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精英与业余选手
“大家好。”
包括那露在内的游泳队队员们，刚好全都待在队办里，太洋一对上那露的眼睛，就微微地挥了挥手。大家看了看那露，再看向太洋。那露只是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胜男则是将太洋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太洋身高比胜男高，身体瘦瘦长长的，长相呢……胜男突然莫名地将手机屏幕当成镜子，然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你是二班的转学生对吧？郑太洋。”沙朗自来熟地说。
尴尬地站着的太洋马上点点头。
“哦，怎么会来这里呢？帮忙跑腿吗？”教练询问太洋。
太洋站在教练面前，再次弯下腰来打招呼：“教练您好，我是六年二班的郑太洋，我想要加入游泳队。”
太洋突如其来的入队申请，吓到了在场的所有队员。不过，被吓到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大部分的游泳队成员，都是在放学后的游泳课程中，因实力出众而被推荐加入的，又或是由家长先跟教练讨论，在低年级时就提早进来学习的。太洋是第一个以这种方式，毫无预警地跑来游泳队毛遂自荐的人，但出乎意料地，教练倒是开心地接受了太洋的来访。
“是吗？来得好，太洋。胜男，你先带大家去体能锻炼室运动吧。”
说完，教练将训练日志递给胜男。大家虽然想留下来听他们的对话，但在教练的眼神示意下，都安静地把门关上，出去了。
“什么呀，他也是来练游泳的吗？”沙朗惊讶地说。其实那露也觉得很惊讶，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如果他是关系选手的话，在转学来之前，教练应该就会知道才对。”
胜男说得对，就算比赛成绩很不怎么样，但只要是关系选手的话，教练就一定会知道。就算全国的小学游泳选手超过一千五百名，教练们也依然认得出谁是谁。
“那么，他是现在才开始想学游泳的吗？”
“什么？都已经六年级了才要开始学，他没事吧？”
大家虽然用一种“怎么可能”的语气谈论这件事，但内心却有种也许队里会有新人加入的期待感，小小地兴奋着。
“嘘，小声一点。”世灿说。
世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太洋和教练的对话。本就什么都听不到，但光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就有一种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的感觉。世灿的眼睛炯炯发光。
“去运动吧。”胜男说。
胜男站在中间，大家往两旁移动，面对面围成一圈。一、二、三、四，大家配合着口令，开始做热身运动。
那露真的没想到太洋会来游泳队队办。几天前，他跟那露说想加入游泳队时，那露是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回“你以为加入游泳队很轻松吗？”这句话的。幸好那时是上课时间，如果是下课时间的话，那露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回他这句话的。那露非常讨厌那种自以为游得不错，随随便便就说要找她分出胜负的男同学们。虽然不知道太洋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反正教练是不可能接受他的入队申请的。那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要是跟游泳有关的事，教练是不会轻易放水的。
那露对金楚熙泳衣的质疑，教练也干净利落地处理好了。教练给那露看了国际游泳联合会网站上的比赛专用泳衣目录，那当中就有金楚熙的泳衣型号，只是知名品牌推出的闪亮亮的新产品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教练，对不起。”那露说。
其实那露自己也知道，这不是泳衣的问题，一切都只是金楚熙游得比自己快而已。但如果连自己也承认这点的话，就好像永远都无法超越她了。那露为此感到害怕，所以无论如何都想找个让自己脱身的借口。教练这次非得让那露亲眼确认事实的真相，说不定也是一种让她不要再逃避的警告吧。
“昨天你妈妈打电话给我，她非常担心你。”教练说。
那露想到自己这几天这么没出息的样子，觉得很惭愧，对妈妈和胜男的歉意如潮水般涌来。
“那露，教练觉得输赢并不是游泳比赛的全部。”
“但不就是为了要赢才参加比赛的吗？我想要赢得比赛。”
教练轻叹一口气，说：
