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情敌
周五晚上,朱樱回到外婆家,在老猫张飞的墓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张飞已经十四岁了,在猫的世界里,算是个老人了。外婆走后,张飞便不太吃东西,原本圆滚滚的肚子很快就瘪了下来,骨架子摸上去也有点戳人。
上个礼拜,张飞没了踪影,小梅阿姨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周二上午,电工更换外婆家的电路设备,发现了屋顶上的张飞。它一动不动地躺着,逗了半天也没动静。小梅阿姨拜托电工把张飞抱了下来,它的躯体已经硬了。小梅阿姨给朱樱发了个消息:张飞找到了,但已经没气了。
看完微信,朱樱站起来,对着窗外沉默了一阵。半晌,她擦干了眼泪,发了个消息给小梅阿姨:把我小时候装小人书的那个小木箱子拿出来,给张飞做个棺材吧,它小时候老是喜欢在那个箱子里睡觉,别冻着它,它最怕冷了。把它埋在后院外婆夏天乘凉的那个地方。外婆乘凉的时候,它老是躺在那个地方。
周日上午九点半,朱樱回到办公室,张博、赵宁和关山都已经在办公室了。快中午的时候,赵宁说要回家吃饭,在一帮单身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施施然走了。王浩宇和马天昊拖着林志文去了小吃街,问朱樱去不去,朱樱说这几天上火,不能吃辣的,没和男生们一起去。
不一会儿,关河过来找关山一起吃中饭,见朱樱也在,便热情地邀请朱樱一起去。朱樱见关河很真诚,回头见关老师也满眼期待,便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自从前几天惹得朱樱哭鼻子,这几天她面对自己也仿佛有点不自在,关山心里莫名地有点不安,暗自犯嘀咕,“她还在生气吗?”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想弥补一番。
其实朱樱早就消气了,但她不好意思面对关山。这么大的人,居然在老师面前哭鼻子,何况关老师只是在尽做老师的责任。和关山谈话之前,她刚得到张飞的死讯。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是在老师面前哭鼻子的理由,朱樱想找个机会跟关老师道个歉。
几个人刚到食堂,关河接到室友张婷婷打来的电话,她说不小心把门钥匙落在公寓里,现在正在国家理工大学附近,想找关河拿钥匙。
关河说自己在食堂吃饭,张婷婷便叫肚子饿,还没有吃中饭,关河便邀请张婷婷一起来吃饭。不一会儿,伴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和扑面而来的香风,张婷婷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引得路人侧目。
看到张婷婷后,张博、朱樱和关山都礼貌的点点头,然后又回到刚刚由关河挑起来的话题:味精到底对身体有没有害处。
刚才关河感叹说:“现在都没时间做饭,老是吃食堂。味精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理科直男关老师像个科普机器人,“味精的主要成分是谷氨酸钠。谷氨酸本身就是一种氨基酸,粮食,海藻里面都有,最早的味精就是从海带里面提炼出来的,WHO都把味精归类为安全食品。”
关河不太记得细节,便说:“可电视上说……”
“现在的很多科普节目非常不严谨,漏洞一堆,制作单位的科学素养太差。”关山科学直男的症候今天莫名地严重。
看关河受窘,张博连忙插话:“谷氨酸本身没问题,但是谷氨酸钠里面有钠离子,钠离子多了对心血管不好。”
朱樱点头表示同意,“那倒也是。还有味精高温加热以后会变成焦谷氨酸钠,焦谷氨酸钠没有增加鲜味的作用。所以味精要起锅的时候放。”
关山也连声赞同,“嗯,国人饮食里面盐放得太多,太多钠离子,的确不好。”
关河不太记得钠离子为什么对心血管不好,便问:“盐为什么对心血管不好?”
