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万象更新说
新中国成立后,搞土地改革,划分成分。我本来应该被评定为,但我说:这地契的名字虽然是我的名字,但实际上土地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的;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太多,是大家共同的。
我把一百零八户人家都列了出来,那些战斗中牺牲了的长工,他们的家人我也一直在养着,所以都算是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人。
这些人,当时出奇地讲义气,没有人出来。于是我,还有我们。虽然地位,但也。
我沾沾自喜,暗自为自己的机智所折服。
后来我才知道,是上级领导考虑到我在,才没跟我计较,当然也有小玉的原因,后面会说。
土地,除了公有制之外,还有集体所有制,就是归全体社员共同所有,不用交税的那种。我在本村的土地就被定性为集体所有制,均分给村里的各家各户。其它村的土地则充了公。
……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中日建交后,因为我日语还好的原因,曾让我随同访日大使一起出访日本,我趁此机会,还见了藤泽一郎一面。
他说:你就是周扒皮?
我说:我是他的儿子周剥皮。
他说:和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我说:我来就是想代表我父亲问一句,你后悔吗?
他说:不后悔。
我霍地站起来,气得想揍他一顿,可又担心打不过他,虽然他年纪已经挺大了。而且,这是在他的国家。
他说他们在东南亚其它国家进行的是解放战争,将那些国家从英美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中解放出来。唯独对中国不同,他说我们对不起中国人民。他说中国人民对我们很友好,为什么发生那么惨绝人寰的事情,他也很意外。
我后来打听到,他说的基本属实。日军最初攻打东南亚那些国家时,确实打着解放殖民统治的旗号,受到当地人民的欢迎和支持。但是后来,当地人民发现,日军的统治比英美殖民者还狠,于是当地人民又开始反抗日军。
当时,英美等帝国军队节节败退,几无立足之地。他们看准苗头,向当地人民承诺:只要帮他们打败日军,就还他们一个民主、独立的国家。于是当地群众便帮助英美军队打败了日军。英美殖民者最后也履行承诺,还给了当地人民自由和独立。所以,客观上讲,日军确实加快了那些国家民主独立的步伐。
但藤泽一郎唯独没有提韩国,我想,他也知道那个辛秘。
最后他问:你父亲还好吗?
我说:好得很,你死了他都不会死。
他说:你父亲的医术很了不起,医药知识极其丰富。
我说:中医博大精深,我父亲只是学了一点皮毛而已。
皮毛?他略显惊讶,说道:不知你继承了几成的皮毛。
我说:这个与你无关。
我从日本回来后不久,就听闻了藤泽一郎去世的消息。
我想,随时时间的流逝,以及那一代人的逝去,战争的阴霾也将渐渐淡去,饱经创伤的大地也恢复了繁荣。未来,中日两国的关系也将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我们不应该忘记历史。
一位伟人说过:忘记,就等于背叛!
切记!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他人的良知与道德底线上。
……
新中国刚刚成立后,过来找我,她的名字我忘了问了……
好吧!我又说谎了,是她的名字,因为写书,要写也只能编个假名,她可是,当时的,比现在影视明星还要光芒闪耀。
编个假名就太不尊重她了!
她说:“一穷二白,用钱的地方太多,你能不能把钱借出来,我给你写白条。”
我说:“白条就不用了,我无偿捐献给!”
她激动地握住我的双手:“那真是太好了,感谢你!”
我很想说:你就不能代表你自己感谢我一下吗?
我让她们先出去一下,我要搬钱了,这是力气活,女人不适合在一旁观看。
小玉边往外走边回头,一副不太想出去的样子……
我太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了,于是对她说:“放心,我会给你留下一点点的。”
没想到她很生气:“别留!”
我一想就明白了,我不该在指导员面前说这话,这会显得小玉很贪财,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但我最终还是留了一点点的。
是男人就会留一手。
但当小玉问起时,我断然说道:“一点儿都没留!按照你的吩咐。”
我想:这回小玉该义无反顾地离我而去了,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的等待和算计,都化为泡影,此时,她的内心应该非常非常非常失落吧!
我当时就等着小玉说出:咱俩分手吧!或者,咱俩离婚吧!之类的话。
其实我还真离不开小玉,没有小玉照顾我,我还真不知日子该怎么过。但当时的我是不怕的,而且非常有底气。
我想:小玉一旦离开我,我就去找指导员。那时,指导员还没结婚。
我就会开诚布公地跟指导员说:因为我把钱财都送给了你,我连媳妇都没了,你不得补偿一个给我?
