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呀…是高老板啊，我当是谁这么有钱开车来呢！”
高棠第一次开着花两万块买的二手byd回村，刚停稳便听到方秀峰阴阳怪气的声音。他推开车门出来，笑道：“秀峰你娃儿别阴阳怪气的，我特么就是为了出门方便才弄个四轮，你就老板老板的在这寒碜我嘛！”
那是七年前那个夏天的一个中午，高棠跟父亲高志远刚开装修门店不久。虽然他门店是搞装修的，但业务却并不多，为了支撑门店日常开销，他还经常回村接些砌洗衣槽、鸡圈猪栏的小事。那时方秀峰已经在石大富的石材厂管厂子，跟着石大富人模狗样的看起来混的也不错。而高棠却是天天一身糊满水泥浆的衣服，着实是让人看不起眼。
方秀峰哼道：“你看你车都开回来了搁这儿跟我哭穷…我又不跟你借，又不到你锅里舀饭吃。我们买不起车嘛，坐你的也要你同意才上车嘛！”
高棠苦笑道：“我有啥值得跟你哭穷的？我特么这是真穷，不是哭穷！”
正说话间方秀荷端着饭碗从屋里出来，见是高棠，便笑问：“高棠哥你刚回来啊，吃饭没？”
高棠道：“还没呢，婆婆煮好了，回去就吃。那个…囡囡你放假了？”那年秀荷刚读完高一，早听说她成绩不错，便又问道：“学习咋样？”
秀荷笑道：“还行吧，高棠哥要不来我家随便吃点？”
“不了…”高棠冷冷看了眼秀峰，道：“家里煮熟了的！”
秀峰听妹妹与高棠客套，回头斥责道：“就你虚情假意地热情，人家高老板家里差你那两碗稀饭吗？”
“哥…”秀荷一脸无语与不耐，道：“哪有你这样跟人说话的？”
秀峰冷哼道：“哪有你这样替外人说话的妹妹？我是不如你，连初中都混不完，没本事考个全校第三，也没有你会讲话…”
莫名其妙的话让高棠听得心里发堵，便道：“我回去吃饭了，那个囡囡有时间再耍！”说完便锁了车门下坡回家去。
方秀峰跟高棠一样，都是混了个初中。但他下学后不知怎的跟石大富混一起去了，而高棠却跟着老爸做起祖业。读书那会吧因着都是学渣，他们俩关系其实不错，反倒是步入社会几年都生分了起来。
高棠心里不是滋味，闷闷地坐在桌上就着泡菜喝稀饭，婆婆搬了风扇来道：“这天气热，喝稀饭脸上就像下雨一样，下到碗里了咸菜都省了！”
高棠放下碗接了风扇插上电，打开风扇道：“也还好，婆婆你来吃饭吧！”
老人家喜欢念叨，婆婆坐下边吃饭边道：“听你刚在后边跟秀峰说话？我说你还是少理他的好！”
“嗯！”高棠因心里正因此不舒服，敷衍的嗯了声，不耐烦道：“婆婆你吃饭，我就撞见了说了两句话而己，没招惹他！”
婆婆也不理高棠爱不爱听，继续念道：“那儿子跟他妈一个性子，见不得人好！听说他妹妹囡囡跟上头边上苏木一样会读书他还不待见，说人家女娃儿再会读书那也是读给别人家，有啥用？见妹妹跟苏木说句话他都阴里阳里的挖苦人家俩。我看你大舅家的女子，人家读书有本事还不是把你舅妈们接外头去享福了？哪就说女娃子不该读书？”
说到读书高棠也不爱听，他从小因读书这事挨了很多打骂，让他一直觉得自己比苏木低了一头。因此这事就是他的逆鳞，谁说这事他就脾气上来毛焦火辣，朝婆婆冲道：“婆婆你吃饭就吃饭嘛，管人家干啥？再说读书又不是唯一出路，我没读两天书也饿不死！”
“不说不说！”婆婆一听有些生气，又叨了一句“谁教的听不得人好！”便端着饭碗去外边廊檐下坐了吃去了。
高棠嚼着泡菜仿佛嚼的是盐锭，咸得他从嘴里苦到心里。还没回来就听说苏木回来了，现在人家在读名牌大学，他更是没脸去找人家了。
吃了饭高棠还发闷，便躲在屋里倒在躺椅上睡起了午觉觉。辗转一阵，迷迷糊糊听婆婆在外边说：“他在睡午觉！”他知是有人来了，一下子便清醒过来。
外边苏木低沉的声音道：“好久没见到他来找他玩一会，他还在睡那我们过会再来！”
高棠心里嗤道：“这是来跟我炫耀来了！”本不想理会却又听秀荷道：“婆婆，我摘了些莲蓬，一会等高棠哥醒来了你让他带城里去剥嘛！”于是他一下弹坐起来，哑着嗓子道：“我在屋里呢！”
