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山里闹大仙
归云庄地牢深处，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发着光。潮湿和闷热，沿着灯光投射在一根一根、直上直下的钢条上，化作墙上规律整齐的阴影，充满了几何图形的美感。一个守卫坐油灯旁打着盹，他的腰间挂着一大串钥匙。
“完颜康你个王八蛋，你拉老子下水你想干什么？”宋少爷在黄蓉的劝退之下，乖乖的住进这里，手腕上这会儿多了一副黑黑的铁镯子。
杨康就更惨了，他完全是被铁链子五花大绑，捆在一根柱子上。不过现在他笑得很开心：“哈哈哈哈！宋兄，小弟我是真心实意的拿你当朋友的。”
“放屁，老子在北京城，一天功夫绑架你三回，你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啊？”嘴里骂着杨康，可宋少爷的心里却在发疯似的回想，杨康是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的呢？
“非也、非也，小弟什么症也没有，只是近来常常想起，那天夜里咱们俩一起从王府大门走出来，天上还飘着雪花，当时你跟我说，对了，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我跟你说啥了？”
“宋兄当时说，若有一天小弟发现自己落得和那人一般境地的时候，好好想一想，自己和他的不同。”
宋少爷不说话。
“当时，小弟还笑着说，若有一天发现自己有一件坚持做了十年以上的事情，定会告诉宋兄。”杨康的表情突然暗淡了下来，显然也有心事，“现在我想我知道了，所以小弟是真心实意的想和宋兄做朋友。”
“滚滚滚！”宋少爷愤怒，“老子不想跟你做朋友，你纯粹就是打击报复。”
“哈哈，宋兄何必如此激动呢？你若无此意，早上在那庄主的书房里一掌打死小弟，一了百了岂不易哉。”
“少跟我拽文，你是真以为老子不敢揍你，还是怎么滴？”
门外那个守卫似乎被吵醒了，走过来：“不许打架，安静点。”他手里哨棍用力的敲打在钢栅栏上，震的墙上影子都瑟瑟发抖。
宋杨两人安静而无辜的摆出一副怂样，守卫很满意，转身走开了。
“我他妈弄死你。”宋少爷掐着杨康的脖子。
杨康则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你俩想干什么？”守卫转过身来，看见两人很和谐靠在一起。
“启禀大人，他要尿尿！”宋少爷举手揭发。
“让他尿裤子里！”
“我是大金国的小王爷，士可杀不可辱！”
“大人让你尿裤子里。”宋少爷声色俱厉！
“你们有种杀了我啊，这般下作手段折辱与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妈的，不让你尿尿，老子就不是英雄好汉了。”守卫瞅了瞅，不远处有个小桶，就给拎了过来，“尿这里吧，别弄脏了，回头老子还得洗地。”说着他隔着栅栏上送餐的方口，递到宋少爷面前。
“啥？我还得给他接着？”
“废话，要不然老子给他接？”守卫瞪着眼。
宋少爷不甘的长叹一声，双手忽然扣住了守卫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扯，守卫根本反应不过来，就撞在了牢栏杆上，顿时晕了过去。与此同时，宋少爷向后拉扯的手也正巧完成了蓄力，紧接着双掌推出，嘭的一声守卫被腾空抛起，然后精准无误的落在油灯旁，刚才他做着的那张椅子上。仿佛睡着了一般，油灯猛烈的晃了一晃，又恢复了平静。
宋少爷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看起来大蛇血果然不是白磕的，他摊开手，一大串钥匙露了出来。
宋少爷把钥匙在杨康面前晃了晃：“想不想走啊？”
杨康立刻面露谄媚：“小弟想请宋兄救命！小弟如能脱身定不忘宋兄大恩大德。”
“我呸，我有病啊，你给我什么好处啊？我救你？”
“荣华富贵、金银美女，只要你说的出来，我做得到，小弟必然加倍报答。”
“你说的啊，”宋少爷摸着下巴浮夸的思考了一下，“捅死完颜洪烈。”
杨康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仿佛轻轻一摇就会发出愤怒的响声。
