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二）愿望与希望
伴随薇拉的话音落下，秋如应声倒下。眼见死灵还有一定的反抗能力，薇拉挥动手中利刃，将她除了灵魂外的柔弱身体瓦解。
残忍的画面让诺维斯吓得瘫软在地，身体不停哆嗦着，仿佛已经预知了自己被削成肉泥的命运。
“真是不老实的孩子呢。”薇拉轻笑一声，手持凶器向诺维斯走来。犀利的目光已经让少女忘记了逃跑，两条腿不断颤栗直至失去知觉，那颗心脏也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压迫，带动着每一根血管，发出渗人的尖啸。
诺维斯浑身上下只有那双紫颜色的美丽眸子还保持着理智。直到薇拉靠近，她才注意到，那分解秋如身体的凶器，竟只是一柄月牙状的法杖，而不是什么锋利的匕首与弯刀。
也就是说，眼前的神灵，还没有动用真正实力。如果眼前的神灵给出全力一击，那或许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一个照面就会身首异处。不，大概率是连渣都不剩。
绝望中，秋如用尽全部力气，对着瘫软在地上发呆的诺维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快跑！”
秋如的声音响彻在黑暗中。在葬仙涧快近乎绝望的两人终于听到了来自上方的声音，她们又惊又喜。
白发少女的蛾翼近乎支离破碎。长时间的弯腰，让白发少女的腰部受到难以想象的压力，迫使她小小的身躯在空中不停颤抖。不过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放开手。
而被抓住的黑塔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运气并不好，没有找到石壁上的附着物，而石壁又极其光滑，连一个凹坑都没有，因此黑塔只能一直被吊在空中。不知不觉中，她的手已经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麻木了。
白发少女望向身下的黑塔。在粗略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后，她突然松开手。
“咦，咦？！”毫无防备的黑塔瞪大了双眼，正好对上白发女孩黯淡无光的红色眼眸。有一瞬间，黑塔感觉天都要塌下来。再一次体会了被人背叛的滋味，她的内心百感交集，不过却少了仇恨。“哎，也罢，反正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能活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只是这一次不再带着恨意，那张小巧的嘴轻轻咧开，是送给世界的最后一抹微笑。
在黑塔下沉的同时，白发女孩也迅速扇动蛾翼。她很快作出判断，俯冲到黑塔的下方，用纤细的手臂，搂住黑塔的柳腰。在黑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白发少女抿了抿嘴唇，随后抬头亲吻在黑塔的泪花上。
黑暗无情蚕食希望，将一切坠入其中的事物尽数泯灭，很难透出一丝光明，如同潘多拉魔盒一般，只有孕育在其中的爱与希望还在苦苦支撑着。
“啪啦！”白发少女轻薄的蛾翼上又新增一道裂纹。听到这清脆的响声，黑塔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白发少女则轻轻闭上双眸，她早已预料到自己的蛾翼破裂。此时她终于开口对着黑塔轻声呢喃道：“不要哭泣。请答应我，一会闭上眼睛，千万别往下看。”
温柔的蜜语让黑塔在死亡的冰冷残酷前感受到一丝温暖。她伸出手，将少女紧紧贴近自己。而自己，也把脸轻柔地挨近少女的头发。
嗅着少女发丝散发出的馥郁的清香，黑塔轻轻闭上眼。犹豫了一会儿，她对轻轻一笑，向白发少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能请你告诉我你的真名吗？神秘的‘吸血鬼小姐’？”
提问时，黑塔在念“吸血鬼小姐”几字特意加重了语气。听见她的话，少女先是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白发少女才颤声开口答道：“我叫朵雅。”
这时，黑塔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眼前小姑娘的泪水打湿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救下你。”朵雅呜咽着攥起拳头，两条马尾辫也伴随着她的下落在空中摇曳。
“噼啪！”朵雅身后的蛾翼猛地破碎成无数碎片，如同被熄灭的火花，在黑暗中凌乱地飞舞。鲜红披风重新展现，随风而舞，但这一次它却黯淡下来。
没有了力的支撑，两人迅速开始下坠。这一刻朵雅悄悄睁开眼，她幽红色的眼眸仿佛连接着异界的道路一般，此时却填充了无限的自责与绝望。
