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赵被我三天不吃饭却能如此之精神的样子吓到了，下午拍摄的时候不用演也把尸体装的很像。
这就是普通的没有任何能力的人类物种的样子，本大人懒得理会。
下午的两场又在重复的‘卡卡卡’声里演了五个小时，终于勉强过了。
除了只会念123的两个男女主演是被他们自己拖累的以外，所有人都是被动精疲力尽。
哦，对，还有一个没有任何感觉的我。
这点劳力对我根本不算什么，因为我睡了一下午的觉。
所有人连衣服也不换就跟着去领钱了。老赵一定会替我领，我就自然地去了屋子把衣服鞋子换好。
等我出来的时候，老赵已经领了钱回来。先进屋子里摘了头套脱了那身烂衣服，就和我一起出了毛店大院。
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中年人正在大院门口蹲着等他，看见他就喊了一声‘老赵，今天怎么这么晚？’
老赵摇头说了几句倒霉碰上事儿了之类的混过去，接着就给他介绍我，说这是新来的吴迪。
又跟我说，这是跟他一起在村里租房子住同屋的室友。
我们两个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老赵把兜里叠的板板正正的50元钱递给我：“给，拿着吧。”
我皱起眉头看着没接：“不是100吗？”
我刚刚看见别人都拿了100 ，为什么我只有50 ，难道因为我是新人？
果然，老赵笑着解释说：“新人第一次都是这个价。总得给群头点儿好处吧？200就给100 ，150就给80 ，你这次100就得给50了。也不算多，以后就没这事儿了。”
说完也不等我拿过去，就把钱顺着我的口袋装进去，又说：“你赶快回去吧，今儿累了一天了，回去赶快吃点儿饭垫吧垫吧。行，我走了。”
说完就跟着那个中年汉子两个人一起走了。
我转身往回走，心里琢磨着明天要不要给那个姓徐的胖子一点‘好处’。
就听到那个中年汉子在训老赵：“你怎么搞的？怎么又做老好人了，把自己分的100给别人50 ？合着这累了一整天就弄了50块钱？这叫啥事儿啊！”
老赵嘿嘿笑：“行了，多大点事儿啊？都不容易，新来的，又是三天没吃饭了，给他买他也不要，不好意思，好面儿呗。你还不知道？根本没钱第一次干这个。”
我去。
我站住了。
那个人又说：“那也不能总这样吧？这都多少次了？出来混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这也都是这行的规矩，也不能总是你掏钱哪？再说了，你看他穿的那个样，看着都像名牌儿呢，皮鞋还那么亮，哪像穷成那样的？还三天没吃饭，哄谁呢？那么精神鬼才信呢！”
老赵说：“行了，哪这么多事儿。知道你是好意，可事儿已经办了能咋办？再说了，他说他的全部家当都穿身上了，这也有可能。年轻人嘛，可能原来家里有钱习惯好日子了，现在遇着事儿了，还改不过来不适应。不就是好面儿，倒驴不倒架呗，想着穿的好点儿兴许有机会呢，你别想太多。”
“哼，那也不能说三天没吃饭呐，你也信！反正我是不信。”
那个人语气里都是不满。
老赵拉着他快走：“行了行了，别说这个了，咱们快回去吧。今儿我请客，白让你等这么长时间，我给你做俩好菜，咱哥俩喝一杯。”
那个人就没吱声，两个人走远了。
原来就这50块钱还是老赵匀给我一半儿的？
原来老赵并不相信我三天没吃饭了？
原来他那么看我是觉得我可怜？
原来他以为我以前是富家大少，现在落难穷疯了，却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转过身看着远去的人影，从兜里把那叠的板板正正的50块钱拿出来看了半天，又放回去，再拿出来又看了一次，再放回去。
反复几次后，我才把它板板正正小心地放进口袋里，背着手望着天。
心里有点儿不一样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弱小的我石头大人连看都不屑看一眼的物种把他的东西送给我，而我收下时还略微有些不安心呢。
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类的想法。都弱小成这样了，连自己都穿成那样过成那样了，怎么还可能把自己可怜的那点儿钱给我一半呢？而且我跟他还没有任何关系。这时候不是应该把别人的都抢过来给自己用吗？我真是搞不懂人类的思维呀！
