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手机响了，李进一看到是父亲打来的他问父亲说：“爸，什么事？”
“你在家吗？”李成杰一边忙着手头上的订单一边和儿子打着电话。
李进一猜想一定是妈给爸打了电话告了他的状。“我妈已经走了，东西还没找到，她很生气我也很生气。”李进一有些不高兴的说。
“和你妈又吵了？都这么大了还这样不懂事，以后不许再和你妈吵嘴，听到没有？”李成杰严厉地训斥着儿子，他不允许儿子对丽霞有过激的言行，那毕竟是他李进一的亲生母亲。
“爸，你知道她在找谁的照片吗？是她和前夫的。”李进一有些愤恨的说。
“小一，那是你妈妈什么她她的？”他觉得儿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爸，有事吗？”李进一岔开话题，这些年爸对妈的好他全看在眼里妈从未领过情，小时候李进一觉得爸委屈现在到觉的他窝囊了。
“没事多去陪陪你妈，人老了就怕孤单。”李成杰嘱托着儿子，虽然这些年她一直都排斥着他，但在他心里对她的那份情意永远都是那么厚实。
“爸，你少操些闲心，妈要是真怕孤单就不搬出去一个人住了，妈心里装着别人她躲我们还躲不过来呢，我去陪她那不是打扰了她想别人吗？”李进一觉得他比父亲更了解妈妈，比父亲更懂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感情，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父亲很傻，傻的只会挣钱养家只会付出所有。他一直不明白，父亲不是个精明的商人他却能从一个小小的木匠一帆风顺的走到今天，他靠的究竟是什么？
“小孩子乱讲话。”李成杰在电话那头训斥着儿子：“大人的事你懂什么？以后不可以在妈妈面前这样说听到没有？”
“爸，我都二十三了，什么我不懂？现在是你不懂的我都懂。”李进一有些放肆的说道：“比如关于爱情关于女人关于婚外情。”
“好了好了。”他打断儿子的话，他不想听儿子油嘴滑舌口无遮掩的说词。“你先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趁着年轻做出些事来，别一天到晚净弄些没用的。”其实关于他们那个年代的爱情，那个年代的男人和女人是现在儿子他们这一代人无法理解的，那个年代的爱无需言语诠释它的存在，却在心里犹如磐石一样坚不可摧。
“爸，我姐说她快回来了。”李进一告诉父亲说。
“是吗？定日子了吗？”他心里有些高兴，因为这个女儿在他心里的分量一点不比儿子轻。
“可能是暑假吧！”李进一估摸着说。
“你说的有准没准？”他是有些想她了，数数日子整整有三年没有见过面了吧？也不知道她过的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好？
“刚才我还和姐通了电话，应该是确定的。”李进一说。
“那好，到时候我也放几天假，我们全家一起去度假，好好的玩几天。”他有些兴奋地说，这二十几年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早已经把他们的感情紧紧地串联在一起，虽然不高兴的事很多，可他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他就是高兴的。
“爸，你也是最亲姐，我从小到大都是嫉妒她的。”李进一泛着醋味的说：“从小到大，你和妈是一加一的爱她，我却被妈冷落，知道吗？我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你和另外一个女人的私生子，所以妈才那样讨厌我。说实话，有时候还真想我是就好了，总有一天能来个亲妈爱爱我，可事实证明我不是，我才是你和妈共同的产物，失落啊！”李进一越来越大说话也越来越让人烦恼，最可恨的是他的话还带着锋芒。
“小子你这是都说了些什么？”李成杰有些生气的说道：“你知道你最缺的是什么吗？是责任是付出，你记着男人是要有责任有付出的，而不是去向别人索要，干嘛老是想着让人疼？这没出息的样儿，我最看不得你这样。”
“行，行，我约了朋友先挂了。”李进一最不想听的也就是父亲给他上这样的政治课。在父亲眼里他没有担当没有责任吗？父亲了解他吗？人人都以为他们看到的那个李进一是真正的李进一吗？他都懒得给人说真正的李进一是个什么样的。父亲有时候总喜欢小题大做地教训他，他和父亲之间虽然没有像同母亲那样的争吵过，但他与父亲在某些向左或向右的观点里，是因为被他很调皮的解决掉了。其实他知道父亲没那么多时间管教自己，他只是有空逮着自己就想训训，这是弥补他做父亲的亏欠吗？
李进一挂断父亲的电话，他突然想回乡下去看姥姥，小时候太多的时间是在姥姥家的小院儿里和姑姑也可以叫做舅妈的女人的那个孩子一块儿疯玩。现在想想那段日子还真是快活，姥姥家的村外有一条小河，小河的两岸长满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杨柳，河滩被有心的老农开垦的平整而肥沃，因为要错过夏天的雨季，怕河水涨满淹没河滩，所以肥沃的河滩就只能收获一季的农物，小麦或油菜便成了最适合这一时节的农作物了。
春天的阳光温暖而慵懒，蔚蓝的天空也尽情的地绽放着轻漫的云朵，清清的河水潺潺地流淌着，不经意间还能看到一两条小鱼欢快地游过，两岸的杨柳在春风中尽情的舞动着一身翠绿的长裙，风吹过时她的裙摆一不小心掉进了小河弄湿了衣黛却还嘻嘻的欢笑着，也许她知道是春风在和她玩耍是小河想要亲吻着她，所以她才笑得那样欢快。两岸河滩上绿油油的麦苗和金黄的油菜花渲染着春天里最浓重最浪漫最亮丽的油画般的美。
是啊！那真是一幅乡村田园最美的画卷。但那都已成为过去，成为遥远的回忆，如今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那条清澈的小河流淌着的是污臭浑浊的工业废水，两岸曾经郁郁葱葱的杨柳也早已被人砍伐的所剩无几犹如病危般挣扎在污臭的河岸上痛不欲生苍老而孤零，曾经生机盎然的河滩也已是臭泥与垃圾的世界。
李进一觉得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浑浊，每一个角落里都像堵满了污泥般的腐臭，而他就被困在这腐臭的世界里双脚找不到起落点。曾经是因为少不更事才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吗？还是生活原本就是在被时间无情的一层层剥落掉涂鸦的伪色而显露出它残酷的现实时，他的无能为力的狼狈？他不清楚他也不想再剥的清楚。
