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车开了十多分钟,过了桥便行驶在一排仿古楼房的前边。
殷荷还啃着苹果,那苹果仅剩中间细细的果核,像个修长的缝纫机线芯。
“下车了!”殷陶拉了拉望着窗外出神的殷荷。公交车第五次停稳,车门弹开又往旁边折去。电子播报没有平仄的女声重复着“xx站到了,请乘客从后门下车!”
“就到了吗?”殷荷回过神仓促的站起来。
“不然呢?”殷陶已经走到车中央的后门,回头压着眉道:“是还想绕城观光一圈吗?”
殷荷当然不想坐公交车观光。
实际上从上车开始,她的头就开始晕了!
匆匆下车,眼前是街边一排与临江区建筑风格迥异的两层矮楼。
其实,在车上好几分钟前窗外就是这样的房子了。只是因为锦州是古城,听说还是五A级的景区,她以为她们只是路过景区而已!
临江区的房子,无论高楼还是平房外墙都是彩色的瓷砖或油漆。就算色彩不鲜艳,不同的颜色碰撞在一起也会有几分斑斓。
而眼前这些矮楼,白墙、褐柱、青瓦,就算色彩对比鲜明,相比之下还是显得古朴素雅多了。
脚踩在交错的仿青石板步行街道上,一旁是车水马龙喧嚣的水泥大道,一旁是宁静祥和的古朴建筑,她仿佛在古今不停的来回穿越着。
“这边!”当下车的殷荷踌躇在石板街上,好奇又茫然地观察着眼前的楼房时,殷陶又拉了她一下,道:“看哪儿?往左边走!”
“哦!”殷荷紧紧的跟上。
“苏总应该已经在公司了!”殷陶自言自语的念叨,没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道:“等会我先上去跟苏总打个招呼,你在一楼等我!”
“哦!”殷荷点了点头,她发现此时她脑子被空白填满,除了哦字,就再也没有其它词可以表达了。只祈祷一会面试时,空白能挪点空,让她还能记起点其它的!
殷陶又盯了盯殷荷,转身便往旁边一扇开着的暗褐色门里走去。
殷荷抬头看了眼门楣,上方深褐色的雕花大匾上龙飞凤舞地的书着四个溜金大字,跟殷陶工作证上那个小图标中的字一样。她认识这四个字——是山木家装!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匾上方两侧很大的两扇雕花木窗。
跟着殷桃进门,整套房子的格局都尽在眼里。
门右边是一间玻璃隔成的办公室,透过玻璃墙能看到一组米黄色六位干字形办公桌。客厅中间有个过道,进门能看到过道左边楼梯最下边的台阶露出的一角,而左边过道旁靠墙处有个弧形的吧台,吧台上有饮水机,后墙上连体山木二字很立体。
吧台旁边是一个横着的大客厅,客厅跟楼房外边的风格截然不同,沙发、茶几、书柜、都是现代的简约风格。侧边一整面墙都是玻璃,浅紫到浅蓝渐变的窗帘已经完全拉开,能看到外边青石板的街道和街道对边门脚旁开着花的盆栽,那是大陶缸种的一盆迎春花,黄色的花枝努力向石板街上伸着,似乎想跨过石板路来为山木装饰。晨光和对门的鲜花穿透玻璃照进客厅,冲淡了浅色中略带的那一丁点阴郁的冷调。
殷荷站在客厅里,是那种她站在家中客厅里感受不到的宁静温馨感。
“你就在这里,不要乱走!”殷陶从客厅后边的楼梯间探出头来再次叮嘱,再确定殷荷确实听话后又转回楼梯间。
殷荷听到了殷陶上楼的声音,声音消失后客厅里又归于宁静。
殷荷把客厅布局打量一番。这时,一个内穿白色衬衫,外套得体黑白竖条套服西装、领口处有绛紫软带结成蝴蝶结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
那女人看到殷荷,在门口怔了一下。随即微一颔首,一脸笑容进来道:“您好…”
“早上好!”殷荷看向那女人,回她浅浅的微笑,顺便将她打量了一番。
那女人斜飞的流海规矩地挂在耳后,齐肩的头发紧紧的束得一丝不苟。走路时高根鞋敲击着大理石地板声音清脆。
女人不经妆扮的脸上有着岁月留下的细微痕迹,殷荷觉得,就算她不化妆,也比殷陶好看很多。
那女人走到吧台里,取了个一次性纸杯转头笑问:“您要喝点什么?”
