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苏木，你丫的还是不是男人？”高棠气急败坏地回到办公室，这次他是真来了火气，一拳锤在办公桌上低哮道：“她就说了句我好看，你丫的就三天不理我，现在别人跑你家后院拐人，你倒是出去拦着啊！”
“抱歉！”苏木缓缓抬起头，淡漠的眼神与高棠对视。
这是三天来苏木跟高棠说的第一句话！
高棠目光与苏木眼视相触，苏木那冰冷的眼视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他身上，让他心里的怒火瞬间熄灭。
苏木的冷并不是他性格使然，而是他对人生不抱任何希望。他犹如行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的旅人，在别人的驱使下盲目地往前走着。做为一个父母健在、妻儿安康的男人是无法对他的绝望感同身受。
高棠了解苏木，他清楚苏木这几年所做的努力很大部分是为报答他的恩情，而囡囡出现后一切就开始变了。
一个常年习惯一个人在楼上工作的人突然愿意下楼，一个从不跟员工计较的老板会暴跳踢门，一个工作按部就班的人突然主动出击拓展业务，一个本着饿不死就可以的人突然三餐有序…这一切改变都是因为他看到了一束光，只是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高棠跌坐在椅子上，低声道：“我要是你就不再纠结过去的事，想办法把她留在身边！”
“你要是我…”苏木红着眼盯着高棠，咬着牙道：“你就知道她到底是姓方！”
“她…”高棠噎住话与苏木对视。
殷荷姓方，迟早会回到方家。一旦回到方家他们就…
“那就不让她回去！”高棠冲动的吼出来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自私，咽了口水喘了口气，又压低声道：“苏木，如果在经历了家破人亡牢狱之灾后你觉得你还是爱她，那就别管她是姓方还是姓殷，让她成为你的人。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苏木：“…”
“咚咚…”
两人正在僵滞之际，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高棠低声道：“你好好想想吧！”说完又大声道：“进来！”
“苏总…高总…”黄昊推门招呼道。
“什么事？说！”高棠罕见的一脸严肃地望着黄昊。
“那个…”黄昊看了眼苏木，往高棠办公桌靠了些，端站着道：“那个我是想问问，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
“比真金还真！”高棠面不改色。
黄昊道：“她是你的女人？”
“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高棠盯着黄昊一字一顿。
“好，那麻烦你给我结工资吧！”黄昊一脸刚毅：“我不想成为那个破坏公司规定的人，也不想为难女人让女人为我做牺牲，我离开公司我们自然就不存在办公室恋情！”
黄昊话刚落，苏木突然起身离开。高棠盯了盯黄昊，伸手从苏木桌上拖过电话拨了，道：“你过来一下！”
刚挂了电话推回苏木桌上，殷陶就敲着未关的门板道：“高总你找我？”
高棠道：“马上把黄昊截止到今天的工资算出来结算给他！”
“…”殷陶一愣，看向黄昊想从他那知道情况，高棠又道：“听不董吗？”
“没…”殷陶忙道：“我这就去！”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苏木从办公室出来便上了楼。他没去办公室，而是在会议室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窗外殷荷拄着扫把站在院门口在跟董娇说话。
“娇娇你在骂什么呢？”
“骂什么？谁特么手贱，摘花就摘花嘛，把个花枝条都扯断完了。你看这一地枝枝叶叶，那么多刺怎没把手给他扎烂？”
“哈哈，谁让你种那么好看，招蜂引蝶还招贼！”
“这特么是刚摘的呀，你看这叶子还这么新鲜。对了，你不一直在家么？看到也不帮我吆喝一声！”
“我是在家，我们院这几天施工吵得很，没有听见动静，要听见了肯定给你吆喝两声！”
“你们院里在施工？做什么？”
说着说着，董娇也懒得骂人，直向殷荷走来，道：“我看看你们院子搞啥样了？”
罗承尼听到董娇要进院子，惊慌之下把手里的花丢进杂物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殷荷是故意把董娇引进院来吓唬罗承尼！
苏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虽失忆了，骨子里的本性却依然没变。而他们恋爱四年，如今她却再不对他上心，想着这个苏木心又如针扎般难受。
高三那年，方秀荷在隔了一条马路的初中部读初二。那年他十八岁，秀荷十四岁。
十一月一个细雨霏微的周五下午，半月一休的高中部也放了假。他们放学很早，他背起书包撑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那天路上人很多，五颜六色的花伞像浮荡在阴雨中的绚烂花朵。
好长时间没回家，他走的特别急，刚进入村干道就遇见几个高中部的男生堵着个女生不让走。男生中的一个是他们村采石场老板的儿子石大富，还有几个是高二年纪的几个问题学弟。他之所以眼熟，是因为那几个同学曾在校会上当众做过检讨。
遇到这种事，他本着不惹麻烦、能躲则躲的原则假装没看到，压低了伞低着头走的更快了些。
“苏木哥…”
