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乾清宫睿智激藩臣 刑堂上胆肝动帝心
周培公的揣度一点不错,康熙同时召三藩入觐,本意是效法赵匡胤席前夺兵。但周培公却不知道,给康熙出这个主意的人,正是为他写荐书的伍次友。伍次友原是扬州名士。康熙元年会试时,伍次友因写《圈地乱国论》,深得康熙赏识,被聘为帝师。他在辞官归山之前,曾为康熙起草了《撤藩方略》。
吴三桂既然不来,康熙的夺兵计便不能行。他那热得发烫的心也只好凉了下来,代之而起的是难以压抑的愤懑。他忍着一肚皮的气,在乾清门和颜悦色地接见了代父行礼的吴应熊,又赏银子又赐药,下诏慰谕“病”了的吴三桂。退下来后他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
生气归生气,正经事还得办。过了正月十六,康熙下诏令已经入京的尚可喜和耿精忠入内,在乾清宫正殿接见议事。乘舆路过乾清门时,康熙掀起明黄软缎的窗帘向外张望了一下,见耿精忠和尚可喜两个人穿着簇新的鹅黄团花龙褂,俯伏着身子正在叩头,不禁轻声叹息,含笑大声说道:“二王远道而来,免礼了吧!”说了脚一顿,令乘舆停下,两步跳了出来,在丹墀下一手挽起一个,呵呵笑道,“朕倒没料到你们来得恁早。在京还过得惯?这里天气比不得广东、福建,要多加些衣服才成啊……”一边说,一边沿甬道向正大光明殿徐步而行,语气神情间透着十二分亲热。上书房随侍大臣索额图、熊赐履,议政王杰书,一等公遏必隆等率着部院大臣,早就候在殿口,见他们过来,忙一齐跪下,直待三人先后进殿,方起身鱼贯而入,一斜溜儿伏在殿门口。
“你们住在哪里?”康熙命耿精忠、尚可喜坐下,端起御案上的奶汁啜了一口,这才仔细打量面前这两个异姓王爷。他们是康熙三年觐见的,已经离别整整六年了。尚可喜已大见衰老,目光也失去昔日的神采,顾盼时头部不断地癫颤,手足都显得有些呆滞。耿精忠却正当盛年,挺胸凹肚,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地看着康熙,听到问话,忙从椅中欠身,赔笑说道:“尚可喜住在儿子家,奴才住在弟弟家。”
康熙点头一笑。耿精忠的弟弟耿星河与尚可喜的三儿子尚之礼和吴应熊一样都是他的姑父,羁留京师住在额驸府,做散秩大臣。这二人都是吟风弄月的浪荡公子,诗酒以外不问政事,用熊赐履的话说便是“稍有晋人风度,绝无汉官威仪”。比不得吴应熊,明面上老老实实,背地里却和外边的督抚大员广为结交,三两日便和云南书信往来一次。听了耿精忠的话,康熙沉吟片刻,转脸吩咐侍立在旁的养心殿总管太监小毛子:“传话给内务府,赐银二位额驸每家三百两。”又向耿、尚二人笑道:“朕知道你们手面大,不要嫌朕小气。这两个额驸人品才学都好,再历练几年,朕还要叫他们分掌部院的事呢……”说着,又笑了笑。
“这两个”好,当然就是说吴应熊“不好”。尚可喜见耿精忠不搭腔,忙笑道:“奴才们便有三万银子也比不得这三百两体面。这次来京,听之礼说,万岁爷勤政得很,每日办事都要到二更天,奴才说句不知上下的话,万岁如今到底年轻,不晓得爱惜自己身子,到了奴才这把年纪才知道呢!万岁一身系着亿兆百姓,更要多多节劳才是!”
