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产城人文融合的城市产业社区

城市是一个有生命的整体，有自己发展的历史。从复杂适应系统（CAS）理论来看，城市是行政、经济、社会共生的集聚系统，是一个包含了市民、开发商、企业等主体在内的多样、丰富的系统。系统中每一个元素、每一个单元、每一个个体都是有生命力、有主动性、能学习、能思考、能主动采取行动、能主动适应环境的，这样一些异质要素的相互间复杂作用驱动了城市演进。城市中由具有自组织能力的子系统构成的街道与社区具有高度活力。有活力的城市往往具有自相似、紧凑、分形的空间结构。“自组织”会激发社区共建、大众创新、万众创业。特色小镇也是一个复杂适应系统，产业发展和空间结构是其关键性因素，产业发展和空间均会不断演化形成不同层级之间的相互作用，是一个产业发展、空间结构协同的复合体。特色小镇是在城市系统中涌现出来的一种新的产业空间结构，其产业和空间的复合体，构成了与其所在城市具有自相似、紧凑、分形的产业社区。

站在城市演进的历史角度，产业社区是必然的趋势，产业社区代表着城市发展的未来方向。同时，我们从现代城市、新兴产业兴起发源的发达国家中选取城市中心的艺术设计社区和高科技产业社区两个案例，以体现产业社区概念的现实性意义。

（一）产业社区

一个发展中的城市，在其规模从小到大、功能由简单到综合的成长过程中，不仅组织经济活动的空间来创造和分享价值，而且还组织社会活动的空间，让城市居民生活更美好。城市的经济属性和社会属性是一个整体，相互促进。作为经济属性的城市产业需要得到作为社会属性的城市社会服务的支持。

城市因产业而兴，产业是城市的经济基础。在城市发展历史上，有些城市因贸易而兴起，有些因制造业而兴起，产业集聚带来的经济上的好处（集聚经济）持续吸引更多的产业活动的集聚。这是一个产城同步促进的阶段，为产业服务的城市基础设施不断完善，产业规模和种类不断扩张。这个时期的城市产业带来了劳动力的集聚，城市的集中化、专业化生产方式带来了社会生活方式的改变，引致了社会功能的需求。城市的基础设施不仅满足产业的需求，还要满足人的发展的需求，这一时期是产城人融合的阶段。城市的公共设施和服务围绕着产业区布局，城市中布局了产业和社区服务，城市的经济功能更容易获得社会功能的支撑。城市社会功能的完善进一步吸引城市人口增加，各种服务业也随之繁荣。外部的产业竞争迫使市场主体的经营往设计、研发和销售等附加值更高的环节转移，这些高附加值的环节是常见的知识密集型产业，这些产业赖以支撑的要素是人才。因而，知识密集型服务业的经济功能，与面向人才集聚与知识交流的社会空间更加息息相关，城市发展进入了产城人文融合的阶段，富集文化且富有人文气息、以人为本的社会空间在城市的产业空间中不可或缺，由此形成了人文化的城市产业社区。

人文化的城市产业社区，是城市空间和城市功能适应产业竞争发展变化的自我调整和进化的产物。它既可以产生在城市化不断推进的区域，也可以产生在成熟的城市中旧产业区的更新过程中。与一般注重经济产业功能的产业园相比较，特色小镇注重产城人文融合，产业园区的产业注重单一产业、主导产业的专业化，突出价值创造的生产功能，产业园区与城市的社会属性和相应的服务功能严重割裂，较少在园区内获得城市知识密集型服务业的服务，产业的层次集中于附加值较低的生产端。而特色小镇有所不同，特色产业注重专业化升级，在其他环节能引入设计、研发等服务型企业，增强了产业的多样性。特色小镇通过从城市中引入文化、旅游和社区的功能，满足了多样性产业和多样化人才社会属性的需求。产业园区尚处于产城融合的阶段，而特色小镇吸收了产业园区的合理性，在更高的城市发展平台上，进入了产城人文融合的阶段。因此，特色小镇在我国工业化、城市化中后期这一大背景下出现在中国城市经济的探索实践中，表现为城市产业社区的形态，是符合城市功能演进规律、产业演进规律、城市社会演进规律的。特色小镇作为产业空间平台，在经济功能的基础上充分挖掘和提升社会属性功能的作用，适应了城市社会、数字社会、知识社会中产业与社会同步演进的需要。