“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吧，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黑塔轻叹一声，随即她双手用力，将白发女孩抱起，让她能够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传说吸血鬼小姐救人后都会以吸食其血液为代价。现在，我如约让你果腹。”黑塔温和地笑了笑，死亡已经抛之脑后，她轻抚朵雅的脑袋，如一个大姐姐一样不停安慰她。
“这就不必了，死神小姐。”朵雅轻声道。“我这次没有成功救人，这个契约当然不能作数。”
说完，小姑娘乖巧地趴在黑塔的肩上，对着黑塔轻声询问道：“死神小姐，她们都叫你黑塔。但这只是你的代号吧？现在该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黑塔听罢笑了笑，凑近少女尖长的耳朵，轻声说了一个名字。说完，少女愣了愣，随后瞪大眼睛想说些什么，却被黑塔打断：“这个你知道就好了，不用念出来。反正，它也快和我们一起被埋葬在这里了。”
两人还在不停坠落，却始终没有掉到世界的尽头。四周皆是黑暗，仿佛连世界都在逐渐分崩离析。
在死亡前，无论是黑塔还是朵雅，她们表现得都很坚强。
沉默中，两人都紧紧抱住对方，这是在即将死亡之际诞生出的纯洁无瑕的友谊——一个死神与一个吸血鬼的友谊，在任何人眼中都不过是一个笑话。不过如果没有世界运行的枷锁束缚，她们或许也不会在此相遇。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们才缓缓开口说出了各自的遗愿：
“希望来世我能够再见到它。”
“希望来世能给哥哥报仇。”
最后，两人都准备轻轻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但就在朵雅准备闭眼之际，她忽然在黑暗中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
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于是朵雅腾出一只手，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再睁眼，只见那个黑色的身影，也正用猩红的双眸盯着自己，露出迷人的微笑。
虽然是幻觉，可这未免也太真实了。朵雅眯起眼睛，向那个身影伸出手。
但就在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却猛地抓住少女柔软的手腕。
“呀啊——”朵雅吓了一跳，慌忙地挣开那只手，将自己的手缩回来。这个动作也惊动了黑塔，她猛然睁开眼睛，回荡在耳畔的却是少女阵阵惊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黑塔询问道。
“后，后面……”
“后面有什么吗？”黑塔在空中艰难传过身，向身后看去。她朝周围四下里打量一番，却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这哪有什么……”黑塔轻抚着朵雅的长发，刚说一半，却感受身后的帽子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扯了过去。其力量之大，将两位少女同时拉近了一旁的石壁。
要撞上了！在朵雅惶恐的视线中，只见一条黑色的绳子紧紧缠绕着黑塔的帽子，好似一根黑色的触手，无视惯性般强行拖拽住两人停下坠落。经过在空中不断摇摆后，触手终于带着她们稳稳地贴近墙壁，不再摆动。随后，它竟然带着两人，缓慢上升。
朵雅抬头望着黑色的触手，颤声道：“黑，黑塔小姐，这不会是什么怪物要将我们给吃了吧……”
黑发少女也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道：“这，说不好。不过放心吧，即使没有镰刀我也会保护你的。”
上升速度逐渐加快，不久便在石壁上停下。
正在两人疑惑中，那只冰凉的手突然再次出现，一把抓住黑塔的帽子，将两人一起拽进石壁上一个不起眼的洞穴中。
“呀！”朵雅首先反应过来，掏出腰间魔导书准备迎战。
而此时对上她幽红色眼眸的那个身影，却似乎仍然带着一种迷之微笑。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魔力气息，就像葬仙涧这潭黑色的死水一样，幽邃、漆黑。
“别在这里装神弄鬼！”黑塔冷声道，同时放出自身的魔力气息，想与之对抗。
可无奈，黑塔引以为豪的魔力气息非但没能压制住对方，反而在接触到对方气息的一瞬间便消散了。
在此时那个身影，也歪着脑袋，迎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