李进一吹着听似轻松欢快的口哨，从车库开出父亲买给他的车，他很庆幸自己是这座小城的富二代，更得意自己高大帅气俊俏的外表，有时他也是飘飘然的，就像现在他可以主宰自己的一切驾驭着青春时尚，快乐有时也许就是这样简单，何必要去深挖那些藏于久远时代的真实的东西而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李进一常这样安慰自己，他说快乐是自己找的，烦恼同样也是自己找的。
在他大学毕业时与邻校的联谊晚会上，因为前女友才邂逅的那个梳着马尾辫穿牛仔裤黄T恤的同乡女孩之后，他才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其实是最无聊的，于是他想改变，女孩其实是比他高一届的，那天的联谊会女孩是陪表妹去的，而女孩的表妹也正是李进一的前女友。女孩毕业考了公务员，就在他们这坐小城里上班，所以李进一也跟着她考了公务员。直如今李进一也不问她的名字，只叫她“油菜“，在他眼里她像极了油菜花，灿烂而阳光。女孩从没正眼瞧过他但也没说讨厌过他，这些他都不在乎，他赖皮的问女孩：“叫你油菜，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又不叫有油菜。”女孩骑着自行车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的说。李进一并不觉得无趣反倒觉得她很有意思，没事的时候他也就骑着自行车跟着女孩走上下班的路，反正女孩住的地儿就在他小区的对面，李进一给女孩讲现代精编版青蛙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他赖皮的跟着她，距离却始终保持着那个距离，她前他后他就像尾巴一样在她身后紧跟不舍。李进一虽然没看出她对他的好感，但也没看出她的反感。今天李进一就想回老家看看还有没有盛开的油菜花采一束送给她。
从小城到姥姥住的乡下有十几里的路程，这段路是父亲几年前出资修住的。当时人们都说父亲是慈善家要以他的名字命名这条路，可父亲却说他不是慈善家他只是这条路的过路人。
走在父亲的路上，李进一故意放慢着车速听着音乐慢慢地欣赏着沿途的村庄和绿油油的麦田，觉得全身都是轻松的。此时李进一觉得好像还没走多长时间姥姥的家就已经快到了，姥姥家就在村口的公路边上，李进一远远地看见姥姥的大门口站着姑姑二小和一个穿淡粉色上衣的女孩。李进一把车开过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二小：“你女朋友？”
所有人都应声向他看来，二小见李进一开着新车过来，惊喜地丢下身旁的女孩儿走到他车旁问：“小一，舅又给你买新车了？”
“你看这车怎么样？”李进一有些炫耀地说，惹得二小甚是羡慕嫉妒起来，李进一见状也就更加得意起来，他从小到大似乎很是喜欢享受别人看他的这种眼神。
“让我试试呗！”二小爱不释手的摸着汽车。
“行，哪天带你出去好好玩玩？”李进一应允着二小，他回头看见姑姑李小然的脸色有些阴沉，她用眼角的余光轻描了一下他的车子，似乎有些不屑一顾。李进一看得出来那种眼神是羡慕是嫉妒的恨。李进一知道姑姑和母亲是向来不和的，之前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李进一不太清楚，但她俩是从来没有讲过话的。李进一只记得六岁那年姑姑和母亲发生过一次战争，那不是一场女人之间的唇舌之战而是棍棒之战，自此两人便不再谈话，任凭姥姥和奶奶再怎样撮合，这十多年她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姑姑的尖酸刻薄刁蛮，母亲的吹毛求疵自恃清高，她们谁又会先向对方开口呢？
“二小，是别人的东西重要还是你媳妇重要？”姑姑阴着脸对二小说完转身又推出一脸的笑对二小的女友说：“芳，走，咱们进家婶子把饺子都包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吃呢。”
“快进来吧！”姥姥也瞅着芳，堆着满脸的笑。不过姥姥倒是没有冷落李进一。“小一，今天你怎么想来了？”姥姥问他。李进一明白姥姥知道因为姑姑李小然的原因他们一家是很少回来的。
“姑舅妈，有我的饺子吃吗？”李进一并不在乎姑姑甩给他的样子有多难堪？因为在这个家里李小然的身份即使他的姑姑又是他的舅妈，所以李进一觉得这种亲是砸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再说姑姑只是和母亲有些过不去，对他李进一也就这样吧。也许是因为他和母亲不在同一个战线上，所以他对姑姑对他的态度也就没有太在意的“雕刻”过，是好还是不好。
“你吃了就有呗。”李小然不凉不热的给了他一句，今天她没心思和他斗嘴。
“你妈这些日子还好吧？快小半年我都没见到她了。”姥姥问李进一，女儿终究是女儿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住这份亲情。
“想我妈了？要不今天我接你过去住些日子？”李进一也就这样随口一说，他知道妈和姥姥的母女关系也不怎么好，姥姥是真心亲妈，而在妈这是一直怨恨着姥姥，谁知道妈一天心里都想些什么？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欠她似的。
“老了，上哪儿都得给人添麻烦？”老太太说。不过看得出来老太太还是想去的，女儿想不想她不要紧？她是很想女儿的。因为女儿和儿媳李小然的不和所以甭指望女儿能回家看她了。
前几年老太太身子骨硬朗时常搭别人的车去女儿家小住几日，可近几年上了岁数越发感觉身子沉，坐车也累便很少去了，虽然李成杰常说开车来接她，可她看得出来女儿的态度是不冷不热，所以她拒绝李成杰不让他来接，老太太心里明白女儿还在怨恨着她，可当初谁又想呢？人活着总得迈开脚步向前走吧！这个理老太太说给女儿听，说的老太太都烦了更何况女儿这个当局者！所以老太太也就不说了，凭丽霞她自己去想去琢磨吧。
“姥姥，过些日子姐要回来了。”李进一岔开话题说道，他知道姥姥疼姐姐胜过所有的孩子，也正因这一点姑姑是最不高兴的。记得小时候经常因为姥姥对姐姐的好引发姑姑姥姥和母亲之间的争吵，不过姥姥却从未因姑姑的多嫌和干涉而改变或是隐藏对姐姐的爱，很多年来姥姥对姐姐的爱从未因谁而退缩过。