高棠有些不好意思，见到苏木跟秀荷，借着瞌睡刚醒的懒惰意识道：“天气太热，说躺一会就躺这一下午了！”
苏木笑道：“我也睡的刚起来，听囡囡说你回来了就连忙来找你，怕你一会回城了又见不到！”
“说那些！”人都主动找来了，躲也躲不掉。高棠又打起精神，笑道：“我今晚不回城，本说晚些再去找你耍的，你倒先来了！”
秀荷提了一袋嫩莲蓬，三人搬着板凳坐在河边剥莲子聊起了天。
苏木问道：“听说你跟志远叔在城里开了家装修公司，生意怎么样？”
“混口饭吃呗！”高棠含糊地道。当时他店刚开不久生意没有起色，生怕苏木会话里话外嘲笑他。
秀荷道：“慢慢来嘛，高棠哥你才多大啊？大多数像你这年纪还跟爹妈撒娇，你能自己做已经很不简单了！”
高棠苦笑道：“还不是逼的没法，我又不像你俩能读书，总得给自己找条出路，养家糊口啊！”
原本高棠怕聊到读书，结果三句下来，苏木跟秀荷没提他自己反倒把话题扯了过去。原以为自己会陷入尴尬，却听苏木道：“读书不也是为了将来养家糊口么？都一样的！近年城里房地产行业发展的比较快，装修行业将成为热门行业，你要抓住时机！”
“哎…”苏木说的不假，高棠叹了声道：“我都已经晚了，现在城里大大小小装修公司不下十家二十家，像我这样的门店就更不消说。要是有本钱搞大些，说不定还好搞些！”
秀荷道：“高棠哥你家的木匠技术可是十里八乡有口皆碑的啊，在城里一旦传开，生意一定会很好的！”
“无用武之地啊！”高棠有些气馁道：“现在很多人图便宜，或是图方便，都喜欢搞些防火板啊什么的，甚至墙上地上都是地砖、大理石，甚至柜子都懒得用木头，木匠不太好做！”
“…”苏木沉默一会，又道：“你不是在给人家砌洗衣槽么，难道不会贴砖？”
“我还给人家砌灶台呢！”高棠冷笑道：“在农村搞一下还可以，城里那些要求高标准。像我这三脚猫的工夫别人看不上眼的！”
“是你自己想多了吧！”秀荷撇嘴道：“没做就看不起自己长别人志气。人家找你装修的人难道个个都是装修界的大师？要真是的话他自己做了就好啊，还找装修公司干啥？再说我看你给大雷家厨房贴的砖就很漂亮！”
“确实！”苏木也道：“你木工好，动手能力强，搞起那些事也差不了的。你要试，不试怎么知道？”
苏木跟秀荷轮番炮轰，高棠不知不觉便低下了头。
…
那天他答应别人砌的猪圈都打电话推到了第二天，他们聊到太阳落土、晚霞染红了天染红了门前那条河。晚风携着热气吹皱一河青波，方秀峰站在河边喊道：“秀荷，天都黑了你还不晓得回来，房子没底吗？”
…
秀荷跟苏木离开后，高棠把他们的话想了很久。第二天，他赶忙把答应的猪圈砌好了就连夜赶回到城里。他跟爸爸商量了一番，给装修门店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并做了个大大的招牌，自己花半个月时间把店铺装修成了个小公司并做了工商注册。
又过了半个月，他接了城里第一套房屋装修。那是一套一百二十多坪的三居室，房主是武城乡两老为儿子买的婚房，高棠跟他爸辛苦整整两个月才把房子装修完。
交房的时候，高棠很紧张，生怕房主会对装修挑刺。然而让高棠意外的是，房主的儿子看了房子非常满意。并告诉他，他也是在外地搞建筑的大工，直赞高棠的地砖贴的有水平！
后来，高棠的生意便好了起来，而装修的第一套房房主也成了他装修店里的装修工人！
高棠赚了第一笔装修钱已经到了九月，原本想请苏木跟秀荷吃顿饭却总因时间问题或是工作太忙没请成。
“你在想什么？”见高棠盯着屏幕发愣，苏木伸脚踢了他一下。
“啊…”高棠回过神来，讪笑道：“没呢…被你这规划图陶醉了！”
“嘴欠的很！”苏木推了下桌上放莲雾的篮子，道：“吃个这玩意吧，别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