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转型升级、新型城镇化的精致美丽窗口(代序)
近年来,特色小镇建设作为适应、引领经济新常态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大举措,强调生产、生活、生态功能的融合,对新常态下探索经济转型升级、建设新型城镇发展道路具有重要意义。国内的特色小镇缘起于浙江省,浙江省把建设特色小镇作为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新路径,为新型城镇化提供了新样板,树立了新标杆。自2015年底以来,随着中央领导对特色小镇建设的系列批示、指示,以及国家各部委顶层设计的推进,特色小镇与小城镇建设得到了全面发展,并从浙江省走向全国。
我在浙江工作的18年间,曾担任过浙江省乐清县委书记、金华市委书记等职务,1999~2001年还曾担任过杭州市市长。特色小镇就是在那一时期发端的,主要经历了四个阶段:从“小镇+‘一村一品’”的1.0 版,升级到“小镇+ 企业集群”的2.0 版,再到“小镇+ 旅游休闲”的3.0版,目前已经进入“小镇+ 新经济体(并进入城市)”的4.0 版。
具体来说,特色小镇的1.0 版就是小镇服务于周边的农村、农民、农业,服务于农业的产前、产中、产后,这种小镇模式跟农耕文明紧密相连。改革开放以来,浙江省积极投入经济发展的浪潮,克服重重困难和条件的限制,特色小镇应运而生,并升级为2.0 版,乡镇企业“家家点火、村村冒烟”,小镇里所有的人都进行了专业化的分工与合作,相互之间构成一个高效率的生产体系,形成“块状经济”。“块状经济”的所在地就是一个特色小镇。这些小镇既是特色产业的生产基地,也是特色产业的专业市场,即同类产品“生产+市场”的集合体,产业集群内部既有产业内分工,也有产业间分工,融产业有序整合和空间集聚于一体。到20世纪90年代末,没有被“块状经济”所覆盖的小镇,保留了明清时代独一无二的建筑风貌,其独特的文化、建筑和地形和谐相融,就成了旅游资源,由此发展成为3.0 版的特色小镇。
而浙江省的特色小镇4.0版,在发展特色经济的同时,主动融入城市,接受城市辐射,向城市经济转型。小镇有效发挥城市修补、生态修复、产业修缮的功能,极大地增强了城市活力。从演化经济学的角度来看,4.0 版特色小镇的新产品、新结构、新业态等“特色”的形成,是企业家,包括农民企业家、外来企业家的创新精神,以及城市中各种各样“正外部性”(源自大学、金融机构、孵化器、各行业技术人员等)的涌现、叠加的结果。所以4.0 版的特色小镇必须源于城市、服务城市,它跟农村工业化时期的一、二、三代特色小镇完全不一样了。
特色小镇既不是可以规划出来的,也不是依据概念的设想,而是立足浙江及全国各地工业化、城市化进程,并在长期的升级演进中,从原有的模式中脱颖而出的,所以,这也给理论研究带来了很大的挑战。如果硬套主流经济学的企业理论、消费者理论、产业组织理论等解释,甚至用来指导特色小镇建设,那就偏离特色小镇的自组织、涌现和演进的特点了。这也是全国很多地方一阵风、一个模式复制特色小镇的原因之一。利用复杂适应系统理论(CAS),我们对特色小镇可以做全新的解读。经济组织具有各种复杂性,是因为它是由不同异质主体的变异性、主动的适应性和相互作用共同涌现形成的。在特色小镇里,产业和空间的活力源于其个体的自适应性所形成的自组织性,所以建设特色小镇需要众多企业力量的涌动来推动特色小镇的诞生和发展。
从复杂适应系统理论的视角,我们可以得出评价特色小镇的一些标准。一是自组织。好的特色小镇是由下而上生成的空间和产业组织,差的特色小镇往往是人为规划的。二是共生性。好的特色小镇和周边是共生、共赢的关系,差的特色小镇与周边是两张皮、相互竞争的关系。三是多样化。小镇特色的种类多样化,利于形成多样化的空间和多样化的产业模式,能够完善创业生态链,产生好的生态和经济效益。四是强联结。好的特色小镇与主城和外界具有多种强联结,具有“强磁力效应”;差的特色小镇往往功能单一,只有“弱磁力效应”,甚至没有“磁力”。五是企业集群。企业集群是自组织体系,会造就小镇的自组织特性。六是开放性。好的特色小镇的产业是高度开放的,能够主动切入某一行业的全球生产链中去,并且不断地向上游移动。七是超规模效应。好的特色小镇完全超越了城镇规模效应,具有超规模效应。八是微循环。特色小镇采用节能减排的微循环模式,有很大的生态和经济效益。九是自适应。好的特色小镇有投资者、技术、人才等方面的自主性,能独立面对风险,独立应对市场变化、独立解决新技术的颠覆性创新。十是协同性。好的特色小镇会与周边其他小镇协同涌现出活力。这些未来的小镇之间都是产业功能互补的,形成协同创新的小镇群,这个“群”就是高水平的“协同”效应平台。
跳出复杂适应系统理论,特色小镇的真实世界会是如何,有没有一个相应的概念和复杂适应系统对应起来?这个问题在我看到《特色小镇:城市产业社区的未来图景》这本书的初稿时,似乎有了些眉目。城市产业社区这个概念兼具实践性、描述性,是复杂适应系统理论中的特色小镇在实践中的映射。特色小镇本身是城市的一部分,而城市就是一个复杂系统,城市的成长,意味着城市生命体的自组织有效应对了外部环境变化。本书中的特色小镇案例都有特定的城市场域,或者至少在城市的影响范围内。城市的基本组成单元是社区,社区中的任意主体离开了其他主体,会失去自组织的能力。毫无疑问,城市社区已经是一个基本的复杂适应系统,如果多元主体的自组织活动的中心是产品和劳务供求活动,这自然而然就生成了自组织产业活动的城市社区。正是出于城市产业活动在特定空间的自组织系统特性,本书提出的“城市产业社区”,较好地处理了复杂适应系统理论与产业活动实践两重世界中特色小镇的映射关系。可见,城市产业社区的视角与复杂适应系统理论视角,两者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从而是相互支撑的。
特色小镇从浙江发端,在发展阶段、产业基础、开放水平都比较相近的长三角区域开花结果,涌现出了一批全国特色小镇的优秀典范。长三角区域的传统产业基础雄厚,新兴产业创新活跃,民营经济的深厚土壤滋养市场主体,自下而上探索经济转型升级的新产业空间,这些都是复杂适应系统的特点。只有经由市场主体主动适应外部环境变化而形成的产业集聚、创新集聚,才能真正演化出特色小镇。所以,中央指示“在实践中,各地务必要因地制宜,突出特色,充分发挥市场主体作用,切不可政府大包大揽,一哄而上”。特色小镇不是规划出来的,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建设出来的,用复杂适应系统的理论来指引,通过多元主体协同营造城市产业社区的良好环境,激发市场主体的创新活力,一张蓝图绘到底,一任接着一任干,才能实现特色小镇产业“特而强”、功能“聚而合”、形态“小而美”、制度“活而新”,从而向世界打开一道展示中国经济转型升级和新型城市化的精致美丽窗口。
国务院参事、中国城市科学研究会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