“快三年了吧？怪想她的，也不知道这个丫头过得怎么样？都小三十的人了还没自己的窝，真不知道她一个人还要飘到什么时候。”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的掉下眼泪，李进一赶忙拿出纸巾给老太太擦并安慰着说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说不定这次就带回来给你看，让你把关呢。”
“也是，和她同岁的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她还不急不慌的。”老太太说。
“不是我说叨，从小到大你最亲她，如今人家在外风光哪还记得你这老太太，你现在还操着那闲心累不累！现在还不是我一天三餐给你端茶倒水伺候你吃喝拉撒也没听你念过我一点好？”李小然一手忙着给芳端茶倒水一手又给芳拿来苹果，嘴里还不忘抱怨婆婆的不是。
老太太不吭声，其实以前老太太也会说上一句：“哪个孩子我都一样亲，是你眼里容不下丫头。”可现在老太太啥话也不说了，人老了有些事就那样明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种话媳妇已经说了二十几年也没见她改变了谁什么，反倒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老太太想想李小然说的也对，以前李小然是吃她做的饭，现在是她吃李小然做的饭，人得服老服老就得什么事都装糊涂，这才是聪明。
“姑，你干嘛老是这样叨叨？二小和川子哥你亲哪个？”李进一问李小然，李进一从小就喜欢给这个又是姑姑又是舅妈的女人硬骨头啃，有时听她说话也是一种化解寂寞的快乐。
“两个我都一样亲。”李小然很认真的说。
“那你干嘛让川子哥又上大学又考研，却让二小留在家里帮你种田？”李进一说。李小然听李进一的话像是故意在挑拨恶化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甚至还要把二小的媳妇也卷进婆媳之间的矛盾中时，李小然瞪了他一眼说：“你就喜欢这么恶搞，觉得看别人生气你才高兴才痛快。”
“是二小他自己不想读书，我有什么办法？”李小然忙又解释着说。
“姑，到时候你的养老还是个问题呢！”李进一一本正经的说。
“先管好你自己吧。”李小然没好气的说，当着未来儿媳妇的面儿李进一说这些着实让她心里很不高兴，她偷偷瞥了芳子一眼看她的反应，芳子像是没听见李进一的话，她和二小边看电视边开心的聊着他们的事。李小然有些踏实的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芳子是个聪明的姑娘，旁人的话不会轻易在她身上挑拨出事非来。
“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让姑帮你把把关。”李小然撇开话题问李进一。
“我早着呢，追我的女孩不计其数，我还真不知道该带哪个回家，不过就算我随便带一个回来也能让你们百分百满意。”的确李进一从小到大身边不缺女孩，只是从小到大他身边没有一个让他心仪的女孩，看似繁花锦簇其实他心里荒凉寂寞这就是他的悲哀了。
“你爸最近怎么样？”李小然突然又把话题转向了李成杰。
“还是老样子，一天到晚忙他的事。”李进一懒懒地说道，语气里流淌着漫不经心的舒逸，也许这就是父亲的忙所给他创造出来的优越感。
“最近家里也没啥事儿，在家老这么闲着心里烦，想去你爸那儿找点事儿做。”李小然说道：“你川子哥还读研，二小和芳子也要准备结婚了，就你姑父挣得那点工资哪够这一大家子花销，现在物价蹭蹭地往上涨，你爸给你姑父开的那点工资却一点也没动静。”李小然说着说着就又开始抱怨起哥哥李成杰的吝啬还嫌弃着丈夫的没本事。
“姑，姥姥都这么大年纪了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再说你去我爸那儿能做么？”李进一很孝顺的说道：“回头我给我爸说，给我姑父多发点奖金，你就该高兴了吧？”
李小然一时没说话，其实她要的就是李进一这句话，过了会儿她才说：“小一，你妈在家闲着也没事做，不闷得慌？让你姥姥过去陪陪她，娘俩好好说说话。”李小然是嫌老太太烦了，想把老太太推出去给女儿养着：“你妈那儿生活条件啥都好，你姥姥住那儿还能享几年福呢！跟着我们不行享不了福还得受罪。”
“行了，我老不中用了，占你地方了，开始往外赶我了是不是？告诉你我哪儿都不去，死也得死在这间屋子里。”老太太生气地把手里的水杯重重地摔倒在桌子上洒了满桌的水，老太太板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却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这是老太太的底线，别的事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糊涂，唯有住在哪儿这件事她不能糊涂，人老了这窝就是她活着的根。芳子和二小闻声看见老太太生气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说什么是好。老太太当着芳子的面发这样的脾气李小然不能吭声，因为她也马上要当婆婆了，所以今天说这话是她错了错就错在她太心急当着芳子的面说了。
“姑”李进一轻声叫李小然示意她哄哄老太太，可李小然并不理会，气氛有些让人难堪，看得出李小然对婆婆确实反感，聪明的李进一只好示意二小带媳妇去别的屋里。
“姥姥，我妈想你了，最近她身体不太好想让你过去陪陪她。”李进一想办法圆解这尴尬的场面，毕竟二小的未婚妻在。
“你妈咋了？”老太太关心的问：“她又生啥病了？”看得出老太太有些紧张，她生的这女儿让她操了一辈子的心也没落下一点做娘的好。
“我妈一个人搬出去住了，她说嫌我和我爸烦。”李进一如实的回答是想让老太太明白只有她和丽霞娘俩一起住的。
“你妈又耍小性子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老太太知道闺女又钻死胡同自己给自己斗闲气了，其实这么多年她是一直都钻在那条死胡同里没出来过，老太太知道闺女心里苦，可那苦总得有熬过去的时候吧，谁会想她把自己多半生的日子都浸泡在里面煎熬，苦着她自己也呛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弄的谁都不好受。