熟悉的叫喊让他脚下一滞，一抬头就看到秀荷从人堆里挤出朝他跑来。她没有撑伞，额前雾雨湿润了的头发贴在她白皙的脸庞，看起来有些狼狈却，但她却回头大声嚷道：“我没有收你任何东西，我有男朋友！”
石大富犟着脖子道：“我才不信，跟你一起的燕子说每次我送的东西你都收下了的，你不要不承认！”
秀荷道：“哪条狗收了你东西！”
男生中有人说：“富哥，你不如问她谁是她男朋友看，那么不识趣敢跟你抢，我们帮你收拾了去。”
“谁是我男朋友干你们屁事！”不待石大富发话，秀荷便朝他们骂了一句，那语气尽显嚣张跋扈。
秀荷已经跑到他身边，勾起他胳膊道：“苏木哥，他们欺负我！”
“你怎么回事？”他沉着脸问。看到她被男生围困，他心里很恼火！
那时的秀荷个性很强，他当时就想，要是秀荷真收了人家东西他就不管她，让她自己跟他们扯去！
秀荷望着他，收敛起嚣张，委屈巴巴道：“苏沐哥，你也不相信我吗？”她竖起手掌指着天：“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收他的任何东西！”
看着秀荷认真而又有些失落的眼睛，当时他信了！
“那走吧，别理他们！”
秀荷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乖巧听话，但转过背就刁顽嚣张。他趁机教育道：“你一个女生在学校就好好读书，不要跟那些混混搅在一起，不然出什么事吃亏的都是女孩子！”
“不会的！”秀荷挽着他胳膊歪起头看他，得意地笑道：“苏木哥，猜猜我这周周考考了第几名？”
他知道秀荷成绩不差，就随口道：“年级前十吧！”不是他小看秀荷，初中五个班，年级前十已经相当优秀了！
“错！”秀荷得意的边走边蹦：“我这周上升到年级第三了，我要跟你一样考第一，以后就跟你上同一所大学！”
“你可以的！”他肯定地道。但当时还是有些惊讶，没成想小姑娘成绩竟然那么优秀！
殷荷从小长相出众，他高兴她难得漂亮又有理想的同时也担心那些混混不会罢休，可能会随时扑过来跟他撕打。他边走边防备，但那几个却也只是远远地尾随了他们一路，直到快到家门口！
周日下午，刚吃过午饭秀荷就背着书包到他家来。他们一起步行去学校，刚出村干道就遇到几个男生横在路口。其中一个留着齐肩碎发，戴着大银圈耳环的少年指着他凶神恶煞地问：“你是她男朋友？”
大耳圈面生的很，不是镇高中部的学生，他这才明白那几个男生是专程在等着他们。他心一缩，心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哟，这不是我们学校高三的学霸嘛！”又一个染了黄发，电成刺猬头的矮个子男生从大耳圈身后出来，语气嘲讽道：“没想到啊，我以为学霸只会读书，没想到也会谈恋爱！”
他有些无语，那时他跟秀荷还没确定关系，只是觉得学霸也是人怎么就不会谈恋爱？但他还是怕惹恼混混，解释道：“她是我妹妹！”
“哼…妹妹。”旁边叼烟的男生呸地将烟吐在路边，嗤道：“鬼才信，她哥哥方秀峰嘛，谁不知道？是个不成器的渣渣，几时又冒出个学霸哥哥？”
听他语气完全不把方秀峰放在眼里，秀荷气急败坏，凶巴巴地道：“他是不是我哥哥关你们屁事啊，你们怎么就跟苍蝇一样？”
“苍蝇也该去路边盯屎去，别来恶心我苏木哥！”
“还有脸说我哥不成器，也不看你们自己多成器！”
刺猬头男生急了，道：“怎么不关我们事？富哥的生活费都给你买了东西，人家喜欢你才买给你，你却拿了东西去养这个小白脸儿，还好意思在这儿骂！”
“我没有拿！”秀荷反驳。
大耳圈却指着他道：“你敢说不是喂了他？那你扇他一巴掌我们就信你！”
苏木正自恼火这一群无赖，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几人都闭了嘴。
殷荷骂道：“你特么以为你是谁？叫我打谁我就打谁，姑奶奶我要打也是打你们这种渣渣！”
那大耳圈被殷荷一巴掌扇的脸一歪，又朝路边呸了一口，摸着脸道：“敢打老子，你Y的有种！”
他当时给秀荷的打人的举动吓呆了，虽然他没收过她的东西，但别人闹这份上了，他开始怀疑秀荷没讲真话。
要是收了人家东西不认帐，那确实很恶劣了。
就在他想再问一遍时，秀荷却对那些人道：“你们哪个眼睛看到他把东西交到我方秀荷手上了？说话要有证据，姑奶奶我敢做敢当，我要是拿了他的东西我就天打雷劈！”
“你们有种就去找接他东西的人来跟我对质，现在都他妈给我滚开！”
“你跟她废话干嘛？”刺猬头人不耐烦了。道：“富哥看中的女人我们不能下手，直接把她男人给处理了就是，到时她自然会乖乖跟着富哥的！”
他当时还在想秀荷一女生怎么如此大气势？她说的男朋友又是谁？就看到一把乏着银色冷光的水果刀朝他刺来！
真是冤枉！
离的那么近，他都来不及闪躲就听到刀子刺进血肉的声音。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然而好一会过去却迟迟没有等来该有的痛。
“苏木哥…”秀荷声音发颤：“我真的没有收他的东西！”她软软地扑在他怀里，身子也在颤动，而那水果刀的一半雪刃已没在她红白撞色的校服中，校服中间白色部分被血染成了比红色布料还艳的深红！
“囡囡…”他眼睁睁看着秀荷晕了过去。
那是比刀刺进自己身体里还难受的痛！
那次以后，他们便确定了关系。因为还在读书，他们把关系瞒的很好。两人相互鼓励，只等学成归来双宿双飞，却没想等到的却是他家破人亡，她流落在外！
现在想来，当初他是有多怂？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反而让喜欢的人来保护自己。
可如今…如今难道不是一样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