我当时正美滋滋地想着:我今后与指导员一起过日子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呢?身边突然没了卧底,我会不会有些不适应呢?等等。——呵呵呵!
我当时有一点儿小激动,有一点儿小期待,也有一点儿小不安……
谁知小玉说道:“也好!(一副很放心的样子)你没了钱财,今后就更离不开我了。”
哈?说真的,我没听懂小玉的话。
幻想终究也都是幻想!
我和小玉的日子一如既往地过,没起一丝波澜。我有一点儿安心,也有一点儿小失望。
我究竟有多少钱财,我不知道,从未数过。我想,都是我的钱财,我费那个劲数它干吗!但捐献出去之后,指导员他们数过了,好像是几万块银元,几万两黄金,我就记不清楚了。
后来,指导员结婚了,新郎当然不是我。结婚前还给我发了请帖。
我气得当场撕碎了请帖,这摆明了不就是气我吗?刺激我吗?
小玉怔怔地看了我……好半天。
然后低低地挤出一句:“我一直以为你对她不感兴趣。”小玉没有说指导员的名字,而是用了简简单单地一个字“她”。
我也真是不明白女人的想法了。不知为何,小玉竟然把这件事告诉了指导员,指导员还特意为此事来我家做我的思想工作。
我当时很不冷静,所以指导员的话也没心思听,但大概的意思理解了,就是说:现在是新中国了,实行一夫一妻制,万恶旧社会的那一套要抛弃了……等等云云。
最后还问了我一句:“你想回到那万恶的旧社会吗?”
我当然回答说:不想!
其实我当时心里还真是极短暂地犹豫了一下。
也就是瞬间,我就想明白了,她这话只是试探我,并不会因为我说一句“想!”,她就真的嫁给我。于是我做出了正确的回答。
关键是,她刚刚结了婚,如果她还没结婚,我还真估计不准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有些东西,你要了,不一定能得到;但你不要,就百分之百得不到。
我拿出一根金条递给她说:“你的婚礼我没能去参加,这就权当是我补给你的新婚贺礼。你自己打枚结婚戒指啥的吧!”
她说:“这礼物太重了,我不能收,我要上交给国家。”
我说:“这不是我捐献给国家的,这是我赠送给你个人的。”
这时,我发现身旁的小玉气得浑身发抖。
最后,指导员往外走的时候,我和小玉都起身相送……
指导员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说道:“小玉,替我好好照顾他。”
小玉挥起小拳头就向指导员的后脑勺砸去……
我当时吓了一大跳,心中暗想:小玉你糊涂啊!她是国家干部,你打她要犯法的,为了抢她一根金条坐牢不值得,想要金条,我这里还有两根!
好在小玉只是做了个假动作,并没有真的打指导员。我想:是小玉的理智占胜了对金钱的执着。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小玉,辛辛苦苦跟了我这么多年,就是惦记我的钱财,但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没得到,我连一根金条都没送给她。
于是,指导员走后,我把最后两根金条送给了小玉。
长久以来,金钱,就是我最大的底气,这三根金条就是我留下的最后底气。而就在刚才,我把我最后的底气全部送出去了。
我心灰意冷,我觉得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但我决定:我要先下手为强,打暴风雨个措手不及!
于是我说:“小玉,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谢谢你照顾我,给我一下温暖的家。但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什么都给不了你了,你走吧!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我不怪你。”
其实最后一句我本想说:“我一直都不怪你!”这是真心的,我内心深处,真的一直没有怪过小玉。
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把“一直”两字给省去了。
也许我多少还是继承了一点点原版周扒皮的特性——能省就省,不能省的想方设法也要省。
小玉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地走过来,我以为她要打我一顿,我就闲上眼睛,我甘愿受打,想想我自己也够坏的了,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她心中的愿望,却一直不让她实现。
但小玉并没有打我,而是紧紧地抱住我……
看吧!两根金条的作用有多大!
但是不争气的我,她一紧紧抱住我,我就忍不住激动,而我一激动就忍不住浑身发热……
她就会趁着热乎劲儿要我一次,而且不分时候,不分场合。
细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好吧!事不过三!