“我哥咋这样倒霉娶了这样个女人，到现在还不知自己值几斤几两，这些年她除了和我哥闹别扭，除了生个李进一她还做过什么？一天到晚拉着一张脸像我们李家欠她多少似的，我哥哪儿不好？要不是当初成分的事，我哥会娶她？！”李小然愤愤不平无所顾忌的说。她是只记得李成杰是她的亲哥哥了，像是忘了她跟前的李进一是谁了。
“姑……”李进一想插句话，却被李小然打断了说：“她以为自己出落的是只凤凰，就算她以前是只凤凰，那也是只落架的凤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今天她觉得自己是只凤凰能高高地站在那儿还不是全凭着我哥给她的光彩，没我哥她神气个啥？”
李小然说着说着不知为什么哭起来，而且哭得还特别伤心。
李进一听姑姑这么说，李进一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其实姑姑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他不会帮着别人攻击母亲，但只要是关于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争论，任何时候他都会站立在父亲的一边，就算是沉默，这也是他对母亲无声的攻击。也许是因为从小跟在姑姑和姥姥的身边长大，对姥姥和姑姑的感觉有种母性的依靠，而对妈妈他倒是陌生的，母亲是那样疼爱姐姐，可以说直到姐姐去山区支教之前她都从未让姐姐离开过她身边半步，就算姐姐在天津读高中的两年还有在BJ读大学的四年，父亲都给她们在那里买了房子让母亲陪读，可以说父亲对她们是倾尽了所有。小时候李进一不懂什么是遗弃和孤独，也许那是因为在姥姥家有二小和他撒野狂欢吧。他上小学之前的日子是二小填充丰富着他幼年的世界，直到七岁读一年级父亲来姥姥家把他接走时，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恋恋不舍的不想离开。时至今日他都对二小对姥姥对这个家装着心贴心的温暖，而在那个有爸有妈的家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幸福，更多的是嫉妒是自卑甚至还有恨。
当他一天天的长大，他越来越感觉妈妈只是姐姐一个人的妈妈时，他在那个家在妈妈面前小心翼翼地像做客一样的生活了将近十年。他读初二姐姐读高二时，妈妈陪姐姐离开那个家之后，剩下他和父亲时他才觉得家的气氛不再那么凝重，虽然父亲忙于他的生意应酬很少在家吃饭，但每天的早餐父亲都会为他准备好才去工作，他会吃得精光，那时他觉得这就是他对父爱最好的回报。
他恨过母亲，因为母亲对他的莫不关心，从前那恨是有温度的。但现在他这种恨日渐消褪，冷漠却疯狂的袭至而来，他不再渴望母亲对他有所作为，他的心越来越凉越来越冷，所以刚才姑姑李小然大肆批判怒斥母亲的时候李进一很带劲地听着，他甚至觉得姑姑说的就是他想要说的，只是平日里他不知道该怎样把这种话说给谁人听来宣泄他的怨气。今天姑姑终于帮他说出来时他觉得心里舒畅而欢快极了。
“妈，那是我姑，是进一哥的妈，当着姥姥和进一哥的面你干嘛非要把话说得这样难听？”二小从外进屋来说，他都听不下去了吗？其实每次二小看见母亲谈及姑姑情绪波动的样子时他都会站出来替姑姑说句话，小时候只要李进一有的东西他同样也会在姑姑那里得到，无论是什么姑都会买给他，这是母亲有时候所不能给的满足感。虽然母亲每次都会说这些都是用他们李家的钱用二小舅舅的钱买来的这与姑姑也可称为舅妈的女人毫不相干时，二小总会顶嘴说：“这就是姑姑买来的。”母亲见他犟嘴，总会气愤愤地朝他屁股上狠狠的抽两巴掌并骂道：“小孩子，你懂啥？没我就没有她，没你舅就更没她，她给你花那钱可不是她自己的。”
其实谁都不知道，看似二小对姑姑王丽霞的尊重和维护都是他对姑姑的恐惧感所垒筑起来的。
二小记得有一次，母亲这话让姑姑在门外听到，姑姑推门进来，就对母亲吼道：“你以为我稀罕花他的钱？你说的不错，如果没有你没有李成杰就不会有今天的我，可你别忘了，你们我谁都不稀罕，我倒是情愿这辈子都不曾遇见过你们俩。”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那个死鬼？都多少年过去了你心里还惦记着他？你对得起我哥吗？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我哥拼了命的赚钱，你真不知足瞧瞧身边有多少女人羡慕你的日子，你还生在福中不知福。”李小然愤愤不平地说道。
“跟你们这群人说不明白。”二小听到姑姑此时说话的声音有些抽搐，二小知道妈妈李小然的话又触伤了姑姑最痛的那块疤？
“你的心还一直在他身上撒野，他都死了那么多年，我哥这些年为你所做的一切你都视而不见，你的心也够狠的。”
二小记得姑姑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回答给母亲的是：“你知道女人最大的幸福是什么？不是财富名望权力而是内心的充实感，只有和一个你深爱并且愿意一直陪你到老到死的男人一心一意地活着，日子就算再平淡再贫穷你都是快乐的。”
“现在也就是你能从嘴里说出这种话来，那是你跟了一个好男人不知道柴米油盐生活拮据的滋味。”二小听到母亲叹声说：“这就是命，你跟着我哥要啥有啥，我跟着你哥是要啥没啥，同一个时代却造就出你我不同的两个人来。”
“给你说的这些你不懂。你以为过日子就是为了吃喝拉撒柴米油盐。”丽霞冷冷的说。
李小然有些嘲笑地问道：“我告诉你，只有填饱了肚子，才会生出爱情，你现在是被我哥喂饱了撑的没事儿干。”
“你什么都不懂。”王丽霞说。
“我不懂？”李小然有些激动起来声音也跟着颤抖：“你以为你哥在我心里就真那么好？是我认命罢了，人活着就得把心放宽些学会自己安慰自己，像你这样太较真活得有多累！你以为我没爱过？是我们的青春时代生的太残酷，爱情的种子才刚刚发芽就已经被连根铲除。比起来你还是幸运的至少你曾经嫁给过自己心仪的男人呢！不过现在想想我没那点幸运也没那点心伤。虽然也算伤了一层皮但长两天就会好。”
“怎么……？”她问，这是她第一次心平气和的想和她聊聊了，她有些诧异她从来不觉得她会有故事，她看起来简单粗野而平白。
“谁没有过青春？哪个青春没有过爱情，只是有些人太把它当回事了，而有些人只是把它轻轻的压藏在心底。”李小然很舒缓的说，但听的出来她的语气里流淌着一丝轻轻的哀愁和淡淡的甜蜜。
