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杀人回忆
没有胜算,陈言长当然选择隐忍不发。他很随意地将已经弹出去了一段的左手顺势放入了衣兜里,依然保持着笑脸送出一句恭维:“今夜的夜皇后很漂亮。”
戴爷快速瞟了一眼那位艳丽女子,几乎是被激怒了:“梁笑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当面将对方的女伴比作夜皇后可不是一件的有礼貌的事情。尤其是在一个黑帮头目面前,身后还占满一群一声令下就可以把他撕成碎片的打手。
陈言长皱起眉,将头转向女子:“夜皇后漂亮,而帝王血来得稍晚了一点。”
女子扬了扬眉,坐在椅子上轻佻地笑了起来:“你是帝王血吗?”笑声有些放肆,在他视野的两位白衣男子脸上都显示出极大的错愕。
他摇了摇头:“我怎么配得上?在夜皇后面前,我按理应该是绿地。可我毕竟不是建义帮的人。我还是当一只皇后面前的蓝鹦鹉吧。”
女子笑得更放肆了,一面拿着眼睛去瞄戴爷,也不知道戴爷是什么反应。她倒是忽然一蒙嘴,变成窃笑,只是肩膀还不住地抽动。
“戴爷,请问有何见教呢?”陈言长再一次问出同样的问题。对象却换作了眼前的女子。
女子敛住笑容,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你叫我戴爷?”
夜皇后不是皇后,帝王血没有帝王,绿地不是草地,蓝鹦鹉当然也不是鹦鹉。这些都是郁金香的品种。
戴爷是一位种郁金香的老大,怎么会听不懂夜皇后的意思?而在场这么多人里,除了商人模样的长者就属这位女子最为特殊。再仔细一回想,楼下的红毯有彩边,方桌上有蕾丝桌布,确实很像是女人的心思。
他接下来说的帝王血来得晚只是院子里的帝王血还没有盛开。女子接上了他话,这可不像是黑帮老大的情人那么简单。没有哪位情人敢在老大当前如此放肆。所以他自信自己第二次绝不会再错。
可女子却沉下脸质疑他,他的瞳孔不由瞬间放大。
他最错的就是一上来为了显得诚恳主动和戴爷打招呼。在第一次认错以后,他又必须迅速消除这种错误带来的影响。而在连续出错以后,他已经被动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了。
不对,在女子问出这句话以后,全场肃静,没有任何人敢多出一声。不是戴爷怎会有这样的威势?
略一沉吟,他笑了笑:“我都说了,我现在只是一只蓝鹦鹉。对你来说,我还是叫你戴爷合适一些。当然,戴爷认为该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毕竟你永远是大家的夜皇后。”戴爷的爷字应该是对老大的一种敬称,不一定就是指一个男人。女人当然也可以叫戴爷。
再仔细一想,刚才哪句“你叫我戴爷”的质问,其核心不是“我”不是戴爷,而是“你”不该叫“我”戴爷。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忽然记起方逸谦提到过梁笑应的情人中包括黑帮女老大。莫非,侦探口中的这个女老大就是戴爷?
所以正常情况下,梁笑应确实不该叫她戴爷。但现在不是正常情况,这不仅仅是因为现在他是陈言长。更因为他们至少两年没有见过面。方逸谦的说法是两年来他只和章缙见过一面。而且侦探还专门提醒他最好不要来黑市。现在想来,这其实是在让他知道戴爷在找他。无论如何,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事,现在恐怕没有这么亲密了。
所以他说了一番这样的话。在对方看来这是一种婉拒,但是又给双方留了一个下来的台阶。
女子冷笑一声,幽声说:“以前叫人家戴莉,小莉,莉莉。现在也成了戴爷了。”
得到对方肯定回答,一直心悬着的他终于舒出一口气。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女人来。
她约莫35岁,之前以为是灯光暗,现在才发现是皮肤黝黑。并非是什么美人,但是骨相却是上佳,看起来有种冷清的气质。再仔细看,从短袖连衣裙中露出一截的手臂看似纤细,却又有不错的肌肉,这说明她至少每日都有一定的锻炼量。左臂又一条长长的疤痕,很可能是刀伤,已经有些淡了,大概是年轻时造成的。
他将空在外面的右手也放入衣兜,轻叹一声:“戴莉,毕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句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的话,不过放在此时具有万适的属性。
戴莉盯着她,大约很用力,很短时间内就连续眨了几次:“就算如此,你叫老金做戴爷是什么?故意气气我吗?”最后一个字拖着长音上扬,脸色更加阴冷了些,屋内的气氛显得更不融洽了。
陈言长现在满心都在诅咒梁笑应,这是一个什么烂人啊,怎么到处都是他惹下的麻烦。其他麻烦都罢了,他好歹也能想办法解决一二。可这滥情的事,让他一个非专业人士能怎么办?一个恨不得他去死的妻子;一个酒店临时搭上的单身母亲;而现在面前站着的更可怕,是一个黑帮老大。这还没完,他口袋里还装着一位,魔术师孙修竹。
对着这个要命的问题,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他沉默了一阵,才说:“我在想。若是当初我也认错了人,一切会不会好一些。”他说的极慢,边说边在想怎么在这句话组织起来。所以直到他说完,他似乎说了点什么,又实际上什么也没说。
戴莉却露出一个疲乏的笑容:“梁笑应,在遇到你之前,追求我的男人多得是。但是我觉得没有一个人说话有你好听。你看你走进来几分钟之内,说得甜言蜜语,这房间里的这些糙汉一辈子都想不出来。若是回到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我一定仍然会被你迷死。可是我现在34了,不是小女孩了。说实话,以前我觉得你高大英俊,可再见到你,我都怀疑我当初是不是瞎了眼。”
他有些无奈,这还真不怪这位女老大。因为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真正的梁笑应是一个翩翩迷人的家伙。只可惜现在大家脑中记忆的梁笑应都被换魂石替换成了他陈言长的模样。而他自己说清秀尚可,说英俊实在有点勉强,说迷死人那就除非对方眼瞎了。
刚刚想到这里,他立刻又有了更多的疑虑。既然梁笑应和戴莉只是因为情感纠葛。那这老大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现在要恩断义绝了?然后呢?上演一出建义帮清除感情骗子的戏码?那可真是糟糕透了。他此刻就算站出来大喊他不是梁笑应,只怕也是没人信的。若非有什么逻辑缜密的神探来力证他真的不是。
戴莉顿了顿,静静地凝视着他的双眼,然后平静地质问:“其实,你只是在利用我,是吧?”