（二）英国King’s Cross创意社区

King’s Cross（国王十字街区）是英国伦敦以King’s Cross St Pancreas火车站为核心地标的区域。在工业革命前后，这里拥有运河和火车的交通便利，逐渐成为伦敦便于物资集散的工厂区，见证了伦敦成长为世界大都市的过程。二战后，这个区域一方面由于战争的破坏，另一方面更因为难以适应战后新兴的区域交通方式和经济结构变化，最终难逃衰落的命运。21世纪这个区域迎来了新的机会，作为伦敦奥运会计划的一部分，国王十字街区华丽转身，成为一个代表伦敦新兴产业形象的创意产业社区。它由必要的公共空间、创意社区、商业社区、工作社区、居住社区这几个部分构成。

1.公共空间

King’s Cross的新社区围绕着绿树成荫的公园、广场、街道和小径而建。由绿地和路径所构成的网络同建筑本身一样重要，40%的开发项目被用于开放空间，供每个人体验和享受。如今，King’s Cross的受欢迎程度主要归功于新的公共空间的成功，以及将它们融入生活和活动。在Regent’s Canal的岸边，宏伟的Granary广场首先开放。仅仅花了6年的时间，这个广场就已经成为伦敦人和游客的最爱。风景优美的Handyside公园于2013年开放，2015年又建设完成了Lewis Cubitt公园、Lewis Cubitt广场、Gasholder公园和Pancras广场。坐落在Gasholders London和Regent’s Canal之间的草坪非常适合休闲和沉思。以其1080架跳水喷头而闻名的Granary广场是一个充满特色和适合活动的地方。

Regent’s Canal曾经是重要的交通运输途径。如今，这条迷人的水道已经完成改造，现在是King’s Cross的社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如它在工业鼎盛时期的King’s Cross的地位一样。Wharf Road Gardens于2016年开业，是新运河走廊绿道的第一部分。在Regent’s Canal西侧，有一个于2017年开放的Bagley散步公园。在整个开发过程中，新的运动和休闲设施不断被提供，以满足每个人的需求。2014年，新的公共休闲中心在Five Pancras广场开业。这个公共休闲设施含有两个公共游泳池，一个90-station体育馆和两个健身室。2016年，时尚健身工作室Frame在Art House开设了健身房和专用瑜伽工作室。除此之外，在绝大部分时间内由MW5 Fitness和Nike Run Club提供户外训练和跑步服务。从2017年4月到2018年3月，King’s Cross一共举办了139次活动，参与人数达到38.3万人次。

2.创意社区

Granary Complex是King’s Cross开发的最重要的项目。作为世界著名艺术学院的伦敦艺术大学的下属学院，Central Saint Martins就位于Granary Complex。大学是由创意产业、世界著名的博物馆、图书馆构成的文化景观的重要补充。Central Saint Martins的搬迁对该地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尤其是增强了该地包括艺术、时尚、通信、设计和戏剧在内的创造性技能。King’s Cross一直是创意人士的灵感来源。The Angel of the North的设计者Antony Gormley的工作室和负责设计2012年伦敦奥运会火炬台的Heatherwick工作室也位于King’s Cross。

King’s Cross策展人Tamsin Dillon和Rebecca Heald正在建立该地区的创意传统。他们的艺术项目The King’s Project由King’s Cross Partnership资助，并于2016年夏天推出。在过去几年中，策展人为King’s Cross的公共空间和建筑带来一系列富有创意、有趣和创造性的艺术项目。