关山老师高考生物满分,张口就来,“那是因为钠离子太多会升高细胞外液的渗透压,导致细胞里的水分往体液里头流动,从而导致细胞缺水,血容量增加,增加心血管的压力。”
“渗透压是什么?”关河有点不解,作为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她经常不耻下问。
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献殷勤的机会,张博耐心地给关河解释,“你可以把渗透压理解成液体里的微粒对水的吸引力。渗透压的大小取决于液体单位体积里微粒的数量。微粒越多,液体里微粒浓度越高,对水的吸引力大,渗透压就高。人吃得太咸想要喝水,是因为盐里的钠离子进入人体后,会导致体液里面钠离子浓度变高,和细胞内的液体相比的话,渗透压变高。为了让体液的渗透压恢复正常,细胞里头的水就会往体液里头流动,从而造成细胞缺水。然后人就会感觉到口渴,需要大量喝水。而大量喝水会造成血容量的增加,增加心血管的负担。”
因为外婆的肾功能不好,朱樱看了不少资料,听到这里,她加了一句:“我记得好像滲透压升高,会导致ADH分泌增加,肾小管对水的重吸收也会增加,导致水潴留。水潴留就是增加体内的血容量,加重血管的负担。”
关山微笑着补充,“没错,血容量的增加就像是在同样大小的塑料管子里头装了更多的水,增加对塑料管子的压力,从而导致高血压。”关河白了弟弟一眼,暗自腹诽:终于开始说人话了。
几个人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地讨论生物问题,要不是看饭菜上来了,他们还会继续聊下去。关河早已经习惯这种无趣理科直男思维,但张婷婷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被活生生的凉在一边,实在是煞风景。
张婷婷精心梳洗打扮,但关山只在她坐上桌子的时候点了点头,让她自己点菜,然后就一直和张博、朱樱聊他们的科学话题。朱樱说话的时候,他嘴角噙笑,仿佛心情很愉快的样子。
张婷婷压住满心的不愉快,微笑着和他们吃了一顿饭。除了关河之外,大家对她很客气,但是都好像和她没什么话说。
张博上次得罪了她,还有点讪讪的。
关山上次听姐姐说她对自己好像有点意思,更加不愿和她多搭话。
老师们不发话,朱樱一个学生怎么好胡乱开口。
不一会,朱樱专注地看向外面。窗外,一群流浪猫蜷在花台上晒太阳,几个学生拿着火腿肠喂猫。不多时,她渐渐面带凄楚。关山坐在她对面,发觉了她的异常,想开口问她为什么,又怕唐突了她。
余光中看见关老师关切的目光,朱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着窗外的一只黑猫说:“我们家的老猫前几天死了,和那只有点像。”
朱樱的声音里带着点悲切的鼻音,大家纷纷发问:“是吗?多大了?”
“养了很久是吗?”
“宠物养久了,一旦去世,的确很让人伤心。”
“它十四岁了,是很老的老猫了,它才一个月大就抱到我们家。我外婆去世以后,它就慢慢没有了生气,不想吃饭。上个礼拜它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周二电工在屋顶上看到它,它就已经没气了。”朱樱平平淡淡地说着,眼框却慢慢红了。
关山抬头看了她一眼,明白了为什么最近几天她看上去有点反常,他宽慰地冲着她微微一笑。想起那天的哭鼻子事件,朱樱不由得有点脸红,师生俩有了一种莫名的默契,周围的人和事,仿佛没那么重要。
大家对一只死了的老猫比对她更感兴趣,张婷婷感到有点无趣,吃完中饭拿了钥匙,悻悻地走了。
听了一整天的课,晚上,关河拖着沉重的双脚回到学校的教师公寓。想想还有两门课的期中考试卷子没出,电脑里还有六十多篇文章要改,关河就开始头疼。
现在好多大学生连基本的初中语法都没有掌握好,文章的时态用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文章的结构、论点、论述就更谈不上了。一篇文章改下来,脑细胞不知道要死多少。
公寓的门钥匙中午给了张婷婷,关河敲了敲门,但半天都没人回应,只好在微信呼叫她。张婷婷打开了门,耳朵上塞着耳机,脸上还敷着撕拉面膜。
关河忍着倦意问道:“你好惬意啊,吃了吗?”
