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还是记得啊
到家已经是12点了。尽管白芷非常想打电话给她闺蜜讲述今天这一系列的巧合，但是大晚上的闺蜜肯定早就休息了，她忙了一天也累得骨头散架，最后直接洗了个澡上床睡觉，留下一堆脏衣服静静地呆在水盆里。她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早点结束，她就可以回家安稳地过个年了……
第二天一切照旧，依旧忙碌，风风火火，幸运的是这一天是周五，马上就可以休息了。“太好了，终于做完了！下班了下班了！”白芷自言自语道。
“闺女你在干嘛呢？”白芷妈妈的电话打来——还好晚上办公室人走得差不多了，接个电话也不用太畏畏缩缩，“下班了吗？”
“正要回去，怎么了？”白芷把头偏向一边夹住电话，一边执行着下班流程。
“没事，就是外公想你了，问问你过年能不能回来。”虽然妈妈的语气和平时一致，但白芷还是听出来悲伤从电话的那一端顺着信号传递过来。
“应该可以，但是回去也得是二十九或者三十当天了……外公怎么样了？”
“能回来就行……你外公啊，还那样，现在就是先喝中药保守治疗，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他总问我们怎么回事儿，喝了药也不见好，我们就是想办法搪塞他……总归是暂时的。”是啊，生病这种事是瞒不住的，即使外公70多岁了，有时显而易见的事情还是不难推测的。
“能瞒就瞒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呢。”白芷无奈地回答说。
“唉……对了，你郭姨想给你介绍个小伙儿，也在静宜上班，比你大一岁，是个程序员，平时还摄影什么的，等你回来和人家见一面吧。”白芷今年28岁，马上就29了，到了被催婚介绍对象的年纪了。
“妈你看我现在有心思谈恋爱吗？而且我……”
“妈知道。但是啊你郭姨和我说了好几次了，我和你爸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拒绝人家了……家里人都不逼着你结婚，只要你自己过得幸福，几个人都无所谓......”许尚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白芷身后，听到了这场对话。他轻轻拍了拍白芷的肩膀，做了个指向停车场的手势，白芷也礼貌地点点头回应。
“行吧。不说了，你早点休息吧，白天还得照顾外公呢。”白芷挂掉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到了年纪很难躲过相亲这个环节啊。”白芷苦笑着说。
“被催婚？正常……走吧，难得这么早下班。”
“好……送我回家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吗？”其实她想问的是许尚哲是不是故意等她一起下班回去的。
“当然不会了，走吧。”“你，今年回东华过年吗？”依旧是许尚哲率先打破沉默。
“回啊。必须回去。”
“票买好了吗？下周就除夕了。”。
“对啊，下周就是除夕了，我还没抢票！”白芷急忙打开手机的12306APP，“静宜到东华……没票了……我就不该指望这个时候高铁还有余票。”白芷无助地叹了口气，满心想的都是没能兑现和外公的承诺的愧疚和家人失望的表情。
“看看飞机呢？机票应该还有吧。”
“还好还好，还剩几张，看样子也只能多花点儿钱买机票了……。”年末的工作强度不仅让白芷失去了睡眠，还错失抢票的第一时间，如果不是许尚哲提醒，她今年的回家路怕是又要多出许多困难来。“谢谢提醒，要不我今年又得在这儿过年了……对了，你今年回去吗？”
“不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许尚哲说这句话是就像是高中做导数题一样面不改色。“况且回东华也没什么好的，还不如和我叔叔他们一起过年。”
白芷当然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他的家庭对他的影响太深了，以至于白芷每每看他都仿佛能看到他背后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阴影。同时她也在想这样频繁的接触是否合适，但思来想去她既找不到拒绝他的充分理由，毕竟是同学；又找不到完全接受他好意的心态。
“你父母还好吧？”
“......老样子……没什么大事儿。算了别聊这个了，说说你吧，学语言出身的怎么跑来干HR？”
“对口岗位太少了，能找到现在这个就不错了。倒是你，你大学学的不是生物吗？怎么搞金融了？”这句话恰巧揭开了许尚哲伤口上的遮羞布。其实白芷还记得他转专业的事，只是故意提了一嘴。
“我转专业了啊，生物转到金融了……”
“为什么啊？你不是很喜欢生物吗？”
