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永远靠谱的黄牛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管床医生和主治医生们簇拥着陈主任浩浩荡荡来查房了。陈主任站定在病床的右边，扫了一眼众医生：“这个5床是什么情况啊，游炜，你来介绍一下。”
游炜医生是康丹的管床医生，被主任点名后明显有些紧张，向前一步出列站好，开始背诵病历：“5床病人体检时发现两侧卵巢囊肿，入院后复查经阴彩超，结果显示……”
康丹坐在病床上，看着主任现场考教小医生，被一众白衣天使围绕着，感觉自己就像是活标本。偶尔游医生背不上来，康丹还抢答提示一下，现场气氛竟然还有点轻松愉悦。陈主任定下了手术时间和手术方案就离开了，查房医生和护士也跟着鱼贯而出，病房瞬间归于安静。
约半个小时，游炜医生返回病房，跟康丹交代家属下午需要过来签字，并坚决扼杀了康丹自己签字或者朋友代签的想法。
“游医生，我自己为什么不能签字呢，又不是开颅截肢的大手术，为什么非让亲属签字呢？”
“你这个需要全身麻醉，麻药劲儿一上来你就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了，你怎么对自己负责？”
“我要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找谁签呢？”
“抬杠是不是？你要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还用做手术，不得长生不老吗？快点联系家属来签字吧，刚陈主任也说了，你这个囊肿粘粘很严重，需要他亲自上台，你今天签完字，下周一才能给你排陈主任的手术。说实话，你双侧囊肿都挺大的，有扭转风险，还是挺危险的，你要重视起来，就算你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case，也要放一放。”
“好的，游医生，我一定重视起来。”听着游炜医生严肃的介绍病情，康丹的心又重新的沉重了起来。
康丹挨着床边坐了下来，看见窗外的朝阳，没有冉冉和煦喷薄而出，反而有种日薄西山的感觉。她喝了口病号饭里的白粥，粘腻浓稠的很，粘在嗓子眼怎么也下不去，就像她不知道如何开口跟母亲介绍病情一样。
思来想去，既然横竖都得让母亲知道，干脆就直接说算了。康丹深吸一口气拨通电话：妈，对不起，其实……其实我没有出差，我生了个小病，需要做个小手术……我已经住上院了，您过来给我签个手术知情同意书吧……”康丹害怕母亲担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温和，然而，电话那头是数秒钟的沉默。
康红梅正在晨练回家的路上，听了女儿的话，身体仿佛还没有做好应对紧急情况，大脑一片空白。她在路边愣了半晌，女儿明明说出差，现在竟然住院要做手术，又惊又怕，赶紧往医院赶去。以前康丹父亲住院的时候，她天天来医院送饭，这光景竟然一晃过去二十多年了。
康红梅进到病房看见女儿正盘腿坐在病床上，扣着头戴式耳机，闭眼养神，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这股熟悉的味道直冲胸腔，让康红梅的心揪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直接询问病情的话，康丹肯定害怕自己担心而避重就轻，于是她悄悄退出病房，先找医生咨询病情。
“医生，请问5床康丹的管床医生是哪位？”
游医生正在写病历，回了一句；“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个5床吧？”一回头看见康红梅焦急慌乱的样子，忙示意她坐下。
“您是康丹的家属是吗？”
”对，医生，我是她妈妈，请问我女儿到底得了什么病？”
”阿姨，您先不要着急，康丹卵巢长了两个囊肿，发现的比较及时，一侧是0.4*0.5*0.5，一侧是0.7*0.4*0.5，都达到了手术的标准，需要腹腔镜手术剔除……”游医生详细介绍了小丹的病情。
康红梅听着游医生的介绍，犹如在冰天雪地中迷失方向，毫无头绪，只能从游医生与医学无关的语气词里判断事情的严重性。