“朕何尝不想享福?事情太多,不得不如此啊!”康熙目光闪烁地望着外头白雪皑皑的宫院,款款说道,“罗刹鬼子在东北搅扰边境,去年占我木城,杀我千余百姓。这些生番用死人尸体搭起架子烧小孩子吃!西北上的事更乱,噶尔丹不知吃了什么药,竟敢不经请旨自立为汗,又与西藏第巴桑杰勾手,大有东进并吞漠南漠北之意——你们都是精熟汉史的人,境内出这样的事,朕岂能看着不管?”他长吁了一口气,接着又道,“还有黄河、淮河,去年秋天决口三十四处,河南巡抚衙门里的淤泥有一丈多厚,二十多万百姓出外逃荒……”康熙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万岁!”跪在殿门口杌子上的内大臣、大学士索额图忽然膝行趋前一步,朗声奏道,“罗刹国使臣戈赖尼即将回国,临行前想面见皇上,请旨如何办理。”
“他现在什么地方?”
“在午门外候旨。”
“叫他进来!”康熙厉声说道,“倒要见识一下他是个什么东西!”
“喳!”索额图叩了头,起身又打了个千儿,躬身退出大殿传旨去了。
“皇上应该盛陈威仪,”熊赐履在班中叩头奏道,“以示我天朝风范!”
康熙略一沉思,咬着牙笑道:“他不配!现有的威仪也是抬举了他!”说着便听远处一声递一声传进来:“罗刹国使臣进宫叩见!”大家张着眼偷望时,一个瘦得麻秆一样,伶仃细长的身影脚步趑趄、左顾右盼地进了乾清门,便不再言声。
戈赖尼像梦游人一样走进了紫禁宫。这里的富有使他吃惊,到处都是黄金、白银和精美绝伦的东方艺术品,绘着云和龙的图案在廷柱上盘绕,令人目眩的错金大鼎、金缸,镶缀着耀眼宝石的玉如意,各种名贵硕大的瓷器,搬回任何一件,都足以使他成为欧洲屈指可数的富豪……但这里森严的威仪使他减去几分倨傲。从午门开始,两行亲兵,钉子一样排立着,佩在腰间的宽边大刀拖着长长的流苏。御前侍卫像一尊尊铁铸的神像,按剑挺立,眼都不眨一下。偌大的宫殿两旁跪着几十个翎顶辉煌的朝廷重臣,连一点声响都听不到。殿前铜鹤、金鳌的口里喷吐着袅袅香烟,呈现出一派肃穆庄严的气氛。戈赖尼因为看得有些神不守舍,跨入殿门时几乎绊倒了,身子在门框上重重碰了一下才狼狈地站稳了。他肩膀一耸、双手一摊,问跟着进来的索额图:“阁下,我该怎么办?”殿中人听到他的华语说得如此纯正,顿时一怔。
“按照我们大清国规定的礼节,”索额图冷冰冰说道,“向我皇上行三跪九叩首觐见礼!”
看着这个黄发蓝眼、深目高鼻的人,穿着短袖燕尾服,居然也煞有介事地甩起“马蹄袖”,康熙几乎笑出来。等他行完礼,正要开口问话,戈赖尼却自行爬了起来,高声喊道:“噢!伟大的博格德汗(中国皇帝)!能在这神奇而又迷人的宫殿里觐见您,我感到不胜荣幸!我代表至圣无上的全大俄罗斯沙皇陛下阿列克赛·米哈伊洛维奇大公向您致崇高的问候!”说着,便张开双臂,竟要趋步向前热情地拥抱康熙。
但是他只跨出两步便站住了脚。康熙静静地坐着,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光亮,震慑得他不敢稍有轻薄。他僵立了片刻,无可奈何地笑道:“我们的热情表现在我们奔放的行动上,中国人的热情包涵在一种自然美中,有着令人钦佩的含蓄,大不列颠人也不能企及……我想,我还是按贵国的礼节回话吧!”说着,便又跪下。
“戈赖尼,”康熙终于开口了,“你求见朕,是为了何事呀?”