“也用不着。”宋少爷轻描淡写的说着，“刺杀金国皇帝——好像你也办不到。”
“宋兄何必跟小弟打哑谜呢，其实你心底有一个答案啊！”
宋少爷忽然警觉起来，是啊，自己心里的确是有个答案，那就是怎么把梅超风引来啊。可是这事怎么解释？直接问，你师父梅超风在哪？以杨康的一肚子坏水，肯定不说实话啊。
“宋兄倘若没有答案，早上又何必束手就擒呢？”
“我当时就该一巴掌拍死你。”
“宋兄只是戴了副手铐，想拍死小弟，随时都可以。”
“好，我告诉你，其实我和陆庄主是一头，专门来骗供的。快说，你这一趟到宋朝来的执行什么任务的？”
“宋兄就是要问这个是吧，好说，”杨康得意的笑了起来，“这趟来大宋，是要宋朝廷杀掉蒙古使者，阻止宋蒙联盟。怎么样可以了吧。”
“不说实话是吧，你小子有种。”宋少爷有些恼怒，把钥匙插进牢门之中，“那咱们再见。”
宋少爷轻轻一拧钥匙。
“嗯？”大牢的门锁纹丝未动。宋少爷连换了数把钥匙，然而没有任何不同。这他娘的就没有一把是大门钥匙啊。那你挂身上跟真的似得是干啥？
就在宋少爷焦急的时候，一串轻巧的脚步声响起来。宋少爷忙把钥匙藏在身后，然后宋杨两人，再次露出怂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转过来墙角，露出一个身影。
“念慈！”宋少爷奔到牢门栅栏前。
“嘘！”穆念慈示意安静。
“没事，那家伙晕了，没有两三个时辰醒不过来。”宋少爷表示周围安全，“你还好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事。”穆念慈刚说一句话，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背后竖着耳朵的杨康。
宋少爷走过去，举起手想要一掌拍晕他。可转念一想，还要套他话把梅超风的下落打听出来。于是，撕下杨康的衣襟，团成两个布团，在杨康的激烈的反抗，其实就是无力的扭动下，给他塞上耳朵。
“说吧！”
“蓉儿和陆庄主不知谈了些什么，反正大家暂时都没事。”
“切，还不都是她害的。”
“你别怪她，蓉儿说是将计就计。”
“那你来干嘛。”宋少爷想要责怪她莽撞，可转念一想，你也不能要求所有十六岁到十八岁的少年，都黄蓉杨康这种主一样，脑回路比别人多好几圈。
“快回去吧，等我脱身了，我去找你。”宋少爷心里升起一丝温暖。
穆念慈默默的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轻轻一划，牢门的锁就被切开了。
“等会，我现在还不能走啊。”
“啊？”穆念慈有些茫然。
废话，梅超风的地址杨康还没说呢，我要是以逃犯的身份跑了，梅超风就彻底不用来归云庄了，到时候，郭靖身上没有《九阴真经》下卷，怎么上桃花岛骗老顽童的上卷？
“有人来了，你快走。”宋少爷连忙说了一个最不靠谱借口，吓得念慈惊慌失措的跟他依依惜别。
太湖归云庄牢房内，灯光摇曳着，阴影投在墙上，已经不那么整齐规律了。宋少爷无奈的望着被一刀切碎的牢门大锁，心里说不出的尴尬。
摘掉杨康的耳塞，“哥们要走了，”宋少爷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康，“刚才念慈来，说三天之后，就把你撕碎了喂鱼。”
“宋兄，救命啊！”
“我呢，懒得救你，再说了，归云庄里面诡异的很，我就算摘了你的枷锁铁链，你觉得你走得出去吗？”宋少爷淡淡说着，“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好赖也是条性命不是，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帮你送个消息出去。至于这个消息能不能救你，那就看你了。”
杨康陷入了沉默，他安静的思考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杨康给了宋少爷一件信物——也就是他的腰带，并嘱咐宋少爷在腰带上刻下了，完颜康被困太湖西安归云庄的字，因为这个收信人是一个盲人——她叫梅超风。
宋少爷走出牢房，并没有听见身后牢房里杨康无声的笑。
“行啦，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宋少爷有些不满的低声吆喝着。
一个蒙面少女从一颗树上飘下来，仿佛一片树叶落在那里。