3.商业社区

King’s Cross的零售业正在快速发展。新的商店、餐馆、咖啡厅、娱乐场所还有奢侈品消费店陆续开门营业，给这个地区添加了喧嚣。位于King’s Cross南边的Battle Bridge Place是一个品尝美食的好地方。这里也是Pancras Square的入口。在这里可以品尝到Vinoteca、Granger & Co、Drake & Morgan、German Gymnasium、Kimchee、Maple & King’s的美食。King’s Boulevard是King’s Cross的主要街道。体育巨头耐克于2016年在这里开设了第一家街区概念店。这条街道上还有&Stories、Carhartt、Jigsaw、Sweaty Betty和Space NK等多家国际品牌。在Regent’s Canal对面的就是位于King’s Cross社交中心的繁荣的Granary广场。这个广场已经成为该市最受欢迎的聚会地点。这个广场内有包括Caravan、Granary Square Brasserie和The Lighterman在内的热门餐厅。Coal Drops Yard将会是位于King’s Cross中心的一个新的充满活力的购物区。Coal Drops Yard将会有超过50家的商店、餐厅和咖啡厅。在Coal Drops Yard没有一个空间是相同的。商店和餐厅坐落在位于鹅卵石庭院对面的运河拱门的位置。Lower Stable Street是Coal Drops Yard和Stable Street之间凹陷下去的地方，在这里将会有一系列的快闪体验店，这种设计安排为Coal Drops Yard的体验增添了不同的乐趣。这是一个供游客居住、发现和探索的区域，旨在为游客提供快乐而不是单纯的购物。店内活动、研讨会、快闪体验和讲座将成为正在进行的活动和活动计划的一部分。这些商店本身就是一些世界上最具前瞻性的品牌的展示窗。最具前沿的购物享受使得Coal Drops Yard成为吸引来自伦敦、英国乃至全世界的购物爱好者和游客的地方。

4.工作社区

为了吸引国际化大公司和创业公司，19幢翻新和新建的办公楼将提供300万平方英尺的商业办公净空间。这些建筑的建筑面积从2万平方英尺到40.5万平方英尺不等，单个建筑的占地面积在400平方英尺到5600平方英尺。每个建筑都是由不同的设计师设计的，从而达到King’s Cross与众不同的效果。

King’s Cross的每栋建筑都旨在实现卓越的工作空间设计和技术。这些建筑物也是可持续设计和环境友好的主要范例。入驻的公司（机构）有：Hoare Lea，Universal Music Group，TOG，Auto Trader，XTX Markets，Tom Dixon，Electrocomponents PLC，MSD，Havas，Google，Bombardier，University of the arts London，the Finnish institute in London，Astra Zeneca，Art fund，Zone，Camden，YouTube，PRS for music，New Day，ShinDengen，Bam，Intercept，Glass Canvas等。

Google和XTX Markets所在地R7建筑物是由Duggan Morris Architects设计的。R7也是Handyside 大街上第一个完工的商业建筑。它集成了共享空间，以鼓励合作和社区，包括一个6000平方英尺的公共屋顶露台，以及一个供所有人使用的Everyman电影院。

5.居住社区

坐落在美丽的花园和广场之间的King’s Cross住宅，提供现代都市生活的便利。它由一些世界领先的建筑师和设计师设计。许多住宅有私人露台和阳台，在露台或是阳台上可以看到的景色令人叹为观止。King’s Cross周围的公共公园、广场和运河的迷人风景，使得King’s Cross成为一个独特而精致的居住地。

住房开发项目包括1700个不同类型和保有期的住房，有定制类房屋、高质量的学生公寓等。将近4000人将会住在这个新的社区里，以反映出伦敦生活的不同层次。很多人目前已经入住，包括位于ArtHouse的公寓、Tapestry Apartments、The Plimsoll Building、Fenman House和Gasholders在内的共计1000间住宅已经投入使用。King’s Cross每间住宅都经过精心设计，注重细节。这些住宅是伦敦最优雅舒适的现代公寓。