张婷婷指着房间书桌上的水果和酸奶:“我减肥,晚上不吃碳水化合物。”
关河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钩上,换上拖鞋,往客厅的小沙发上一瘫。歇了一会儿,她坐起来捶了捶腰:“我要倒霉了,腰酸得要死。”
张婷婷撕掉面膜,洗了脸,正在往脸上擦爽肤水。听见关河说要倒霉了,便说:“我那里有红枣姜茶,你要不要喝一包?”
关河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谢谢亲爱的,我自己有,刚买的。”
“你吃晚饭了吗?”张婷婷一边对着镜子擦润肤液,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我在门口的包子铺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红豆粥。”
“没跟你弟一起吃啊?”张婷婷继续若无其事地打听消息。
“他下午打羽毛球去了。”关河从包里头把红枣姜茶拿出来,洗了洗水杯,给自己泡了一杯姜茶,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休息。
张婷婷收拾完自己,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你可以等他打完了再一起吃啊,我要是有亲人在身边,肯定天天一起吃饭。”
喝了大半杯热水,关河感觉像活过来了,“他跟一帮子男的打完球,浑身的汗、臭哄哄的。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吃饭呢!”
“你这个老处女,不懂了吧,那是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好多女人都爱这一口。”
“呕,你好变态,喜欢汗臭味。”关河调笑道。
“我不喜欢,但有人喜欢,不骗你,有些女人最喜欢闻男人的体味。我看你是空窗期太久了,男人的味道都忘了吧。”张婷婷改了半天作业,脖颈酸痛,坐在沙发上扭着脖子,和关河瞎聊。
“去你的。谁像你这样饥渴!”
“切,你不会饥渴?没听人说吗,中年人谈恋爱,就像老房子着火,越扑越旺。等你饥渴的时候,可别忘了我今天的话噢!”
“我还年轻着呢,什么时候成中年人了?WHO的标准是44岁以下都是青年。我还早着呢!”关河反驳,两个人嬉闹了一番。
“中午那个女孩是你弟的学生吗?看着只有十几岁的样子。”铺垫了半天,张婷婷终于转上她的话题。
“是呀,她叫朱樱,刚研一。上次在我弟家你不是见过吗?”关河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回答。
“你不觉得她有点奇怪吗?”张婷婷故作不经意地说。
“奇怪,为什么奇怪?”闻言,关河有点诧异,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张婷婷。
“你看啊,她去年在你弟弟家穿的那件巴宝莉的风衣,专柜要一万多。她今天穿的那双三叶草的新款鞋,至少要两千多。她手上的手表是瑞士的昆仑蓝水晶,至少两万多块。上个月有一次我在公交站看见她,她穿了件加拿大鹅的羽绒服,那得也一万多块。还有UGG的鞋,一双都得上千。
还有啊,她今天穿的那件灰色套头羊毛衫,乍看不起眼,细了看,是精纺羊绒的材质,那是个欧洲牌子,少说也要两三千。
她一个研究生,一个月补贴最多一千多块,她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些高档衣服啊?”张婷婷闲闲地说。
“他们的补贴可不止一千多。除了国家给的和学校给的,我弟每个月还给他们一千多,所以她每个月至少三千。”关河有点好奇:“对了,你怎么对衣服鞋子的价格知道得那么清楚?你记忆力好好啊!”
张婷婷亲呢地搂了关河一下的肩膀:“三千一个月也负担不起那么多名牌啊!再说了,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学习。这些都是常识,你自己不注意罢了。”
关河浑不在意地笑了:“好好好,我是假女孩。人家燕京来的,独生子女,穿得好一点也正常啊!我看那个女孩挺好的,我弟说她可用功了。再说了,你一个月工资四千多块,不也是每天穿得金光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