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今夜

今夜？

……

回家的第一个晚上。

今夜！

……

我睡不着！

今夜？

……

今夜从何谈起？

今夜……

还是从我离开家的那个晚上去开始：

那个晚上的你，真的会睡不着

是的，今夜的我

坠落到如斯的境地，又哪能睡得着

……

现在

我，什么也不想去想

现在

我，什么书也不想去看

现在

我，躺在拼连的大铺上

看着高高的粉白的屋顶，发着呆了想疯且狂

……

现在

我或许只能去作那般想

去想那高远的天上

此刻定会有繁星在闪亮

而亮着的地方

此刻

也定有闪烁着的灯火

让人禁不住了去想

……

灯火里

对，灯火里

它不仅不能少了

而且还不能没有我的那个家

……

我的那个家

是的，我的那个家

……

家里

家里的空调似乎都已开放

……

碰到这么热的天儿

莫要

莫要只开了一个

碰到这么热的天儿

莫要只开了一个

应该

是的，应该去把家里各个房间的空调都打开

都开了吧

就像之前我在家的那样

……

都开了吗

家里

家里的空调到底开了有几个

问着、想着

就这样问着、想着

我的眼里

我的眼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

已经有了滚烫的泪水在流淌

……

今夜

好像是一个

我不在家里的唯一的那一个除夕夜

不在家里

那，我究竟是去了哪里

问话里

问话里！《渔家傲.除夕夜》

在我的耳朵边又嗡嗡的响起

它好像

是的，它好像又在一遍一遍又一遍的

告诉我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

除夕前夜监室里，雨雪纷纷无寒意

四面粉楼高墙立

大排铺，望月被遮漫长夜

身陷囹圄家万里，愿寄燕然归无计

双老康健女没事

高墙地，意气风发我没事

高墙地

人没事

或许

此时此刻的我

都忘了自己是谁和自己所在的位置

现在

在我的脑子里

脑子里全是家里和家里人的样子

我要如何

现在，我要如何才能把你们给忘记

把你们，给彻底的忘记

可到头来，脑子里还是家里和家里人的样子

……

今夜

伸出手去，看不见五指

今夜

有雷雨

雷雨

对，五月八日的初夜

是雷雨

而且还是弄得人忧愁不已的

诗意一般的雷雨

不信

如若，你不信

那就请看《题五月八日夜.雷雨》

霹雳一声惊雷阵，雨注院墙心坎漫

急走还家魂飞苦，梦魂不到还家难

他日我若在身侧，风雨雷电来岂敢

魑魅魍魉休作怪，云开霁散春会来

雷雨

还是雷雨

又是雷雨

我不知道

雷雨里的自己，会给别人稍去什么样的诗意

我也不知道

雷雨里的自己，会塞给自己什么样的诗意

而或是塞给自己什么样的不愿意

……

不知道

会真的不知道

那一年的《四月二十一日夜．雷雨》

或许，会真的稍去给别人

或许，会真的硬塞给自己

如斯这般的雷雨

天阴雨湿风萧萧

声雷震天空长望

梦魂又到两窗前

天长路远书难往

左窗二老银丝在

右窗爱女泪眼伤

身陷囹圄有三月

雨打铁窗云天上

……

今夜

还是在今夜的铁窗里

我欲去把《夜寄》给寄寄寄

欲去把《夜寄》寄给你而或我自己

欲去

想以此去把那些见而不能见的相思给忘记

却又去哪里能做到忘记

……

现在

现在，不但没能把《夜寄》给忘记得

哪怕是只有一丝丝那么一小点

不但没能慢慢地把它给忘记

反而还一丝一丝的

重又把《夜寄》给记起

反而还一丝一丝丝的

重又把它给牢牢地记起

踱步监室九重天，啊

人间四月岂能同

雨打院墙夜不寐，耶

风云际会冀与共

……

今夜

在今夜的铁窗里

天儿，是真冷啊

而每当天儿冷了的时候

它会立刻让我

又一次不得不去想起《天冷儿》

想起

夜伴轰鸣换气声

风侵雨欺到窗前

注目骄女莲叶上

四月犹寒嘱添衣

嘱添衣

来回踱步了嘱添衣

来回地踱步

来回小心翼翼地走一步走两步

……

走一步走两步

就是《一步两步》里的那个一步两步

一步，两步

是啊

一步两步又三步，左冲右突天山过

宽三五步长十步，一梦睡醒在大铺

睡醒在大铺

一步两步或就没有了路

左冲右突……天山过，我于

在那里

所有的日子里

于所有的日子里的黑夜

当然更得有那些所有的

日子里的白天

作“天山过”以回返到总是、老是想呀

想放不下心去的那个家

……

今夜

我回家了

我终于回家了

终于在一年之后的第一时间

以比光速还光速的速度回到了家

……

回到了家

我看到了你

看到了他

看到她和它

我看到了

因为没有了我而不再阳光和轻快的女儿

那样子就像

就像我看到了也不再阳光和轻快的自己

我也看到了

因为没有了我而平添了不少白发的

父亲和母亲

就像我看到了也平添了不少白发的我自己

我听到了

你的心里话……

我也听到了

我跟你说的心里话……

那些话啊

满满地填在了心里已经有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满满地填在了心里

也正好有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

一年四季的，颜色

于你和我自己而言

或许它们只有一种颜色

而不再有光怪陆离般的七彩

只有一种

只有一种叫作“牵挂”的颜色

……

现在

我在你的话里知道了一点

一些

好多

你于那一年里想知道我怎么了……的话

我怎么样了……的话

现在

你也在我的话里知道了一点

一些

好多

我于那一年里想知道你怎么了……的话

你怎么样了……的话

现在

你的心里依然还填满着想对我说的心里话

而我的心里

也依然还填满着想对你说的心里话

……

说着说着

说着说着藏了一年的心里话……

漆黑的夜空都已经放白了

都已经放白了

可我

还是没有等来她

她都去了哪儿

她都去哪儿了

我怎么没有见到她

我该怎么去拥抱她……

在我眼睛的催问下

在我的那特有的

急乱得不行了的心的催问下

你们终于小心翼翼的告诉了我

告诉了我

藏在你们心里面也已经很久了的话

说是“她走了”

她走了？

她走了！

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