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年有德找了五六个劳动力奋斗了一周，胡家山林子的树总算全放倒了。
清明后初晴，高棠带着年有德去胡家山收尾清场。刚准备下山算帐，一辆白色奔驰鸣着喇叭从盘山公路上冲了上来。
看奔驰车牌，车主高棠认识。是胡家山茶园的承包商付志伟付老板！
生意场上混，就算没有往来，见面也得客套两句。高棠对年有德道：“年叔你在车上等一下，熟人来了我去打个招呼来！”
“不打紧！”年有德拉开车门道：“你忙去！”说罢自己坐进车里。
奔驰在高棠车旁停下，随着后车门打开，一道响亮的声音道：“高老板，幸会啊！”说着热情地整个人都朝高棠扑来。
高棠伸出手与付老板紧紧握了握，堪抽回手笑问：“在忙啥呢？”
“瞎忙活！”付志伟视线朝豁亮的山顶扫了扫，道：“你这…挺快嘛，都收拾完了！”
高棠笑道：“付老板发话，我能不尽心尽力吗？”
“哈哈…”付志伟爽朗地笑起来，手指点了点高棠，道：“是村里计划，我巴不得拖到入秋去！”
“那个…你这在哪儿找的些工人嘛？我找这些天，不是嫌远就是拗工价。”
付志伟是大安乡人，大安乡距古城不到十公里，但到石磨子村却有六七十公里路。他在胡家山种茶带自己人来自然是远了些。
高棠道：“我那点子小事，哪跟你这大工程比？”
“你挖苦我吗？”付志伟笑道：“咱们俩，你砍我种，谁不是小事？整个锦州城谁不知你跟苏木的山木？”
“懒说那些，我记得你是这里人，你都是怎么搞的嘛，传授点经验啊，帮忙找几个人搞了算了！”
“这个嘛…”高棠有些犹豫。
他本无意掺和别人的事，但想到方秀峰还闲在家里。虽然他那人实在不咋滴，但年大叔是个实在人。倘若付志伟出得起工钱，给他们找个门路挣点小钱倒也算全了多少年乡里乡亲的情意。有了想法，便问道：“你想怎么弄嘛？”
付志伟道：“这都好说！”
高棠道：“那行，我回去问问，下午给你答复。先说好啊，我只当是拉个皮条。你们是弹是唱自己和，成不成都是你们的事！”
付志伟笑着抱拳：“那有劳！”
“客气！”高棠笑道：“你先忙，我先下去了！”
付志伟道：“那您先请！”
高棠启动车子，从车窗向目送他的付志伟挥了挥手，这才开车下山。
年有德虽一直坐在车里，但也听了一耳高棠与付志伟的对话。见高棠答应了人家，心里吃定高棠是给他找事做，不觉喜滋滋地等着高棠跟他讲。然而高棠上车后却只字不提，眼看着下了山路，只得先开口问道：“刚才那老板让给他找人弄啥？”
高棠道：“种茶树！”
付志伟原就是做茶叶生意的，到处承包山头种茶、开农家乐，纵然他跟付志伟并无甚交往，但这些年付茶佬也是声名在外。即便是人家不知真心假意地问他一句，但这也就摆明了本村人可以在他那讨点好。山里人虽都朴实，但总少不得有那么些个出类拔萃的要使些绊子，哪怕做老板的也并不在怕，但多一事却不如少一事。毕竟笼络地头蛇这招简单粗暴又管用！
高棠原想跟年有德合计一番，让他先把种茶承包下来，跟付老板搞好关系，以后施肥锄草的少不了事做。但砍树这几日，他发现方秀峰竟然是个色厉胆薄，没有半点担当的男人。而年有德年纪大了，计较长远的也力不从心。加之想到苏木此前的话就有些后悔自己答应的草率，就想着下午随便搪塞了去，省得好心办了坏事。现下年有德既然主动问了，他也不好瞒，便道：“这事急不得，等下回去我把你电话给他，他要真是找人，就让他找你。”
年有德道：“也行！”想了一下，又忧于与付老板一面不识，便问道：“那么，高棠你经常跟他接触，这老板人怎么样？好说话不！”
高棠道：“我跟他没有生意上的往来，但付老板在锦州城名声还不错。人家也不只包了胡家山一处，跟他做些卖力的事应该不成问题。虽然如此，年叔你也要提前算计一下，要是真找起你来也好有个说法！”
“那是自然！”年有德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们家那砍脑壳的要是有你这能耐，我也不至于操这些心！”
“年叔你快别说这话！”高棠也是领教了方秀峰的为人，但扇风点火这种不厚道的事他不屑做。何况人家关起门来才是一家人！
年有德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在外人面前宣扬家丑，又道：“我要是去山上做事，下次你回来我就搭你车去城里看看我这腿去！”
高棠道：“你提前讲一声，我回来接你也就那么回事！”
年有德道：“哪好意思专程麻烦你嘛！”
高棠笑道：“咱们隔壁三家的，这不算啥，年叔你别往心里去，指不定我哪天还有要你帮忙的呢！”
见高棠虽然发达了，但人却实心好，又没有架子。年有德心里欢喜，话也多了起来。想起自家的难处，不觉又多嘴道：“你看我们家那房子跨笼跨窟，秀峰都快三十了还没成个家，他一天还破罐子破摔，只可惜了我囡囡，那么好个女娃儿，被他娘俩给害了！”
见年有德又提到秀荷，高棠又想试探一下方家对女儿的态度，于是便道：“那要是囡囡现在还活着的话…”
“哪还能活得了？”年有德突然打断高棠。急眼道：“他娘俩就没给我闰女留活路！”
高棠心一凛，知秀荷想要再姓方是难了。但有种猜测在高棠心里滋生，那就是年有德或许想着囡囡还有活着的可能，只因秀峰娘俩他宁愿不给自己希望。