“面纱摘了吧，看个头就知道是谁？”
“哼！”黄蓉摘掉了面纱，“走吧，快去救你的好朋友，好兄弟吧。”
“谁跟他好朋友，好兄弟，早上要不是你陷害我……”
“早上我是将计就计，不然呢，谁来救你？”
“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我刚才看见念慈进来……”
“安心吧，不管你怎么样，穆姐姐都不会有事的。”
宋少爷狐疑的看着黄蓉，心里满是疑问？
“哎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有些可以回答你，有些不可以。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和靖哥哥、穆姐姐半夜出去了一趟，看见太湖水贼们袭击完颜康的船。当时靖哥哥不忍心他父辈指定的结义兄弟死在这里就决心救他了，只是还没有头绪。没想到今天早上，这么巧……”
“所以，你就卖我？”
黄蓉扭过脸继续并不接腔：“正巧完颜康不是让你去找救兵吗？你去找吧，这样最后他能不能脱身都和我们没关系，这样不是更好，也让这家伙多受点罪。”
“和我有关系？”
“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放心吧，我自有安排。”黄蓉自信的拍着她单薄的小胸脯，“走，我带你出去。”
归云庄迷宫一般的设计，反而成了最容易突破的。
宋少爷策马而行，没敢在苏州城的繁华里流连，也没敢去打听一下姑苏慕容和燕子坞，而是直奔主题，往城外而去。果然杨康在最后的时刻仍然不愿暴露完颜洪烈的行踪，而把梅超风当做救命稻草，这就对了嘛。
苏州城外三十里荒山，这是地址，九个骷髅头摆成小金字塔，这是门牌号。
幸好，杨康没有说出某某山、某某洞。不然宋少爷甚至会以为自己穿越的不是金庸小说的世界，而是《西游记》。
路越走越荒僻，山越近越荒凉，真的站到这片荒山面前的时候，宋少爷忽然觉得从这么大一片地方要找出九个骷髅头来，杨康你确定没耍我？
可细想想，好像他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吧，还是说他另有什么护身符？
驻马在一山间破庙。
走进去，有两个山民打扮的男人正愁眉苦脸的坐坐那里，看见宋少爷走进来也没当回事，继续聊着天。
“老高啊！这就是命啊！”
“唉，命啊！”
宋少爷看着庙里满地尘埃、蛛网遍布，几尊不知道是什么佛菩萨的神像，歪扭七八倒在地上。地上有些篝火的痕迹，大概是常被山民们当做临时歇脚的地方。
“两位大哥，愁眉苦脸的遇到什么难事了？”宋少爷打算问问路，山民们常年在山里讨生活，说不定能见过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唉，别提了。”老刘摆了摆手。
“这老刘家里的糟了重病，医生给开了个药方，可是抓不起药啊，这不这两天到山里来碰碰运气，可惜啊，运气也不好。唉，老天爷这事要逼死人啊。”
这是个典型的民间苦难，在这大山里唉声叹气的男人是真遇到难事了，这可不是北京城的小混混。宋少爷摸了摸怀里，感叹黄蓉还算人道，除了给自己备了一匹马，还留了几两银子。
宋少爷一把全摸了出来：“拿着吧，回家救命去。”
“哎呦，小相公真是菩萨心肠啊，活菩萨啊！”两人激动的连忙对宋少爷拜了又拜，你别说这小小的慈善行为，还真让人心里暖暖的，当然宋少爷是想捎带手打听打听这山里的情况。
“两位且慢，耽误两句话的功夫。”宋少爷让自己保持谦和的微笑，“这山里最近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我是说……”
“哎呀，小相公要说这山里的古怪，那是真古怪！听说山里是闹了大仙了。我们两人都是捕蛇人，这平日里没事便走山上抓两条大蛇，补贴补贴，可您看现在，别说大蛇，小的也没见一条啊。”捕蛇者说。
“小相公，还是别再这山里转悠了，小心让大仙撞上，枉送了性命啊！”老刘感激的说着。
宋少爷沉吟了起来，还真《西游记》吗：“那多谢两位了，赶快回去抓药治病吧！”
望着两个山民离去的背影，一个名字浮现在宋少爷的脑海里——欧阳克！肯定是他，他来这里干嘛？这太湖归云庄，好像没他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