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访
赵云卿高坐台上闭眼摇头晃脑地拍打着戏韵节拍,额上的皱纹几经能凑出一锅面条。
在他身旁立着位明眸皓齿,仙姿佚貌的美少女,体态轻盈有如长空俊燕,碧萝裙摆处处显着端庄可人,粉嫩的瓜子脸蛋无须装饰已让万千少女愁容满面。
宗岳一时看的痴了,手掌心不自主地胡乱摸着灯笼杆,苦笑片刻和吴浩然交换了过来,怀抱着礼品,挺胸抬头直上阁楼。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武穆的灵气全被赵家兄妹占了吗?
这要是以后飞燕出门岂不麻烦大了。不行,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我登上了台,今夜却没什么月,真他娘晦气!
“延武,这两位是……”高台上的赵云卿早已从女儿口中得知情形,此刻却故意装作一事不知地问道。
还不及赵延武禀报,宗岳便下礼道:“赵大人,别来无恙啊!宗九儿特来为您老贺寿。”
说话间,贼眉鼠眼地向碧萝峰前偷瞄了几眼,又低头咽了口唾沫,道:“顺便也为和延武玩耍添个由头。”
一席话出口,该奉承的不见短,该实诚的不显长,听得赵云卿捻须含笑不止。
但想起他是宗泽的儿子,突然脸色僵直住,问道:“你来的时候你爹可曾知晓?”
“他晓得!这礼当还是他特地为您老备的呢。”宗岳态度极为诚恳,言辞之间张弛有度。
哦?
赵云卿一时来了兴致,得知死对头也懂得送礼后,招手道:“呈上来瞧瞧!我可不信他老狐狸会有这么好心。”
饶是宗岳和父亲不怎么对付,但听着别人口口声声“老狐狸”称呼,脸上不由缓缓升起一团紫气。
但时景不长又恢复如初,向前几步缓缓打开了盒子,此刻的赵云卿十足像是个伸长脖子看蛆虫死活的呆头鹅,既充满好奇又有些担心。
众目睽睽下,盒子还是打开了,外秀于内,略显质朴的夹层独留了半根人参。
一时在场众人尽皆变脸,气氛格外急促。
赵云卿倒像是如释重负地瘫坐在了原位上,抬眼望着宗岳,寒声道:“有心了!可不知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咱们的并肩王在向我哭穷?也亏他想得出来,竟拿半根人参顶数。”
此刻宗岳的心已然凉透,更别提尴尬之色了,灵机一动道:“此寿绵绵意无尽,持子漫漫缘半生。想来这其中的韵味,只有您老和家父才能理解吧!”
赵云卿当即哑然无语,抚须不住。
可要是宗泽得知自己的儿子如此解说送礼的含义,定然能被气得吐血三斗不可。
但无论如何,这档子事总算是了了。
经宗岳这么一搅和,赵云卿也能下得了台面,当即吩咐赵延武带他们去客厅用餐,自己领了盒子,交给女儿把玩。
等宗岳他们告退后,笑问道:“宗九儿可曾变化了?”
赵飞燕嘤咛笑了笑,扑在父亲胸口,边替父亲捶腿边败坏道:“我看够呛!他啊总是人模狗样,徒有其表。”
赵云卿仿佛像是听到了最具喜气的贺寿词一样,大加称赞道:“还是生个女儿好!你看你兄长成天是兴国安邦歪七扭八的道理,再瞧你弟弟明知我和宗泽老狐狸冤家路窄还结交狐朋狗党,越发不让人省心。这样下去我就算服了这半根人参,都要走在老狐狸的前头。”
赵飞燕白了眼父亲,赵云卿也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乖乖地盯着戏台上的小杜鹃,节奏感又升了起来。
但赵飞燕此刻却完全没了看戏的心思,满脑子充斥的是那个白衣温文尔雅的少年,不禁感叹道:“要是他表里如一就好了。”
“什么表里如一?”赵云卿入戏太深没听全乎,急忙问道。
赵飞燕语无伦次地捣鼓了会,忽然看到桌子上一颗有瑕疵的苹果,搪塞道:“爹,女儿是说这大苹果虽然看着喜气,但里面八成都是虚实不定,未能表里如一,岂非今时憾事?”
哈哈哈!
赵云卿一边抚摸着爱女的长发,一边挥手示意仆人撤掉桌面的水果,道:“乖女儿,你糊涂了不是。在括苍郡你爹我打个喷嚏都得让地面震一震,这档子事算得了什么。”
赵飞燕望着远去的仆人,暗自拍着怦怦直跳的芳心,暗骂宗岳扫把星不已,转身回望戏台,三折子戏仅剩了半折,心里更是不爽。
最后把这些尽皆归罪在了宗岳的头上,等来日方长慢慢清算。
宗岳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向正拈花指的小杜鹃瞥了一眼,瞧着那灵动的身姿,不禁发怵道:“那娘们就是闻名遐迩的小杜鹃吗?长的也算是水灵,可就是举手投足间带有一种古怪的气味!”
冷面儿的脸色相继泛出一丝青气,沉重地道:“骚气!”
闷葫芦似的声音差点没让宗岳摔个趔趄,他还真没想到这样的词语竟然会从冷面儿口里说出来,当即玩笑道:“如果查出来她没什么罪过,我一定赏给你做老婆。”
冷面儿闻言后,煞白的脸色不禁掀起一丝潮红,怒甩衣袖和宗岳拉开了七八步的距离,道:“宗晓就好过她许多。”
宗晓是宗岳的妹妹,唯一一个妹妹。
宗岳自讨个没趣,漠然踟蹰,紧接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举手要打时,却见冷面儿已到了楼下,只好快马加鞭地叫喊着跟了上去。
可他哪晓得自己刚到台底下,就被折身而归的冷面儿撞个满怀,顿时毫不犹豫地顺手给了冷面儿两个暴栗子,嗔怒道:“你作死吗?哪个要你跑这么快的。”
只见冷面儿也不躲闪,慌慌张张地指着前方走廊,大气也不敢乱出。
宗岳暗骂这小子没出息,跟自个这么久了,真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算得上大风大浪,不由抬头望去,皱眉自言自语道:“那是......大皇子?!”
反正刚过夜不久,宗岳便打了个推辞,让冷面儿先和赵延武去吃喝,自个转身寻着戏台边潜伏了下来。
冷面儿见赵延武略有不解,当即冷笑道:“小崽子,以后学着点。你们是不吃窝边草,可难不保别人不吃兔子哟!”
说话间,目光又在小杜鹃身上留了片刻,其实他对骚狐狸并没啥兴趣,就是偶尔也会有些按捺不住,登时拉扯起赵延武去了庭院饮酒。
在他看来酒可以是穿肠毒药,也可以是驱火良材,自然此刻颇有必要。
宗岳远望两人走后,默默叹息了片刻,挖了把泥巴抹在脸上,几个翻身落在暗影之中,自然少不了几声猫叫。
身子刚落在了戏院后台就撞上了个愣头青,也是那人活该倒霉,对视之余已被宗岳打晕。
宗岳三下五除二地换上了戏服,摸了摸满脸角滴嗒嗒不停的泥泞,似乎甚是得意。当然在坏笑之余,也不忘学落黑白解开腰带,窸窸窣窣地尿了那人一身,直呼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