“嗯，你说的也没错，但没有任何一位选手能一直赢下去，不论是谁都有输的时候，学习如何面对自己的失败，或许比赢得比赛还来得重要。”
教练有时会说一些那露听不懂的话，像上次让那露要好好调整心情，今天又说输了比赛比赢得比赛更重要。不过就那露所知，并没有那样的比赛。
“我不知道教练说的是什么意思。”
“教练希望至少一次也好，你能好好地想想看，自己为什么要游泳。”
即使没有比赛，那露平常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早上都会独自游泳一小时，然后放学后在游泳队待两个小时，做像今天的体能训练或是游泳训练，集训期间更是连星期天也不例外。虽然那露是因为喜欢才游泳的，但实际上也付出了许多辛苦。不过，不管是每天早上要起很早，在寒冷的冬天也要咬牙忍耐进入冰冷的水中，喘得心脏都快跳出来，还是再次出发，即使手脚酸痛，也一下都不落地完成跳绳次数，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赢得比赛才咬牙撑住的吗？那露不知道除了赢得比赛之外，游泳还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那露，你早就知道了吗？”
沙朗询问正分心想其他事的那露。
“嗯？知道什么？”
“我是问你知不知道郑太洋会加入游泳队的事，他不是坐你旁边吗？”
胜男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一边转动脚踝，一边专心地听她们的对话内容。
“我不知道，看来他把游泳队跟课后辅导课搞混了吧。”那露说。
那露开始跳绳，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跳，但还是先做再说。这是那露面对运动的态度。
当游泳队所有人跳绳跳到气喘吁吁的时候，太洋正坐在队办里，努力让心脏扑通扑通跳的自己冷静下来。自己终于踏进游泳队队办了，昨天还只能在瞭望台上远远地看大家练习的样子。一开始，教练也以为太洋是误将游泳队当成课后辅导课才来的，于是太洋有条不紊地向教练说起自己转学来到这里的故事。
“所以你父母也同意了？”
“嗯，不过他们跟我说，想参加游泳队的话，就自己想办法加入吧。”
“这也是一种考验啊。”
“好像是吧。”
教练一笑，太洋也不那么紧张了。
“那怎么办呢？我们不收四年级以上的新队员。你也知道，这里是训练游泳精英的地方，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教练说。
太洋赶紧打开书包，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奖牌与奖状。这些都是他在业余游泳锦标赛中获得的奖，以防万一，他一个也不落地带来了。太洋心想如果获奖的质量不够，至少也要以量来取胜才行。
“业余锦标赛跟选手们参加的比赛有天壤之别呀，而且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好意思，但六年级加入的话确实有点晚了……”
教练觉得尴尬而没把话讲完。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看。”
太洋对无论是在妈妈面前，还是在教练面前，都无法好好说明心情的自己感到郁闷。即使如此，太洋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今天真的不能加入的话，就要抓着教练的裤管苦苦地哀求。
“现在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就这样升上初中然后放弃游泳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会感到后悔。”
太洋缓慢且坚定地说出这些话，即使自己的声音不断地颤抖着，不过，好像也因此将太洋的恳切传达了出去。
教练谨慎地说：“倒是还有一个方法。”
太洋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
“好的，我做！”
“不，你先听听看再做决定。”
太洋一边搔头皮，一边笑着。
“下个星期有校内游泳比赛，如果你能在比赛中取得不错的成绩的话，我会考虑看看的。”教练说。
“好的，我要参加！”
教练仔细地看太洋放在桌上的每一个奖牌，一边看一边说：“一百米自由泳，五十米蝶泳，一百米蝶泳，蝶泳……你主要是游蝶泳？”
“对，我的蝶泳游得很不错……的，是以前的教练说的。”
太洋直到现在都还在展现自己的独特魅力，教练不禁笑了出来。
“你这小子真是的，五十米蝶泳，你可以在37秒内游完吗？”
“我会在35秒内游完的！”
太洋很有自信地大声回复教练，鞠躬行礼后走出了队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