殷荷正想说不用,又听到楼梯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才朝楼梯处看去,就听殷陶元气十足的声音道:“芳姐早啊”!
叫芳姐的女人转头看到殷陶,短促的回了个“早”字,又回头看向客厅中的殷荷,问道:“这位是你带来的客人…”
那芳姐话还没落,殷陶便笑了起来:“哦…她呀,什么客人啊,就是我妹妹。我带她来面试清洁工的!”
从殷陶的语气里,殷荷听出了傲慢。
卢芳还捏着纸杯,朝殷荷看了一眼,微一颔首,笑道:“哦,那你们快去吧!”
殷陶朝殷荷挑着下巴,道:“你快跟我上来吧!”
“好的!”殷荷应的有些小心,她从芳姐身边走过时,感受到了来自芳姐诧异的眼神。
走上楼梯转过弯,殷陶小了些声音道:“她叫卢芳,设计师助理兼前台。我们都叫她芳姐!”
殷荷明白了,那吧台在这公司里还担着前台的功能。很多服务场所都有这样的设施!
“她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殷陶接着又道,好像完全不在意芳姐是否会听到。
殷荷没有说话,她从殷陶的语气里听出了轻蔑。她觉得殷陶看不起卢芳,虽然不知为什么!
二楼的格局与一楼不太一样,殷荷突然有些紧张。上楼后她只看到同样有个客厅,好像比一楼的色调要暗很多。
她觉得有点冷!
没注意过了几扇门,殷桃已敲响了最远的一扇灰色木门。
“请进!”门里冷冷地传出两个字,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殷陶轻轻的拧开了门,“苏总,我把她带上来了!”
视线越过殷陶的头顶,殷荷看到了一整面墙下半部有三分之二的黑白灰撞色木格,像是给浅灰色的墙壁打了大半边马赛克。那疯狂的视觉冲击瞬间能唤醒人沉睡的密集恐惧症!
殷荷认得那是书柜,因为那开着门的格子里竖放着的是挤得很紧的书。在福利院教孩子们读书的老师房里也有一个。只是比眼前这面墙上的要小上很多,颜色也温暖很多!
书柜前站着一位看书的年轻男人,男人很高挑,屋里并未开暖气,但他却只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衬衫下摆还一丝不苟地扎进了黑色的裤腰里。殷荷站在门口,只能看见那人没晒过太阳白得晃眼的脖颈和理得极短的鬓发。
殷荷很紧张,双手在身前不停绞着,往门里走了两步站到了殷陶斜前面。虽然早上做了两三个小时的准备,她此时还是避免不了初入社会的腼腆与不安。
“是你?”男人转过头来盯着殷荷,声音像咬着牙吐出的那种低沉,原本没有情绪的表情在急遽切换。睁大的眼睛瞳孔放大又收缩,眉毛上挑又下压,刚放完书的右手已在书柜上握成了拳。
“我…”殷荷也是一惊,不知要怎么回答。这个男人她昨天见过的,就是那个凶巴巴的,让她滚的男人!
她无措地微张着嘴回望男人,或许是因为昨日的缘故,这男人好像不待见她。
殷陶没发现男人的异常,笑道:“苏总,她就是我妹妹殷荷!”
男人看了眼殷陶,眼里的那些情绪消散。转回头关书柜门时,冷淡的声音道:“你走吧,我这儿庙小,供不了你这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