看着康红梅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游医生顿了顿，柔声说道“阿姨，您女儿的病情在我们科是很常见的，很多女性都会有。明天的手术是陈主任亲自上台，陈主任使我们科的大主任，全国最有名的专家，您不用过分担心。”游医生很年轻也很随和，跟康丹差不多大的年龄，很能体恤病人和家属，在讲述病情的时候，尽可能安抚康红梅的情绪。
康红梅回到病房，跟康丹简单交流几句后，护士就来了。她按照要求签完字，在游医生和护士的引导下，陪着康丹做完了各项术前检查。由于康丹还没有手术，所以康红梅今晚不能陪护，只能先回家了。
如游医生所说，第二天的手术进行十分顺利，康丹在术后30分钟就清醒了被推回病房，一切指标正常。康红梅按照医嘱悉心照顾着康丹，在忙碌中也忘记了担忧。直到术后第三天，游医生找康丹和康红梅进行出院前最后一次谈话……
“5床，你的手术比较成功，双侧囊肿都已切除，经过2天的观察，创面恢复较好，各项指标也都正常，今天就可以办理结算出院了。但是有一些情况我需要跟你交代清楚。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鉴于你的粘粘比较严重，建议尽快怀孕。”
“游医生，建议尽快怀孕是什么意思？”康红梅紧张的问。
“阿姨，您女儿的病是巧克力囊肿，也叫做子宫内膜异位症，有两个特点，首先易复发，需要定期复查彩超；另一方面，会影响受孕。”
“会不孕不育吗？”
“只能说不孕的几率会很高，建议病人尽快怀孕，怀孕对病人的复发也会有抑制作用。”
游医生试图安慰这对母女：“我们科每天都会做将近10例类似的手术，很多病人都可以正常怀孕，只是相对于正常人来说受孕的难度会大一些。而且现在辅助生殖技术也很成熟了，也不用过分担心。”
游医生看着康丹继续说：“我只是建议你根据这个疾病的特点做好人生规划，你还很年轻，早做安排，在工作和家庭上做出平衡。”
康丹对游医生的话早有准备，出于职业习惯，她在住院期间已经将子宫内膜异位症这个疾病研究的十分透彻，甚至可以出一份详细的研报了。该病如游医生所说，确实极其难缠，复发率和不孕率都很高。
当初体检报告出来后，康丹挂不上号，就找黄牛挂了最贵的医院和最贵的主任，算是歪打正着，后来证实果然是全国最顶尖的科室和主任，看来黄牛对医生的实力才是最了解的，毕竟金钱是衡量价值最可靠的标准。
康丹和游医生聊天的时候了解到，陈主任做手术的时候非常仔细，已经最大程度的保证小丹的子宫基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谈话结束，康丹拿着锦旗和游医生一起来到了陈主任的办公室，陈主任刚查完房，正准备去门诊。陈主任一看康丹过来，不忘嘱咐她创面没有完全愈合，不要有大幅度动作。医者仁心，康丹很感激住院期间医生和护士对自己的照顾：
“陈主任，我真的特别感谢您，罹患这种疾病很不幸，但是遇到您是我最大的幸运，您在医学界和黄牛界都是有口皆碑，这面锦旗表达了我们患者的心声，请您千万要收下。”
陈主任被康丹夸得合不拢嘴，展开锦旗，只见上面金光闪闪两列大字：“华佗转世再生父母，杏林圣手天下第一”。
“谢谢谢谢，你这个锦旗很……”陈主任思索一番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说道“很真诚，一看就是原创，不是旁边打印店买的成品，谢谢小康，用心了！”
“哈哈哈，华佗转世也太精准了，陈主任值得这面锦旗！”
“对，陈主任低调惯了，这锦旗写的很是贴切啊！就是恰如其分，试问除了咱们主任，谁敢自称天下第一”
游医生和护士们都顺势表达了对陈主任医术和医德的赞美，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康丹顺利出院。倒不是没心没肺，康丹大多数时候都对未来抱着饱满的热情和乐观的憧憬，明天的难关，明天去闯，后天的悲喜，后天去尝，今天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欢喜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