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谶语
“岳儿!”
随着宗王爷一声塞哑地呼唤,宗岳不由全身一震,打了个激灵,低头道:“我该回无极院了。”
宗王爷闻言,噗嗤苦笑道:“回去?你就别吓唬知行、知白他们那些人了,一会你去我那书房看看。光是从无极院来的书信就占三分之二,其中大半是打你小报告,还有一小半是求你发善心的,但始终没有一个让我上无极院带你回来的。”
让你去无极院带我回来?那还指不定让无极院变成什么样子,知行知白有那么笨吗?!
宗岳深知老头子的作风,也觉他刚才提起的事有点蹊跷,道:“你明知道管不住我的性子,还想管我不成?”
宗泽欣然点头:“正是如此。”
虽说无极院的人和宗岳矛盾不少,但那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兴许在宗岳走后,他们还不习惯那份久违的宁静,也未可知。
不过现在宗王爷要拿无极院作为威胁儿子的筹码,这无疑让宗岳陷入两难。
“咱们开门见山吧!”宗岳豁然转身,抬头道:“我只恨母亲杨明慧死的早,如果她还在世肯定不会允许你这样待我。”
宗王爷听到“杨明慧”时,神色略显茫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色,苦笑道:“八子生来九子同,无论世人说你怎么不堪,我也不会理会的。他们要是想整个理论,来我括苍郡就是!”
“但你这么对我,总应该有原因吧。”
宗岳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暗地里怒气陡然又起。
宗王爷似乎并不想提起这茬,转而说道:“既然咱们家的祠堂你进去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想必帷幕后的灵位你也见了,欣赏完后心情如何?”
宗岳咬牙切齿地道:“怪只怪我这辈子姓宗,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这样的回答似乎让宗王爷颇为震惊,闭眼沉思了半晌,空旷的右臂被清风微微拂起,左手仍按在宗岳的肩膀处,眉毛几乎拧成一股,暗自长叹了片刻,闷哼道:“起风了,你随我进来吧!”
父在前,子跟后。
两人径直到了祠堂,背后的石门也瞬间合在一处,只见宗王爷焚香烧纸跪于帷幕前,低头哈腰之际,满脸全是虔诚样子。
宗岳仍旧在冷眼旁观,这是他在两年中偷学冷面儿吴浩然的,此刻除过容貌有些差异,其它简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道:“起来吧!如果他们真有灵,今天撞见咱们真该是晦气了。”
话锋刚落,宗岳只觉左右膝盖发麻,不由自主地跪倒,始终不能起身。
他当然明白这定不是宗家先祖在惩罚,而是宗王爷在暗中作梗,凝眉鄙视后,索性低头不看他。
只听宗王爷问道:“典礼结束了,这会我有时间。你问还是我说?”
宗岳跪地,低头不语。
宗王爷见状,摇头晃脑一番,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
被说中下怀的宗岳,抬头定眼望着父亲,满怀期待。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他们并驾齐驱?”
这句话如同雷霆一般猛地砸在了宗岳的头上,心血起伏难抑,此刻他一点也不想问缘由,可是宗王爷又岂能让他如此安生,冷笑道:
“宗家世代为兵作将,此碑为生者祈福,为逝者存魂。哪个不是一等一的铁血悍将?远眺千里存魂,近看家门儿郎,你八位兄长哪个没有一身本领?你且看你,除了这一身纨绔皮囊,又有何所剩?!”
宗岳漠然,仍有老头子戳脊梁骨,就是不搭理他。
“还有我此次寻你回来的原因,你想知道吗?”宗王爷好像是故意戏耍宗岳似的,每次提出的问题都很诱人,但在回答之中却有着无尽的贬意。
尝试过几次苦头后的宗岳脸色一变,冷哼不答。
宗王爷怔了怔,哑然失笑道:“崇光失德,朝堂逐鹿,非死即伤。昨天又死了我两位好友,这一年内几经整顿,宗氏一族官位越来越高,但身边能说话的越来越少。”
见一度自以为是的宗王爷面带愁容,宗岳哪管他的心思,低声顶撞道:“关我什么事!”
宗王爷冷不防被儿子怼了一嘴灰,但也没怎么计较,瞥了两个白眼后,继续道:“还记得当年你被武阳上师相中为灵童的事吗?”
宗岳听事关己身,又想两年前却有此事发生,当年还多亏父母庇佑才逃脱此劫,但不知宗王爷此番旧事重提又是为何,只好怔怔地点了点头。
“想必你也明白被武穆敕封为异姓王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有你在此,谅那爱听信上师谏言的崇光也不能对咱家做的太过分。”并肩王宗泽一字一句说的异常清晰,肺腑之言无以言表。
宗岳漠然,跪地不语,只是瞧着黑色帷幕后的一大堆灵牌,说不出的心血澎湃,呼吸急促。
“你好好反省一下!”
宗泽撂下话后,径直出了祠堂大门,却恰逢于后花园浇花的一佝腰老叟,宗泽脸泛笑意上前问了声:“落老今日心情似是不错。”
关于此人,宗府之人只知他叫落黑白,是白衣卿侯宗泽的第一智囊,然平日里只见他做些浇花扫地的闲差。至于他的详细来历除了宗泽,却是无人知晓。
落黑白笑容可表,反击道:“你倒是愁眉不展,活脱脱没个当王爷的样子,是不是还在想着你们祖上传下来的谶语?”
宗泽微微点头,呓语般地道:“望王而止。”
说起宗家老祖宗给后代留下的训话,确实让人无头无脑,忍俊不禁。
此刻被宗泽提起,落黑白顿时呲牙大笑,一时连裤子都有些提不住,摆手道:“大道理,这是大道理啊!”
当参悟几十年都不得其解的宗泽欣然问道的时候,却听他戏说道:“望王也就是汪汪,自然说的是狗,语意双关啊,难怪崇光小儿会得意忘形,对武穆肆无忌惮地大肆整顿,原是料定你不敢放肆咯。”
宗泽闻言,差点没被气个半死。
以前每次出征的时候,落黑白都能献出奇计制胜,几乎每战每胜,何以这几年兴情大变,原形毕露不说。近些时间又和自个说话没大没小,真是杀不得留不得,怎一个难字了得,只能冷哼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