“因为挣得不多啊。”这看似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藏的是梦想的陨落和千般万般的不甘，当年他是多么激情四射地给她讲述着他对生物这门学科的热爱，白芷每次吃药他都要研读药的说明书，还总被白芷吐槽，如今却不得不迫于各种压力放弃。果然，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喜欢与否，为了活下去，很多东西都可以放弃。白芷当然知道“挣得少”是借口，以他的性格，无论这条路如何艰辛崎岖他都有勇气走下去，真正让他放弃的恐怕是家庭上或者其他难以详述的原因。但总之，当年他没说一个字就走了，白芷也没有再问。
“这才是你啊，在什么领域都可以做得很好，这一点还是没变。”许尚哲没有回应，但透过后视镜，白芷看到了他在笑，在笑什么呢？笑白芷的回答太天真？还是笑她一点儿都没变、一点儿都不禁逗？反正话题是岔开了，目的地也到了。现在白芷唯一想做的就是大睡两天，把工作上的烦心事都抛诸脑后，在那张单人床上尽可能地延展身体。可惜怎么可能休息好呢？手机还有电的话工作就永远不会结束，她无数次想过把手机关机然后骗leader说手机掉水里了，但21世纪了，这种烂借口小孩子都不相信。还是学生时代好，那个时候精神和肉体都属于自己，不用被无尽的工作和令人疲惫的人际关系折磨，白芷恨自己为什么没好好珍惜那几年，工作之后发现痛苦只是每日剧增罢了。
白芷面对茶水间的玻璃窗，思绪纷乱，她想着年迈生病的外公、劳累操持的父母、一去不返的青春，还有满腹没有弥补的遗憾，甚至许尚哲走到他身旁冲兑咖啡她都没注意到。
“票买好了？”许尚哲冷不丁地一问吓得白芷一激灵。
“啊，买好了……怎么样？决定回不回去了吗？”
“嗯，今年家里出了点事，得回去一趟。”
“是谁怎么了吗？事情很严重吗？”白芷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爸胸腔查出来有点儿问题，回去带他做个详细检查……都是年轻的时候作，抽烟喝酒折腾的。”父辈的生活模式大多如此，年老生病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谁都不愿意生病，这对患者、对家属来说都是晴天霹雳。
“……那你回家多陪陪他吧。原来遇到这种事情都有爸妈撑着，现在轮到自己。”
“看来这几年你经历了不少事情？”
“......不聊这个了。你说要回去，买好票了吗？”
“买了，年三十的飞机。”
“是5615那一班吗？
“嗯，到时候我开车送你一起吧，能省点打车钱。”
“那看来我又可以蹭车了？”
“行啊，不过蹭了这么多天，你不打算犒劳一下司机吗？”
“那......走之前请你吃一顿。”两个人说笑着度过了难得悠闲的20分钟。
“......喏，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白芷终于有时间给她的闺蜜周邦媛打个电话讲述这几天的故事——她们两个是高中同学，关系一直很好，毕业将近10年依旧保持着联系。虽然两人所在城市不同、生活环境也有所变化，但如此两人便都有了可以给对方交换的信息，总有新鲜事儿可以分享。
“嗯，是挺巧的……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想重新追你？”周邦媛狐疑地问。
“不知道，最好不是。我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万一那个相亲对象称心如意，我不就两难了？”
“哈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大笑，“确实啊，不过你还是留心点儿，暗中观察一下。不过主要还是你得明确自己的心意，如果他真的想追你，你愿不愿意接受他？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玩笑归玩笑，周邦媛在感情这方面还是比白芷有经验，因为白芷在感情方面真的是白纸一张，从小到大追求她的男生有之，但她都出于各种原因拒绝人家，导致她28岁还是单身，不过她也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她觉得单身从来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学会和孤独和谐相处是她收获的最大本事，在遇到对的人之前她绝不会将就，保持现在的状态也可以做一个快乐的单身退休人士。再说了，家里也没人逼她。
“我知道。不过我们当时分开得也不是很体面，他应该早就死心了吧？“
“诶，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记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