汽车和自行车的停放、存储空间、垃圾和回收都经过仔细考虑。设计者的可持续发展战略，包括与低碳区域供热系统的连接，意味着King’s Cross达到了高级可持续住宅规范要求。

（三）硅谷高科技产业社区

旧金山湾区由旧金山—奥克兰—圣何塞这三大都市以及三者之间的狭长湾区组成，三大城市之间通过若干条高速公路和跨湾大桥相连接。旧金山湾区除了以上三大城市外，还散落分布着为数众多的小城镇。在这些不起眼的小城镇中，有可能就栖息着若干个高科技公司的总部及其研发中心。这一点在硅谷更为明显，依托旧金山湾区三大都市与世界的链接，依托湾区的大学与研发机构、风险资本机构，一个小镇就是一个完整的产业社区，足以支撑起影响全球的高科技产业。

1.101高速公路串联起硅谷小镇

旧金山湾区南端沿着101公路，从门罗公园、帕拉托经山景城、桑尼维尔到硅谷的中心圣克拉拉，再经坎贝尔直达圣何赛的这条狭长地带，是旧金山湾区的核心——硅谷。从20世纪50年代的国防工业起步，硅谷的信息技术产业发展带动人口集聚，空间用地不断拓展和蔓延，使硅谷由一个个分散布置的独立小镇连成有规模的城市群。这些硅谷小镇散布于狭长地带，通过交通干线串联成城镇产业带，硅谷居民经由101公路、280公路，其休闲生活、创业创新活动都穿行于小镇之间。

2.硅谷城镇与产业的圈层式布局

硅谷小镇群依托交通干道节点，以旧金山湾为核心，功能呈圈层式展开。每个小镇均具有相对完整的结构与功能，由核心向外布局商业服务区、科研办公区、居住区以及产业区等功能片区，如同一个个“细胞”。各“细胞”由生态廊道相隔，是城市用地增长的弹性化边界，主要若干交通干线将各“细胞”串联起来。围绕旧金山湾的滨水地区为休闲游憩带，紧靠休闲游憩带组团式分布着科研产业区和企业总部，产业研发区外层是居住社区，为本地居民和外来就业人口提供各类型居住空间。最外层的山地区为硅谷打造良好的生态环境，学校位于城市居住圈层和生态保育圈层之间。交通型干道（101公路、280公路）实现跨小镇（产业园区）间的通勤，生活型干道满足小镇的社区活动。

3.产、学、城紧密结合

斯坦福校园与商业区关系紧密，北侧是以大学街和沙丘街为核心的老城，东部紧邻具有小镇商业街特色的加州大街。沙丘路（SandHill Road）则是很多风险投资公司云集的地方，所以也被称为“VC一条街”。

斯坦福科研园依托加州大街的商业服务和斯坦福大学的科研设施，周边居住配套齐全，与城市关系紧密。快速路Foothill 高速和主干道El Camino Real经过园区，使其与周边城市有便捷的交通联系。然而，许多创业公司不去创业园区，而是待在咖啡馆和人流密集的地方，人们在下班后更愿意留下来讨论创意，一旦想到什么，就立刻走回办公室把它做出来。此外，宽松的政策环境和便捷的服务网络使许多人选择在家办公。

4.硅谷G101公路

从谷歌卫星地图可以分辨出，101公路是湾区南岸的快速交通干线之一，每隔1～2公里就设置着免费出入口和匝道，高速公路车辆在高速公路与普通道路之间便利切换，在高速公路和普通快速路之间，发展形成了人口集聚的产业小镇。可见，硅谷的产业空间是由交通干线带动高科技产业小镇成长而形成的，高科技企业和园区带动人口集聚，产业小镇在高速公路的节点两侧布局，101高速公路起到了关键性的通勤功能和交通引导作用。作为国际经验的借鉴，我们还以杭州湾为例，比较了101高速公路与沪杭高速G60在功能和高速出入口布局上的差异及其对高速公路沿线城镇社区的影响，探讨了旧金山湾区交通模式对我国湾区经济的交通与城镇产业布局的启示，详见附录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