“我来求见博格德汗,”戈赖尼说道,“是为了求得对阿穆尔地区事件的谅解,请博格德汗作出明智的选择!”
所谓阿穆尔,便是黑龙江流域。康熙不禁一笑:“黑龙江地域自古乃我中国邦土,与你罗刹国有什么相干,要朕如何‘谅解’?”
“当然,”戈赖尼耸耸肩,“我无意否认陛下的话,但是,那块土地对你们富有而辽阔的中国来说,不过是小小的——”他选不出合适的中国词语,只好伸出小指头来比了一下,“而对我国来说,用处却是很大很大,我们与欧罗巴做交易,需要皮货,您明白吗?而贵国需要边境的安定……”
不等戈赖尼说完,康熙便冷冷顶了一句:“你这是说,你想要的,你就去抢,是吗?!”最后一声“是吗”,陡地提高八度,震得乾清宫正殿嗡嗡作响。
“不不……不是……是的!”这个饶舌的外交家吓了一跳,语无伦次地答道。经过一霎间的怯懦,戈赖尼又强硬起来:“请陛下听完我的话,我受沙皇之命转告陛下,博格德汗应该以这块荒凉的土地作为交换条件,求得沙皇的恩宠与关怀,只有如此,才能确保陛下国内的和平和安定。”
“这倒奇了,”康熙顾盼众臣,“我国河清海晏,有什么不安定的?即便有事,也是我天朝家务,与你们罗刹何干?”
“我是您的外臣,不妨直言相告。”戈赖尼无赖地笑笑,“大汗的地位并不稳固,众所周知,贵国南方的几位王爷正在准备一场空前的叛乱……”
“哈哈哈哈!”康熙突然纵声大笑,指着尚可喜和耿精忠问戈赖尼,“你认识他们吗?”
戈赖尼看了耿、尚二人一眼,耸肩摇头道:“我没有那个荣幸……”
“他们就是你说的‘叛乱’王爷,”康熙笑道,“我们君臣此刻都在这里,你倒说说,我们怎么个不安定法?”
“?”仿佛遭到重重一击,跪着的戈赖尼身子猛地仄了一下。由于索额图对他严密封锁,耿精忠、尚可喜入京的消息,他竟一点风声也没听到。戈赖尼脸色变得雪一样苍白,喃喃说道:“这是传闻……请博格德汗和两位王爷原谅。不过——”他的脸上又泛出血色来,“我提醒皇上,我强大的哥萨克在著名将领巴哈罗夫将军的统率下已经进驻阿穆尔地域,用你们中国话来说,叫做‘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话未说完,康熙“啪”的一声拍案而起,下了御座,橐橐走了几步,指着戈赖尼说道:“你回去告诉米哈伊洛维奇,中国并无内乱,即或有,朕也自能平叛,不劳他万里之外操这份狂心!我华夏天朝,万国冕旒臣服之圣地,叫他早收妄想,安分守土!不然总有一天兵车相会,才知我大清天威难犯——凭你今日无礼,朕本当诛你首级以示惩戒,念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之古义,赦你不死——来!”
“喳!”魏东亭、狼瞫、穆子煦、素伦等一干侍卫早就等得不耐烦,听康熙招呼,炸雷般齐声应道。
“押他回驿馆,”康熙背对戈赖尼,冷冷吩咐道,“限明日午时前离开京师!哼,朕倒不信,这个巴哈罗夫,难道会比斯捷潘诺夫(斯捷潘诺夫:俄将,在入侵中国黑龙江流域时,被清将沙尔虎杀死在松花江口)下场好些?”
一场唇枪舌剑的外交战结束了。康熙仍按捺不住自己愤慨的心情,不住用眼睃着殿内群臣,却是一语不发。
“万岁!”耿精忠实在受不了康熙这种压力沉重的目光,终于开口说道,“罗刹国如此无礼,皇上何不发兵进剿?”