尽管他并不知道是不是,但是他警醒地意识到这个答案只能为不是。所以他用委婉的方式作了否认:“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吗?我安排马车夫替你解决掉姓杨的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戴莉语调仍然平静,但是这平静之下蕴藏着惊涛骇浪。
马车夫?两年前?陈言长终于知道两个人现在的话题是什么了。原来是杨浙。
按照方逸谦的说法,杨浙是被醉酒的车夫用失控的马车撞死的。而白鹭夫人却说这是梁笑应杀死的19位遇难者中的一位。之前他还怀疑方逸谦的情报有误。毕竟与白鹭夫人相比,奥法师不论是能力、办事的靠谱程度还是两人间的亲疏程度都让他信赖的多。那么现在看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梁笑应那次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委托了戴莉。戴莉安排帮会的兄弟制造了一起“意外”。
所以他只是抿了抿嘴唇:“我只是不方便亲手杀杨浙。”
“那你这是承认利用我了吧?”声音提高了一个度,这让两位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对视的道理不用说,他一看便知,戴莉生气了。通常这种情况下,她生气到这个份上,黑衣人该出手教训人了。只是这次的对象偏偏是老大的情人,他们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管黑衣人有没有真正出手,都预示他的情况不太妙。
“杀人的事,只是一个请求。你知道的,我从不求女人。除了你没有女人值得我这么做。除了你也没有女人配让我这么做。”他右手拇指在食指中指上摩擦着。幸好他此时的双手都在衣袋中插着,否则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动作就已经暴露出他此时有多紧张。
这番话说出口,让戴莉面色微微松弛了一点:“是吗?我以为这些话你只会对你的小娇妻说。”
他摇了摇头:“杀人之前,我绝不是利用你。杀人之后,你也知道,这开启了一个让雇主博弈的机会,这样的北宸可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不是不想来北宸,而是不能来。”这么说倒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一个合理的推断。按照时间计算,杨浙死了以后,两年来梁笑应只来过一次北宸。对于一个醉心于向上流社会钻营的人来说,确实是太少了。所以一定在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当然,这并不是在猜测一个未知的真相,而是在猜测一个既成的事实。真相猜错了可以再猜一次,事实猜错了就不得不让人生疑了。
就在他忐忑不安地望向戴莉等待一个审判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在城市的另一端,也开启了一场类似的话题。
毛利信真将陆离忧送到门口,欠身致意:“非常感谢殿下的帮助。”
陆离忧挂着一直都没有消散的笑容:“我允许你不用感谢。哈哈,其实我得感谢学长。若不是学长给了我这个借口,我都不知道怎么躲着林吾道了。推理的事我帮不上,毕竟我可不是考进去的,我是……找人写的推荐信推荐进去,为了是给天下人作一个大学的活广告。不过你要查什么资料,或者什么需要人事关系,都可以找我。”在说到找人写推荐信的时候,她没有说出那个众所周知的身份,而是拿手指了指天空。
略一停顿以后,她又压低声音说:“刚才是客套话,认真的说法是有什么好玩的都可以找我。”说完,她背着自己的侍女冲毛利眨了眨左眼。
等到坐进她的专属马车,走出一截以后,她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侍女吩咐:“沈千悠,我想起一些往事。你帮我找两本杂志,《手枪和射击》。嗯,我想一想具体的年份……”
而此时毛利独自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埋头看着公主殿下送来的情报。一刻钟以后,他站起身,走到过道,叫住一个正无精打采的制服警役:“你,过来。”等到对方在疑惑和抗拒中走到他跟前以后,他继续说:“我记得两年以前有一个意外身亡的案子,是一个叫杨浙的商人。那个案子是谁负责的?”
制服警报出一个名字,毛利想了想:“这样吧,你去把那件案子的卷宗帮我找来放在桌上。我今晚看完就还回去。不会影响到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