“你以为就你有爱情？”李小然用眼睛的余光瞟了她一眼说：“从十六岁我就喜欢上那个男孩，直到今天也没忘了他。”说到这里时李小然的嘴角微微翘起，很显然此时尘封在她心里的那颗蜜糖在融化幸福也在流淌吧！
“为什么不嫁给他？难道只是为了你哥能娶到我做老婆你才用这种换亲的方式而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婚姻？你觉得值吗？你是不是太傻了？”王丽霞有些不能理解的问。
“一开始是想嫁给他来着，只是后来他又和别人好上了，一个村支书的女儿，长得没我好看可人家爹是支书有权，能保送他去读大学，他就那样了，其实人都那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能理解他，所以我没恨过他。不过后来听说他大学没毕业就又撇下支书的女儿另攀高枝了，后来他留在了省城结婚又结婚又结婚，为了仕途折腾了半辈子，位子是做得高高的身边却没儿没女。也不知道是他不能生还是那些被他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生不出来。
当初恨他是因为他连分手都没跟我说当着我的面儿就和支书的女儿好上了。不过现在想想又何必？那就是他的本性，其实最可怜的是那个支书的女儿，做了人家的垫脚石后又被一脚踢开比我还惨。”李小然突然有些幸灾乐祸却又轻声叹息说：“我不算是那个最不幸的人，至少我没做过别人向上爬的垫脚石，我只是被他轻轻的推开而已，我拍拍身上的尘土对着镜子大哭一场，然后再对自己笑笑说，没有你明天的太阳照样升起，我活的一样好。”
李小然觉得感情这事只有拿得起放得下日子才过得安生。无论是女人或是男人若总纠结在以前的事里只有自己痛苦那是傻瓜，在一起就爱，不在一起就各自安好，平平常常的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别总想着调出什么色调和滋味。
“看不出来你的心还挺大，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只是你和我不一样。”王丽霞说。
“那是你想着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其实人都一样，谁也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他离开我的方式不是抛弃，所以我不能像你一样的重新开始，你是知道的，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在小忆出生的那天为了赶去医院看望我们母女他才出的车祸。有时候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在家就生不出孩子非要跑到医院去？害得他把命都丢了，他怎么就那么傻呢？”王丽霞说到这控制不住的哭起来，她越哭就越想哭越哭就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狠狠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像发了疯似的嘴里咒骂着谁。其实每次说到他她都会哭，自从他离开之后她的情绪和神志就变得紊乱和不安。
“好了，都过去这些年了，别老想他多好，想想他的不负责任明知道你在医院生孩子要死要活的等着他，他还去车轱辘底下救那个看着就救不出来的人，要我说他就是一混蛋，不知道自己有老婆孩子还等着他过日子呢！为了一个英雄的光环把命都搭进去了。”李小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都横直了，她就是这么一个女人，现实、冷漠、无情，话说出来针针见血。
当丽霞听李小冉说这些话时，她突然怔住用一双充满愤怒压抑的眼睛从她凌乱的头发缝隙里敌视着李小然的畅所欲言，李小然却毫无察觉尽情的说着。
“男人活着不光是为他自己，最重要的是为了老婆孩子，为了这个家。他也不想想你和孩子就那么奋不顾身的冲上去了，他是英雄了，别人敬仰了花圈悼词铺天盖地的给尽了他风光，一个死人的风光有什么意义？你的幸福却全毁了，要我说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也没有孩子，他只有他自己，还有……
再说，那是眼看着就救不出来的人他还……他还把自己也搭进去，值吗？”
“你说够了没有？”王丽霞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撕扯住李小然的头发使劲的拽，李小然被丽霞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懵了，她怔了几秒钟才开始反击，她也撕扯起丽霞的头发狠狠的拽，但她似乎觉得丽霞并不知道痛，因为她一声都不呻吟，倒是自己被丽霞大把大把的拽掉头发时疼的钻心嘴里一个劲儿的哎呦着。
“你疯了？快放开我。”李小然有些求饶似的叫唤着，她是真疼，虽然她的手也没闲着，但她总觉得丽霞的手比她狠。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我妈和我姑打起来了，快来人哪！“门外的二小在院子里大喊着，他不敢进屋，因为他在门缝里瞅见姑姑和妈妈撕扯在一起时那股子野劲简直就像两只发疯的狮子，他被吓坏了，一直今后的日子他对姑姑都是害怕的敬重，他从不敢跟人讲起那天姑姑为什么会和妈妈大打出手，就是十几年后的今天他都不愿回忆起那天的每一分钟。说实话今天他维护地站在姑姑这一边就是因为惧怕！
老太太听见孙子叫喊，赶忙从厨房里跑出来想上前拉开她俩，却不知被她俩谁推了个跟头倒在地上疼得站不起身来。
“二小，快去街上叫你爸，他带小一买盐去了，快，快去呀！”老太太着急的吱呼着孙子。
“哦……”二小被吓傻了愣愣的好一会才跑出院子去找父亲把这俩个女人掰扯开。
“妈……”李进一看见妈妈和姑姑打架吓得哭起来，王正明此时也被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震懵了。她们真是面目全非，两个打架的女人真比斗架的公鸡还“炸毛“红眼。
“正明还愣着干啥！快把她们拉开呀。”老太太又疼又急的催促儿子说。
