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道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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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月是故乡明

数日后,宗泽带着儿女一行人回到了封地括苍。

宗晓和瘸子老蔡走马观花,每到一处都要唏嘘几声,两个人似乎都有了共识。

好像除了苍梧那个没人情味的地方,天下哪里都是好的!

一个“求学”四五年,不出学宫。

另一个如同被监禁尚书府,几十年不见天日。

乍见括苍人烟旺盛后,各自不禁露出了笑容,天真的就像白白得了一串糖葫芦的孩子一样。

是夜,宗泽下令搬运出了所有烟花爆竹,悉数拉到门头街前燃放。

五颜六色,热闹至极。

可是这个热闹并不关乎旁人,老远处欣赏还是可以的,挨近了想必少不了一顿九殿下的棍子吃。

震天的响声一直延伸到了寅时,临近街坊俱是敢怒不敢言。

就连向来和宗泽不合的赵云卿,还以为崇光又敕封了宗家好处,一面匆匆派人打探,一面蜷缩在床上,塞耳磨牙问候宗泽八辈祖宗。

热闹后的宗家门前,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冷清。

弥漫硝烟散尽后,一轮弦月悠然高挂西川平野。

宗晓与宗策宗岳并在一处,苦笑道:“月是故乡明,白衣皆分散。”

宗策虎躯一震,长喝道:“拿我尖刀银枪,我要考教小妹武功。”

宗岳依旧斜靠在门庭处,面色冷清,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长夜下已舞起了刀光剑影,可这些好像与宗岳无关,也就眼皮子累了的时候偷瞄几眼,并不啃声干扰。

“九爷,下次咱们能不能早点招呼。”冷面儿从后院跳窜入内,困乏之色尽写在脸上。

宗岳愧色漫起,嬉笑道:“碍不了大事的,这几天如何?”

宗岳的重色轻友,冷面儿还是领教的比较多。

不过像叶秋那个尚未开锋的黄毛丫头,他都不放过,实在让人有些无语。

但想起宗岳曾在无极院,插腰叫嚣的样子,冷面儿不禁闭嘴不言。

尤其是他对知行长老说的那句“天不是老子的,但老子的终归是老子的,天也夺不走”,简直成了当时所有人的楷模。

宗家以前和东夷国有过和亲,但时过境迁,宗泽和叶辰一个鬓发双白,一个早已落了黄泉。

均是不问世事!

可闷葫芦中的宗岳却当了真,叶秋虽然天真了些,但她真会愿意与仇人之子……

宗岳见冷面儿怔住,拍手含笑道:“你狗吠的又在心里骂我不是,也不看看那边是谁来了!”

冷面儿恍惚间嗯了一声,但见月色下两人均是白衣长发。

一人使枪。

一人用剑。

枪剑相击中,火花连连蹦出。

少女俊男翻身拐肘,旗鼓相当,急忙间分不出胜负高低。

冷面儿瞧着那白衣倩影,面色倏地红润又漠然苍白。

忽地一剑破空,只感脖子处冰凉飕飕,低眉之际已与长剑少女交接一处。

三年相思,万千痴迷,全化作一处。

要不是身前身后都有宗家人,冷面儿今夜所做的事足以能给外人吹嘘半生。

自然也可能活不过今夜,至少此刻他就能感觉出那三人的目光如出一辙,令人分外心寒。

“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急脾气?!”冷面儿不禁面色恢复了不正常的血色,久久未能平复下去。

剑尖的冰冷似乎也能感受到冷面儿的热忱,忽地像是融化了一般,垂垂下落。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已被宗晓搂住,白衣下暗藏的那点火热心思,悉数沉淀在了冷面儿的怀里。

扑鼻香气,缓缓流入冷面儿的口鼻中,直上心头。

点点滴滴,全是数不尽、道不完的回忆。

冷面儿此刻那还管的了前后的鹰视狼顾,也缓缓地伸开双臂搂住宗晓。

有情人终成眷属。

宗策长枪直握,冷言望着宗岳。

自知冷面儿是老九的人,如若不然早已让他血溅五步。

想吃宗家人豆腐的,还得看命硬不硬朗!

可老九似乎对此默然应允,更何况小妹也心甘情愿……

一念及此,惨淡笑了笑,提枪握刀转身离去。

宗岳长叹道:“冷面儿,下次你可得跟紧我。如果被老八私下逮住,非把你下猪笼不可。”

吴浩然风闻此言,不禁打了个摆子,浑浑噩噩地放下双臂,注视着双颊红润的宗晓,道:“有你在,管他了!”

宗岳气上心头,但见宗晓眉飞色舞地暗示自己,也不好发作。

只能转身回房,翻开账本在冷面儿的那一栏里多添了个红勾。

细细数来,近两年冷面儿的“罪状”已不下五页,大大小小怕是有百来宗吧。

正当宗岳苦笑不已的时候,却听帷幕后冷不丁传来一声:“主人!”

宗岳嗯了嗯,闭目合起了账本。

那团黑影接着道:“尚书令燕池骏被罢免了!”

宗岳展开纸墨,轻轻点头。

黑影又道:“您吩咐要请的那人已在路上。”

宗岳提笔如飞,在大纸上唰唰直写不停。

……

宗岳见那黑影仍自不走,纳闷道:“还有何事?”

黑影踟蹰了片刻,低声通报:“瘸子老蔡走了!”

宗岳手中的笔蓦地停驻不前,任由一团黑墨染透桌案。

“他走的很安详!”

“他说能在有生之年回趟括苍,再见王爷,已是无憾。”

“他还说……”

宗岳微微闭眼,两行清流从眼眶汩汩而出,扬手叫停:“你先下去吧!准备香案司仪,明天厚葬老蔡。”

灯火闪了又闪,等回转如初的时候,黑影已经没了踪影。

再看宗岳桌案上的那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从账本中誊写出有关老蔡的功绩。

微风隔窗吹过,一页页的白纸黑字翻过,这其中像老蔡这样的人又何其多,像梻罗那样的又何其少?

账,终究是要算的!

宗岳怅然站在窗下,望着已尽暗淡了的月色,喃喃道:“老蔡这个牙不全的,白费了小爷偷藏的散酒,本还想听他往事下酒打打牙祭的,谁知说没就没了。”

想喝酒还得找个理由,谁知道理由那么难找。

“算了!”宗岳头也不回,反手一支毛笔直飞柜前坛子,酒香缕缕而出。

阿嚏!

宗岳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流泪笑道:“想必是没牙的老家伙又在骂我了!”

两坛美酒,去一留一。

留给的人自然是死透了的老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