“朕也有难处啊!”康熙手指弹着茶碗盖,心不在焉地乜斜了尚可喜一眼,说道,“国家遭鳌拜乱政之害,元气未复,一时之间,筹兵筹饷都是难题。不能必操胜券,朕岂能轻易用兵?”
今天在乾清宫发生的这些事,尚可喜和耿精忠心里雪亮,处处都是在说“撤藩”。自南明永历帝死后,南方事实上已无仗可打,三藩王率几十万军队坐吃朝廷粮饷,北方外敌却无力抵御!尽管心里明白,耿、尚二人却不肯把话题引出来。尚可喜是没办法,他的兵权早被大少爷尚之信剥夺得干干净净;耿精忠抱定主意,看吴三桂的眼色行事——吴三桂的兵比他们二藩的总和还要多,凭什么他耿精忠要做这出头椽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康熙语意双关地笑道。见耿、尚二人装聋作哑,他心里不禁一阵上火,觉得不能一味地对他们示柔,目光如电扫了两个王爷一眼,笑道:“朕请三位藩王入京,原本为的就是共商这件外事。吴三桂‘病’了,你们二位又不能全然做主。算来三藩实到一藩半,想起来真有意思,朕难道连罗刹这个跳梁小丑也奈何不得?”他本想说“朕这里难道设了鸿门宴”,话到口边又改了。
“奴才临来前,曾派人往云南看三桂。”尚可喜苦笑着辩解道,“吴三桂确有目疾,年前又患疟疾,称病不朝,似乎并无别的心思。”
“不谈这些了吧!”康熙舒了一口气,“朕怎么扯到这上头了?朕的本意请不要误解,朕目前无意撤藩,即使撤藩也要光明正大。朝廷决不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朕自束发受教,便以诚待人——先诚意正心,而后能治国平天下嘛!三藩不负朕,朕是不会亏负你们的。你们也累了,就此跪安吧。”
第二日下午,康熙换了便装,来到坐落在绳匠胡同的刑部衙门,在签押房后的大客厅里悠闲地吃茶,等候会审傅宏烈的结果。四个一等侍卫魏东亭、狼瞫、穆子煦和犟驴子见他似乎心事重重,一个个鸦雀无声坐得笔直。
忽然,一个大个子武官匆匆进来,喘了口粗气,一屁股坐在康熙对面的椅子上,心神不宁地向外望望,转脸对康熙说道:“喂,你们堂官什么时候下来——啊?是主上!”
“是图海啊!”康熙见他惊得面如土色,连下跪也忘记了,便笑道,“你这奴才不好生呆在九门提督府,钻到刑部衙门来做什么?”
图海这才忙不迭地跪下,额上豆大的汗珠已渗了出来:“回万岁爷的话,刑部衙门正在会审傅宏烈——啊,奴才来瞧瞧吴正治……”
“你和吴正治是什么交情?怎么又扯到傅宏烈身上?”康熙见图海慌得结结巴巴,不觉好笑,“吴正治正在审傅宏烈,你掺和进来是怎么说?九门提督的手伸得太长了吧?”
“喳——奴才该死!吴六一生前说傅某乃是忠良之人。今日会审,臣有些按捺不住,前来寻吴正治打听消息……”说着便连连叩头。
“起来吧,站那边去!”康熙笑着揶揄道,“亏你还是将军出身,连一点急变之才都没有,你来吴正治法司衙门撞木钟,不怕朕治你的罪?”
“奴才与傅宏烈并无瓜葛,而且奴才不主张撤藩,政见也不同。”图海站起身来,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黝黑透紫的面庞颤动一下,躬身答道,“傅宏烈上书言政是为国家社稷。其言当,圣上取之;其言不当,圣上舍之。臣以为——”
“你不要讲了。”康熙截断了图海的话,“你到签押房传旨,朕要见傅宏烈。”
“啊?”图海大感意外,见康熙脸上毫无表情,忙又答道,“喳!”