“妈，你这是怎么回事？咋倒地上了？”王正明上前要把老太太扶起来时他发现老太太已经站不起来了，他慌了要哭似的问老太太是不是摔坏哪儿了，老太太却说没事儿一会儿自己就能站起来要他先把媳妇和闺女拉开，王正明这才急了：“让她们打吧，打死谁算谁。”王正明使劲把老太太抱起来说要去医院，老太太是死活不让非要儿子把自己放下来先管她们。
“妈，是不是她们把你推倒的？”王正明拧不过老太太，只好先把老太太抱到屋床上让二小陪在奶奶跟前作伴儿。
此时的李小然还真希望丈夫王正明赶快搭把手把丽霞扯开，她是真有些吃不消了，没想到看似瘦瘦巴巴无精无神弱不惊风的王丽霞打起架来力气还蛮大的。
“王正明，瞧见你妹子了吧，她这是要杀了我，你还不帮我你还是不是我男人？”李小然使劲冲屋里的王正明大吼着，她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在丽霞手里，因为刚才从屋里打到屋外纯粹是丽霞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拽出来的，现在她也不知道是哪儿疼了反正全身上下都疼木的。
“要出人命了，快，快去把她俩拉开，这都是为什么呀非要打个你死我活的不成吗？”老太太急疯了似的要王证明赶紧出去把媳妇和闺女扯开。
“妈，你呢？”王正明这个时候了还犹豫不决，他更担心的是老太太伤得重不重，他没觉察到丽霞的情绪失控，这只是简单的两个女人之间的争执，再加上平日里这两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形象……所以他想，打就打吧他心里还能解解气呢！
此时，丽霞早已把李小然摁倒在地骑在她的身上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任凭李小然怎么挣扎反抗都无济于事，丽霞死死的摁着她就是不松手，憋得李小然满脸通红连声都吭不出来了。
“你才是混蛋，我让你侮辱他，我让你嘲笑他……”此刻丽霞就像泄洪的堤所有的怨恨悲伤压抑……惊涛骇浪般的汹涌而出要淹没这个世界。
李进一看着妈妈吓得张着大嘴哇哇的哭，他从来没见过妈妈今天这个样子，像头野兽一样凶残地撕咬着姑姑李小然，也是从这一刻起李进一与母亲完全的分解成两个永不相容的个体。因为害怕而排斥恐惧和陌生。
二小眼见着妈妈被姑姑掐得快断了气，他跑到屋里泣不成声地告诉父亲说：妈妈快死了，真的是快死了……王正明这才赶忙从屋里出来看见丽霞骑在李小然身上往死里狠劲的掐她时，李小然是真的快不行了她似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再掰开丽霞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来自救。
“丽霞……”王正明冲上去使劲把丽霞从李小然身上扯下来丢到一边，心疼地把李小然抱在怀里，看着真有些奄奄一息伤痕累累的老婆痛声的问，这是怎么了？
李小然难受的捂着咽喉，使劲的干渴着想接上那股气，现在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被王正明扯开丢到一边的丽霞却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哥哥王正明抱着李小然给她揉胸顺气时她气恼而无助地怒视着眼前的一切，李进一也同样孤独的在那嚎哭。
“哭什么哭，别哭了。”王正明怒吼李进一。李进一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哭得更厉害因为他怕，现在王正明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个家越来越让他窝火。
丽霞一天到晚带着两个孩子住娘家，老婆李小然就一天到晚阴着脸指桑骂槐的敲打她，虽然王正明知道妹妹心里苦憋屈，可再苦再憋屈也不能这样做把李小然往死里整呀！
现在没有谁去扶丽霞一把，也没有谁知道现在的她多么需要一双手拉起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她，哪怕是一个陌生人的拥抱短暂的让她靠一靠对她说：别怕，有我。可她听不到，空气里只有儿子李进一的嚎声大哭，她心烦意乱更加讨厌起这个原本就不喜欢的孩子。
王正明把老婆慢慢地扶进屋里安顿她躺在床上休息后想去管管妹妹却被李小然一把拽住问：干嘛去？
“看看我妹。”王正明如实的回答说，老婆是亲的妹妹更是亲。
“她差点没把我掐死，你还去管她？”李小然不许王正明去：“你今天……要是……要是……敢迈出……这屋一步……我……我……跟你没完……”李小然刚缓过这口气儿来像是又要被王正明给气死一样。
“你在娘家那边不也得叫她嫂子吗？你不心疼她你哥心疼她，她若真出了什么事你哥也饶不了你，再说小一还在外面哭呢我得去哄哄孩子吧，刚才你们可把孩子吓着了他可是你亲侄子！”王正明给李小冉解释着说，虽然他很心疼丽霞但他嘴里不能说，李小然的脾气他知道是越说越来劲儿的那一种。
李小然翻了王正明一眼，没说话。王正明知道老婆没说话就是默许了，可是当王正明走出屋时却发现丽霞不见了，只有李进一还站在那儿大哭。
“你妈呢？”王正明问李进一，李进一不回答他现在就知道哭。
“问你话呢，你妈去哪儿了？”王正明心里急躁躁的他是怕妹子真出了什么事，他知道两个人不会平白无故的打起来，平常两个人最多也只是斗几句嘴，今天能逼丽霞出了狠手一定是李小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王正明在院里大声问母亲，丽霞有没有在她屋？老太太说没有，王正明就慌了，他告诉妈说丽霞不见了老太太听说丽霞不见了，便慌起来，她想去看看可腰腿疼的不能动她下不了床。“这去哪儿找她呀？”王正明是真怕妹子出点什么事，她的好日子才刚开始，王正明心里自责起来，刚才把妹子从李小然身上扯开时手是不是太重了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不闻不问。
“去找小一他爸，快去，让他多找几个人去找。”老太太在床上半躺半坐着，疼得她下不了地在床上干着急，眼看儿子遇到这点儿事就不知所措的样子老太太心里更难受了，不怪儿媳李小然一天到晚指手划脚喳喳呼呼的嚷儿子，是儿子确实差了点。
“我这就去木制厂。”王正明急匆匆地骑上自行车出了门去找李成杰。
“二小，去把小一哄过来。”老太太脚疼的下不了床，只好吱唤孙子去哄李进一到屋里来。
“我不去，他妈打我妈”二小撅着嘴不肯去。
