日而决矣,须预防之。愚谓预防之理,当节饮食,戒七情,远房事,此至要者也。如欲服饵预防,须察其脉证之虚实。如两尺虚衰者,以六味地黄、八味地黄,培补肝肾。如寸关虚弱者,以六君子、十全大补之类,急补脾肺,才有补益。若以搜风顺气,及清气化痰等药,适所以招风取中也,不可不知。
【讲解】
这一段是在讲中风的预防,其实还是很重要的。《乾坤生气》这是一篇文章,里边说:“凡人有手足渐觉不遂”,慢慢认为不听使唤。“或臂膊及髀股指节麻痹不仁”,整个腿、手臂、指关节等麻痹不仁,感觉异常。“或口眼歪斜,语言謇涩”,说话不流利。“或胸膈迷闷”,所谓“胸膈迷闷”实际上是指头脑不清楚、头昏。“吐痰相续”就是痰多。“或六脉弦滑而虚软无力,虽未至于倒仆”,出现了上面这些症状,虽没有出现突然昏倒,“其中风晕厥之候,可指日而决矣,须预防之”,这就讲中风之先兆。真正出现倒仆才叫中风,其他的都是中风先兆。“愚谓预防之理”,怎么预防?这三个:“当节饮食”,少吃;“戒七情”,不要过度喜怒哀乐;“远房事”,性生活要少。“此至要者也”,这三个是最重要的。“如欲服饵预防”,如果吃一些药膳之类来预防,“须察其脉证之虚实”,就要根据体质虚实来确定服用。“如两尺虚衰者”,如果两个尺脉比较弱,就用六味、八味地黄培补肝肾。“如寸关虚弱者,以六君子、十全大补之类,急补脾肺,才有补益”,要预防中风,除了节饮食、戒七情、远房事,还要根据辨证,或是用六味地黄、八味来补肝肾,或是用六君子、十全大补来补脾肺,这是预防的办法。“若以搜风顺气,及清气化痰等药,适所以招风取中也”,如果说用清气化痰、搜风顺气的办法来预防,反而是“招风取中”,也就是正好得病,“不可不知”。这就是中风预防的办法。当然这是赵献可的观点,现在西医临床用那些降脂的、化痰浊的方法,正好是赵献可所不认可的。
【原文】
岐伯谓中风大法有四:一曰偏枯,谓半身不遂而痛也。如木之根本未甚枯,而一边枝干先萎者是也。言不变,志不乱,病在分腠之间,巨针取之,益其不足,损其有余,乃可复也。二曰风痱,谓身无疼痛,四肢不收也,如瘫痪是也。瘫者坦也,筋脉弛纵,坦然而不举也。痪者涣也,血气涣散而无用也。志乱不甚,其言微知可治,甚则不能言,不可治也。三曰风懿,谓奄然忽不知人也,咽中塞窒,舌强不能言,则是急中风。而其候也,发汗身软者生;若汗不出,身硬唇干者死。视其鼻、人中左右上下白者可治,一黑一赤吐沫者死。四曰风痹,谓诸痹类风状也。经曰:风寒湿三气,合而成痹。曰痛痹,筋骨掣痛。曰著痹,著而不行。曰行痹,走注疼痛。曰周痹,身疼痛。又曰行痹属风,痛痹属寒,著痹属湿。如正气不足之证,只补正气,不必祛邪。如邪气有余,若痹证之类,虽以扶正气为主,不可不少用祛邪之法,如易老天麻丸之类。
【讲解】
“岐伯谓中风大法有四”,中风大体上分为四种,“一曰偏枯,谓半身不遂而痛也”,即半身不遂伴随疼痛,叫偏枯。“如木之根本未甚枯,而一边枝干先萎者是也”,这就好像树的根本还没有枯竭很厉害,就一边先枯萎。“言不变,志不乱,病在分腠之间,巨针取之,益其不足,损其有余,乃可复也”,偏枯的治疗,若除了有半身不遂,疼痛以外,语言流利,神志清楚,“病在分腠之间”,也就是比较轻,用巨针、大针来治疗。“二曰风痱”,风痱是什么?“身无疼痛,四肢不收也,如瘫痪是也。瘫者坦也,筋脉弛纵,坦然而不举也。痪者涣也,血气涣散而无用也。志乱不甚,其言微知可治,甚则不能言,不可治也”,“风痱”指的是“身无疼痛”,感觉不到疼,它表现的是“四肢不收”,四肢瘫痪,“瘫者坦也,筋脉弛纵”,筋脉不能收缩,“坦然而不举也”,坦然就是不能动。痪是涣散,气血涣散也不能动,表现的是“志不乱”,有四肢瘫痪,轻微意识障碍,说话声音比较微弱的,这种“风痱”可以治疗,还能治好;“甚则不能言”,如果四肢瘫痪还不能说话,就很难治。这种四肢瘫痪的症状表现,除我们讲到的多发性神经根性神经炎,即吉兰-巴雷综合征以外,还有脑干梗死或者出血。“三曰风懿”,前面讲过风懿。“奄然忽不知人也”,突然不认识人了。“咽中塞窒”,嗓子咽不下去东西,堵得慌。“舌强不能言”,舌头僵硬,说不出话来,而且是急中风。“而其候也,发汗身软者生”,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出汗、身体柔软还是可以救治的。“若不汗出”,如果出现失语,吞咽困难,汗不出,“身硬唇干者死”,这种情况比较危重。“视其鼻、人中左右上下白者可治”,口鼻周围颜色发白是可以治的。“一黑一赤吐沫者死”,如果出现人中左右上下红黑并现,且吐涎沫,意识不清,吞咽困难,最后吐出涎沫,那就会死。在临床上我没太注意过,中风病人到这种程度,是不是在口鼻周围白色的预后好一些,我估计这是对的,因为赵献可还是个临床医生,但若是颜色发黑,预后肯定差。“四曰风痹”,这是风痹,“风痹,谓诸痹类风状也”,实际就是各种痹证,痛处走窜不定。“经曰:风寒湿三气,合而成痹”,痹证就是风寒湿三气都有,只不过轻重不同,形成了不同的痹证。“曰痛痹”,是“筋骨掣痛”;“曰著痹”,是“著而不行”,固定的,一个是以疼为主的,一个是以部位固定为主的。“曰行痹”,是以“走注疼痛”为主,到处转着疼,地方不定;“曰周痹”是“身疼痛”,注意身疼痛是指全身疼痛,“周”是全身的意思。“又曰行痹属风”,若风邪重就是行痹,寒邪重是痛痹,痹湿邪重是著痹,“如正气不足之证,只补正气,不必祛邪”,这段讲得非常重要,这是一个治疗原则。若是因虚而致病,又受了邪,你只需要补正气即可,不必祛邪,也就是这里其实邪气不重,容易误判成受邪。“如邪气有余”,如果邪气确实存在,“若痹证之类,虽以扶正气为主,不可不少用祛邪之法”,痹证都是风寒湿三气合而为痹,是有邪气的,但是它的根本还是正气不足。所以在用药时要少加一些祛邪药,“如易老天麻丸之类”,易老是谁?即河北易水的李东垣。这里边的核心,那个“本”是什么?以及后边这些治疗原则要清楚。赵献可虽是讲了这么多,但他前面是有铺垫的,他会写出以往的认识是什么样的。我们学完这个关键不是了解张仲景怎么讲,李东垣怎么讲,而是学到其中很关键的几句话,用以指导临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