想不通就想不通，我石头大人倒也不放在心上。一点儿小小的恩惠，以后找个机会还给他就是了，多大点事儿啊！
我坐了地铁回了地下室。
杨猛一看我回来，就是猛地从桌边的椅子上蹦起来跑过来激动地说：“大人，您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那么兴奋做什么？逆袭成功了？”
杨猛连忙猛摇头：“不是，没，还没开始呢。”
我看看摊在桌上的一摊纸，正是我早上给他的。就问：“怎么这些不够？还是都不合心意？没事，我这儿还有。”
“不是不是，大人不是。”
杨猛摇头，满脸通红地跟我说：“大人，是这些东西太好了，比我自己写的好了1000倍不止。我都愁用哪个好。”
又不好意思地挠头问我：“我真能用？不会有人告我没版权吧？”
“不会，你放心用，别婆婆妈妈的。”
我坐到椅子上闭上眼睛：“要快，什么样的人渣都要踩在脚下，知道吗？”
“知道知道，大人谢谢您。”
杨猛连连应是，又看我不搭理他了，连忙悄悄跑回桌子边上坐下，继续翻弄他那堆纸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毛店当群演干了半个多月了。我也从每天只能挣100块钱的死尸混到了有时候能挣300块钱的老演员。
这一天，我一上午没接到活儿，正和老赵在路边儿说话闲聊。
他那个同住的室友突然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喊：“老赵老赵快点儿过来，马导那个剧组要找人呐！”
“马导的剧组？那可是好啊！”
老赵一听就来了精神，连忙一拉我，站起身就朝着那个室友往过跑。
我落在后面儿，听着他俩人说着话。
老赵说：“我咋不知道信儿呢？招什么样的？这两天徐哥有事儿没来，咱们这些人都有点儿吃不上饭了。剧组里管得严不让人随便打听，我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那个室友说：“可不是嘛。我也是才听别人说的。他们说可多人都去了，找什么样的我还真不知道。管他呢，咱们先去看看呗。马导是大导演，有的是钱，给的每次都比别人多。”
“快去，去了再说。”
老赵又回头喊我：“吴迪快点儿。”
我嗯了一声：“你们先去吧，那么多人，选起来没那么快，那个导演不会那么快就决定的。”
那倒也是。
老赵觉得我说的对，就没再催我，可是还是和那个人两个人快步跑过去了。
我在后面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跟过去。
等到了跟前一看，人还真是多。里三层外三层的，足足围了有二百来号，都是壮年男子。
我走过去挨着老赵站定。
老赵回头一看是我，就说：“这活儿不好干呐，是找一个挨打的。”
我问他：“那有什么不好干的？不就是挨打嘛，有那么难？”
我石头大人倒是没少挨打，可是揍人的时候更是多得没边儿了。
不等老赵说话，他旁边的室友瞥了我一眼说：“小吴你这话说的，你是不知道哇，这个马导那是真打呀，不是玩儿戏的。人家是大导演，都要个真实。”
真实，有意思。
我点点头没说话。
这时那边过来一个人，大声说：“人不少啊，节省时间，那我就直说了。要一个能挨打的抗揍的，最好能把棍子打折的，就一场戏， 500块钱，谁来？”
一听说500块钱，人群嗡地一下喊起来，都说是给钱真多呀，可就是没有一个人举手的。
没人是傻子。五百块钱是挺多的，可那也得看什么活儿啊。挨揍不说，还得把棍子打折，这谁能受得了？有那钱也不见得有命花，得考虑考虑。
那个人看了半天没动静，就又喊了一遍。这次有几个人犹豫着就想上去，可最后还是又缩回去了。
那人看了半天，又喊了一遍。
我看差不多了，回头问老赵：“你去吗？”
他要是能去我就不去了，就当还那50块钱人情了。
老赵摇头：“这个活儿我可干不了。”
又黑脸拦着我：“你也不能去，天天饭都不好好吃，这可不是光腰好就能干的事儿，听见没？”
“嘿嘿嘿，说的对呀老赵。”
那个室友显然听老赵说过我腰好那个典故，跟着在一边笑。
我没搭理他，一举手：“我！”
吵吵杂杂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二百多双眼睛一起看向我。
我石头大人却视若无睹，睥睨四方，宛若神人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