“小孩子乱讲话，大人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他叫你哥呢！你姑姑可没少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好孩子快去把弟弟哄进来奶奶下不了床。”老太太真没想到五岁的孩子还会说这些？“我才比他大三天我凭什么哄他？他爱来不来让他哭吧。”二小说什么也不肯去吧李进一叫进屋来，刚才姑姑丽霞打妈妈的时候他全看在眼里，小孩子的报复比大人来的更快更明显。
老太太看着孙子不去，她也没办法，只好在屋里大声的叫李进一回屋，可李进一也不知是哭傻了还是吓傻了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哭着要找妈妈，虽然平日里他感觉不到母亲对他有多好，但内心的深处他还是渴望母亲的温暖和爱的。
“二小，你一点儿都不心疼弟弟吗？平时姑姑可没少亲你。”老太太想让孙子去把外孙带过来，可没想二小冲她大吼起来：“不去，不去，我就是不去，谁让他妈打我妈。”二小从老太太屋里气冲冲地跑出来回自己屋看妈妈李小然去了。
终于有好心的邻居把李进一领进老太太屋里问孩子咋了，一个人站在院里哭半天也没人管还以为是家里没人呢。老太太半躺在床上说脚疼不方便下来。多事的邻居还要刨根问底地想知道刚才家里闹哄哄的出了什么事，其实谁都知道他家这些年的那些事，现在还是想好奇的再多知道点以便街头巷尾嚼舌根子打牙祭解闷子。
老太太心里当然清楚邻居的意思，她可不想让外人说三道四。“两个孩子刚才闹着玩儿打起来了。”老太太掩饰着说。
“小一他妈呢？刚才我好像瞅见她披头散发地跑出去了。”多事的邻居她明知道老太太在掩盖着什么却还要故意抖露出什么：“是不是二小他妈又和丽霞吵架了？”
“没有，就是两个孩子闹着玩儿。”老太太才不承认呢。
“要我说呀丽霞也是，她总这么住娘家不合适，听说她那头的日子蛮好过的嘛。还瞧不上人家小然她哥？不就腿那点毛病吗！可人家能挣钱呢，丽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羡慕的要死，就是十八九的大姑娘现在也乐意跟着人家哩！”
“他婶，你家小严好像在叫你呢。”老太太下了逐客令，她不想听人给她说这些。
“噢。”邻居还是蛮知趣的，她也给自己留个台阶下说：“这孩子一会儿瞅不见我就东找西找的。”多事的邻居总算是走了。老太太让李进一来她跟前把他抱在怀里问：“小一，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李进一不说话，老太太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知道李进一一定是被吓着了。
“其实你妈也不容易，她心里有苦。你爸他是个好人，是你妈没领情，怪她。”老太太虽然知道李进一现在还听不懂这些话，但她还是想解释给李进一听，不然她心里堵得慌。
王正明骑车急匆匆的来木制厂找李成杰，不巧李成杰刚好出去办事，急得王正明团团转，有人问他什么事急成这样他哪好意思开口说出实情只是搪塞一句有急事。
这时正好李成杰的大哥也是李小然的大哥王正明的大舅哥来厂里找李成杰，看见王正明火急火燎的要骑车出去，就叫住王正明问，出了什么事？
王正明见大舅哥来就问他有没有见李成杰并告诉他家里出了点事丽霞和小然闹矛盾了。王正明知道说没事他也不会相信没事会急着找李成杰，所以王正明说了一半实话。
李成杰的大哥李成志也许是觉得奇怪也许是自己闲得无聊，便问道什么矛盾，这亲上加亲的还能有什么矛盾？
“大哥，没事就两个孩子的事。”王正明撒着谎说，在这事上王正明还是聪明的他清楚李成志现在是什么德行的人。
“成杰他不在？”李成志问，他看得出来王正明确实很着急，他就猜着问，是不是你家儿子打了我们家小一？我跟你说小一可是我们李家的宝贝。
因为李成志和老婆杨香菊生了四个女儿一直渴望生个儿子，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一直努力着，大闺女李焕云都十八开始谈对象了他们还为逃计划生育每天东躲西藏要再给她生个小弟弟，这让她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丢人。可父亲李成志却说，如果没有儿子他就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窝囊。所以李焕云心里不痛快。去年堵气带着大妹李焕青离家去了外地打工，这姐妹俩刚走还没几天杨香菊就生病住院了，一检查医生说是子宫瘤要马上做子宫切除手术，这下可把李成志急坏了哭着喊着坚决不同意签字，最后没办法李成杰替他签了字才把杨香菊推进了手术室。想儿子想疯了的李成志因为这事差点没把李成杰掐死。从此李成志是赖上李成杰了，他说是李成杰让他断子绝孙便三天两头的来找李成杰撒泼耍赖要儿子，他扬言说这辈子是粘上李成杰了他养老送终的事全是李成杰的事了。李成杰知道哥哥的心思，这些年他带着嫂子和四个孩子在外吃苦受累，东躲西藏的就是为生个儿子。记得丽霞生进一时哥哥又是高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说：“明年你嫂子也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可等到明年时他的希望又一次破灭，杨香菊又给他生了一个闺女，杨香菊让李成志起名字时他想都没想随口就说叫换男，杨香菊听名字难听要他从起名，李成志是说什么也不让改就得叫换男，还说换男换男下一胎一定是换个男孩儿。可现在杨香菊的子宫没了，她还能拿什么生孩子？想要儿子要疯似的李成志他能不气吗？可这又怨谁？他不管，他就怨李成杰签了字。他知道自己这是无理取闹，但他就想这样无理取闹，因为他心里难受。
还好，杨香菊倒不觉得难受，她倒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了呢，终于解放了那些年在外漂泊的日子，有地不能种有家不能回在外吃不好穿不暖睡不踏实，每天小心翼翼还处处遭人白眼歧视的日子她是受够了。现在她在李成杰的木制厂做杂工挣钱供两个女儿读书她知足，至于李成志，她管不了，她也不想管随他怎么折腾去吧，他心里有气让他撒，还好他没把这气全撒在她身上，不然这家就真的不是什么家了。