车行至村委会，看时间已不早，高棠便道：“年叔你车上等我一会，我去村委办点事很快出来。”
村委会下班早，送回年有德再来恐干部都下了班。干部下班就得等到下午两点，他还急要回城便决定先办事。
年有德道：“没事没事，你先办事。村里也要下班了，我就一脚杆路，自己走回去就行。”
村委到方家也就三五里路，或者高棠到村委办事的功夫，腿脚方便的也都走到了。但年有德腿脚不好！
高棠道：“那算了，先送你回去。”
年有德不让，好说歹说让高棠让他下车。他道：“我这腿还是要动一动的，不然哪天瘫了就真心动不得了！”
高棠拗不过，只得停了车让年有德自己回去。
高棠到村委是去结帐，车在村委门口停下，果见干部们都准备下班去。于是下车道：“胡书记，下班啦？”
村书记胡开猛往车一瞧，见是高棠忙笑道：“还没还没，咱们正说起高老板，高老板你就来了！”
高棠一听说他，心知又没啥好事。这些年村里修路造桥的，就没哪一桩忘记了他的。但他这人也看得开，钱能解决的问道那都不是事。于是笑道：“又有啥好事，让胡书记这样对我念念不忘了？”
胡书记也笑，令会计张雨把刚关上的门又打开，道：“自然是好事，来坐下咱们细谈！”
高棠人都来了，自然也没走的道理，便跟胡书记进了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
胡书记让张雨泡茶，对高棠道：“茶场付老板今早送的明前茶，你试试！”
“哦？那定是好茶！”高棠附和着接了茶，道：“我前会在山上看到他了！”
“你们认识？”胡书记虽是问，却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他说让我找人给他种茶，这马上就热天把火的，年轻人都不在家，村里都是些老蛮疙瘩，我去哪给他找人？”
高棠听说，知付志伟真是找人心急了，便道：“人嘛，我老屋院里年大叔倒是能找几个！”
高棠一语点醒胡开猛。
胡书记一拍沙发，道：“对哟，秀峰也在家里。你砍树不是他找的人么？”
高棠本也不想掺和，现村里愿意出面正好。于是笑道：“我也找不到人，找他帮忙来着。他倒是闲着，村里出面牵个线，也算是好事！”
胡书记道：“这事好办，我下午去找他说说。倒是还件事本不该跟你说，但你看咱们这村里，除了你谁还能帮得上些？”
高棠一听，知又是钱的事，放下茶杯笑道：“看来这茶不大好喝呀。我一泥瓦粗人，需要我做什么书记您直说就是，别把帽子给我戴的太高，感觉重的慌！”
村里自然知道高棠的底细，胡书记也不拐弯抹角，直道：“我们镇现有个新农村示范村的指标，我们村支部商量想争取一下。”
高棠一听，笑道：“这好事啊！”
“只这新农村建设不是政策大力支持的嘛，我能做什么？装修吗，这个我在行！”
胡书记道：“确实是好事，虽然政策支持，但也不能全靠政策。我们镇统共十个村都在跃跃欲试，我们村的财政…你大概也了解，咱们要全指着政府哪还有竞争优势？”说罢停顿须臾观察高棠的反应，又道：“当然，村里也在想法子动员村里年轻有实力的企业家，大家能出力的都为咱们家乡建设做点贡献，就是希望你能带个头！”
“好说！”高棠听了半天，原以为让他一个人担着，那他定是没那能耐。带头嘛，十万二十万的，紧着自己点也不是大问题。但他今天是来结帐的，结了帐还得赶回城里去，于是又道：“我从小在这石磨子长大，村里建设自然该做些事。这事咱们稍后再说，也容我回去跟家里商议一下。胡家山林已经妥了，我先来把帐清了！”
胡书记道：“不急，稍后我让张雨跟你连络！”又对张雨道：“你记得这事，跟咱们高总对接一下！”
张雨道：“月中再说吧，是高总欠咱们村上的，又不是咱们欠他。等我把上月的帐整理了，他不来我也会找他去！”
“那行！”高棠站起来道：“不耽误你们下班，我也回城了！”
胡开猛跟着站起来，送高棠出门来，忽又想起了什么，将刚准备上车的高棠叫住道：“你先等一下。”回头对张雨道：“你把付老板送的茶拿两罐来，给高棠带去他公司喝！”
高棠一愣，知书记还有事，随即回身道：“那多谢书记！”
胡书记送来两个红罐子，递向高棠道：“早听说你还有个合伙人，咱们村也没啥别的，把茶带回去给他混个水喝。”
高棠看着两个茶罐子，心知这次不是十万二十万能糊弄过去的事。好在合伙人是苏木，要村里真搞起建设来他应该不会置身事外。便接了茶道：“我先替他谢过…其实都是老熟人，有机会他会回村里来的！”
胡开猛惊讶道：“啊…你合伙人也是咱们村的？”
高棠但笑不语。将茶放进车里道：“要没别事的话，那书记我先走了。”
“没别事！”胡书记点了点头，却又道：“你就竟是在城里跑的人，认识哪个做城市规划的人才介绍给我们做个新农村规划看！”
“城市规划？”高棠不觉好笑，村里还真是看得起他。但他也不好拒绝的太直，便道：“我不过就是个搞装修的，回去问问吧！对了，隔壁镇的新农村不是早几年就建好了吗？”
“哎…”胡书记叹了一声，道：“我们镇上几个村都去周边看过了…咱们不能停留在几年前啊！”
“那行！”高棠上车道：“我去城里打听一下！”
高棠从村委出来已经是十一点半，便直接开车往城里去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