傅宏烈跟着图海进来了。他脚下钉着四十斤重的大镣,在寂静的院中哗啦哗啦响着,虽然步履蹒跚,脸上却像刚睡醒的孩子一样平静。刑部尚书吴正治和满汉侍郎、科道等一群官员因未奉诏进内,只在刑部天井院里向上叩了头,远远退到一旁,不安地注视着这座立刻变得至高无上的客厅。
“傅宏烈,”康熙捻着胸前的朝珠,对伏在地下的傅宏烈说道,“此时此地,你心里在想什么?”
“罪臣在想……”傅宏烈身上一颤,他完全没想到康熙会问这个,不由抬头望了一眼康熙,答道,“此地自前明至今,一直是国家掌刑之地,由此向归宿走去,只有咫尺之遥。万千奸恶之徒在此伏法,亦有仁人志士在此蒙冤受辱……此时罪臣不意得觐见圣颜,一诉衷曲,臣虽死,快何如之!”
“尔有何衷曲可诉?”康熙变色说道,“尔不过一个小小知府,辄敢妄言国家大政,离间君臣和睦,还不是死有余辜!”这话声音虽然不高,透着极大压力,图海和魏东亭等人心里竟不禁起了一阵寒栗。
“圣上这话差了!”傅宏烈横了心,抗声言道,目中炯炯生光。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却听傅宏烈大声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臣职在司牧!臣亲见吴三桂和尚可喜父子倒行逆施,横行不法,若缄口不言,明哲保身,则有欺君之罪;若直谏犯颜,又有妄言乱政之罪——是进则身死,退则心死,身死与心死孰佳?请求圣上明断!”
康熙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从高空中一下子沉落下来,“舍生取义”四个字闪电一样划过,划得他的心一阵疼痛:这样一个人物,竟迟至今日才发现!他沉思一下,提高了嗓音朝外喊道:“吴正治,你进来!”吴正治“喳”地答应一声,三步两步跨进来,还没有跪稳便听康熙问道:“你们准备将傅宏烈如何处置?”
“腰斩!”吴正治不假思索应口答道。
“不能轻一点么?”
“回万岁的话,臣只能依律定罪。”吴正治说道,“恩自上出,减刑轻判应由皇上特典。”
“嗯。那就……弃市吧。”康熙仿佛在重压下吁了一口气,瞟一眼傅宏烈,又道,“你方才说得很好,朕成全你——不要怨朕狠心,朝廷有朝廷的难处——你还有什么话么?哦,你的老母、幼子,朕当关照户部着意抚恤……”康熙一边说,一边审视着傅宏烈。
“罪臣无话可言……”傅宏烈此刻听到老母、幼子,真比万箭钻心还要难过。他饱含着泪水,强压着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伏地恭恭敬敬行了三跪九叩大礼,颤声说道:“谢恩……”站起身来又向图海和吴正治各作了一个长揖,含泪笑道:“吴兄、图兄,兄弟就此别过了!”便提着大镣昂首向厅外走去。
“站住!”康熙突然起身断喝一声。他的脸一下子涨得血红,几步从厅中跨出,目光如电地盯着吴正治,一迭连声命道:“给他去刑!”说着脚步不停地走近傅宏烈,一边看着两个司道官员忙不迭地开锁去刑,一边抚着傅宏烈的肩头说道:“好!果然是肝胆照人,果然是烈烈丈夫!杀你这样的臣子,朕岂不成了桀纣之君?”
傅宏烈原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弄愣了,待明白过来,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仆身伏地号啕大哭。
“你先在北京住下。”康熙扶起傅宏烈,替他拍掉臂上尘埃,轻声说道,“你的朋友有不少在京供职,还有朱国治也已调来北京。你在他们家养养身体,有什么奏陈、建议,暂由图海代呈,朕要用你这块石头,叫你回广西做官,你可敢?”
“奴才有何不敢?”傅宏烈大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