“大哥，咱先找到丽霞再说。”王正明看出来，李成志心眼儿里没装什么好东西。自从断了生儿子的念头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就成了他的主题，外加像个娘们儿似的挑唆事非，他现在是闲的就怕别人跟他一样没事过太平日子，他巴不得家家都是鸡犬不宁他好一个人站在旁边瞧热闹。
“我跟你说，你妹子这种女人要不得，我们家老二要不是腿那点毛病才不会娶她，这种女人对自己男人一天到晚阴着一张脸，还三天两头的总住娘家真是可怜了我二弟还供着她，搁我我可受不了。”李成志说的原本是实话，可实话有时候就是不能原本地说出来，说出来就伤了和气伤了感情伤了某些人的自尊。
“叫你一声大哥，是看在小然和两个孩子的份儿上，我妹怎么了？你以为她愿意死了男人再嫁？你们家老二现在不就是开个破厂子吗？手里有几个臭钱吗？了不起了吗？”
王正明不愿意有人当面揭妹妹的伤疤，他知道那道疤对妹妹来说不是疤是一辈子都不会愈合都在淌着血的伤口。不然，这些年她不会对李成杰冷冰冰的排斥保持着距离。
“哥，出什么事儿了把你急成这样？”李成杰进了厂大门就看见王正明和李成志在说话，他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丽霞和小然吵了几句嘴赌气走了。”王正明简单的说了一句。
“那咱快去找吧。”李成杰看似着急却又透着些许的平静，因为在他心里已经知道她的去向只是不便说出口而已。
“就因为两个孩子吵了几句嘴她像疯了似的跑出去，我怕她想不开万一……”王正明最清楚丽霞为什么会走，可他不能当着李成志的面儿很明白地告诉李成杰。
李成杰不语，片刻他才说：哥，你先回家，我找几个人去找，没事儿的。其实李成杰心知肚明丽霞去了那儿，只是他不想说出来，男人的面子有时一半是自己给自己装贴出来的，李成杰和丽霞在一起生活十来年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她心里都装着些什么。
王正明想了想说，那也行，我娘的脚崴了我得回去。王正明觉得既然李成杰知道并说了不会有事，他相信李成杰会找到丽霞，丽霞也不会有事儿。在王正明的眼里李成杰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他可以玩转一切甚至还可以改变一切，只是可惜了那条有点破的腿，若不然他也不会娶了丽霞吧！虽然刚才他嘴里对李成志说他李成杰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那也只不过是想气气李成志罢了，其实从他心底里是佩服甚至嫉妒李成杰的。
“大哥，你有事？”李成杰把王正明送走后回屋看见李成志坐在他办公桌前，他知道李成志为什么来，但他还是要问问。
“老婆跑了？咳……”李成志干咳了一声又说：“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连个女人都调教不好丢不丢人？我就纳闷儿了她有那么好？三天有两天住娘家，你一个人冷屋冷灶过得有意思？干脆离了算了，现在不知有多少大姑娘排着队等着嫁给你，到时候再给咱老李家多生几个儿子过继给我两个也好。”李成志说的其实也是实在话，只是有时候实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李成杰没搭话，李成志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想过但只是想想而已，有些事不是那么轻易可做的，它会关联到很多很多的东西。
“手头是不是又紧了？”李成杰没接李成志的话茬，很多话最好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太平。“别老是赌，嫂子挣几个钱也不容易赞着以后两个孩子还要读书，你多体谅些嫂子。”李成杰一边说一边打开抽屉拿出些钱来递给李成志。
李成志倒是很不客气的拿过来看了看问：“就这点？“
“我没开银行，我也没欠你钱，嫌少以后就别来要，一个大男人靠别人养活着也不嫌臊得慌。”李成杰今天心情确实也不太好，刚才木制厂出了点事故，一个工人不小心把手指切断了他刚送到医院回来又碰上这么一出事，还有一批货因工人的计算失误下错了木料损失了木材不说还耽误了出货时间，对方让赔损失呢，王正明这时又跑来说丽霞和小然闹矛盾离家出走，他心里乱糟糟的想发火，不过他还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然就李成志这样他会直接把他撵出去。“你横什么横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我是你哥，有你这么对我说话的吗？”李成志吼起来，把钱一下子甩在李成杰身上骂道：“你才是个白眼狼，要不是当初我和小然给你张罗媳妇你现在还光棍着呢。你以为我傻呀！我不知道你这木制厂是咋开起来的，若不是丽霞她死去的男人你能有今天？说白了你才是一个靠女人靠死人才风光起来的卑鄙小人。”李成志说到最后对李成杰是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嘲笑与讥讽，因为整件事情他都太清楚了，甚至说这桩婚姻的策划和撮合都是他和妹妹李小然的杰作，如今最大的受益人却是李成杰。当初李成志念的是兄弟情想的是老李家不能断了香火。现在他看着李成杰顺风顺水飞黄腾达他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说到这儿李成杰有些僵了，变得无话可说。“怎么不说话了？蔫了吧？这事本来我不想再提可你非逼我说出来，不怪我的。”李成志狡黠地笑了笑。
“我不想再听到这些，永远都不想。”李成杰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沉默着回忆着这段婚姻的历程咸咸涩涩的谁知道他心里的苦？他的苦又能道给谁人听？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裹着的是最苦的心。
“我先走了，有时间我还来，别嫌我烦，我现在就这样脸皮厚。”李成志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看了一眼满腹心事的李成杰问：“想什么呢？其实你那点小心思丽霞早就明白，不然她不会到现在还瞧不上你，她能给你生个儿子就不错了，知足吧你。”李成志挥了挥手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