后来,我得到了个意外消息,我那个老丈人,那个惦记我钱财的老丈人,那个为了钱财不惜牺牲自己女儿幸福的老丈人,居然把他的家产,包括他的房子都捐献给了国家。
我震惊不已,通过这件事,我还知道了,原来,小玉也是共产党员,而且是在抗日战争前就入党了。那时她家就为地下党组织捐钱捐物,支持地下党的工作。
我老丈人后来也是一名知名作家,他的很多作品被编入了语文课本,他的名字也不方便透露。
当时,我老丈人不仅自己捐献,还惦记上了周扒皮的钱财,但考虑到周扒皮的性格,不可能做出捐献这样的事来,于是就把小玉“派”到周扒皮身边做卧底,企图得到周扒皮的钱财,再捐献给地下党。
我说:“小玉,不对啊!你不是派过来的,是一百零八个长工抢过来的好吧!”
小玉说:“当时一百零八个长工里面,就已经有好几名党员了,包括豹子头和大刀关。周扒皮贪财、小气、爱占便宜,我们的人在旁稍微煽风点火一下,这事儿就成了。”
我突然记起,有一次在老丈人家喝酒,喝大了,把老丈人气得要打我。其实一开始是想杀我,以为我看穿了他们的身份,所以要杀我灭口,是我的最后一句话救了我的命。
难怪老丈人当时那么生气,连杀我的方案都在腹中拟定了好几套了,结果最后一句发现我就是个傻子。
是丈母娘觉得我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傻孩子,实在也是太可怜,不忍心打我一顿,才劝阻了老丈人。
至于为什么不拉我入党,那些老党员对我的一致评价是:革命觉悟太差,不被逼着,都不会主动抗日。
我觉得,这就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如果人人都积极主动抗日,那么当初小鬼子也打不进来。
后来,多年以年,我找豹子头核实……不是多年以后,豹子头也不会说。
豹子头说:“我们最初想把你绑起来,然后用满清十大酷刑逼问你钱财的藏处……”
我说:“你们不用什么满清十大酷刑,听起来就吓人,我这个人吃不了苦,只要一绑我,我马上就招了。”
我又问:“那你们为什么没绑我呢?”
豹子头说:“是小玉坚决不同意,她说:我们惦记着你的钱财就已经不对了,再用非常的手段对付你,就更不对了。
我们对小玉说:你为此事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这家伙的钱财是你应得的。
小玉说:我哪有做什么牺牲?有些事他不懂,我没有做任何牺牲,反而是跟着他享福了。
我们当时都不信小玉的话,以为小玉只是在袒护你,后来过了许多年你俩都没有孩子,我们才渐渐信了,原来你真不懂!”
我立马不高兴了,我说:“说谁不懂呢?瞧不起谁呢?”
豹子头嘿嘿一笑,说:“我本来没想说你不懂,但小玉不允许我们说你傻……”
豹子头又说:“我们那个时候都担心你仗着自己日语好去投靠日本人,所以我们时刻警惕你,一旦发现什么风吹草动就第一时间用镰刀抹了你的脖子……”
我恍然大悟,难怪那个时候,我晚上睡觉时总觉得脖子凉嗖嗖的,原来一直有一把镰刀挂在我脖子上,时刻等着我去叛变。
原来我当年生活在这样的危险环境中,而我自己却浑然不知。
我居然像走钢丝一样,如履薄冰一样度过了那么多年。
豹子头说:“要不是小玉护着你,我们早就把你这个游击队长给撤了。但小玉是我们的上级,我们得听她的。
小玉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不会叛变,我们说:他是没被鬼子抓到,一旦被鬼子抓到,肯定第一时间就叛变。
小玉说:那也不是真心叛变,一定是被打的。”
豹子头又说:“幸亏你从来没被鬼子抓到过。”
我说:“鬼子怎么可能抓我,如果抓我,我就说我也是鬼子,他们就不抓我了。况且,还有人说我长的像鬼子呢!”
我心中有点奇怪:他们说的这些话,商量的这些事,我的八极听力的耳朵,怎么一点儿也没听见?
我问豹子头:“你们商量这些事的时候,是在偏房里吗?”
豹子头说:“怎么可能?这在当时,都是我党的最高机密,除了资深党员,谁都不能让听见;我们是在小玉的娘家,那里是地下党的据点,后来被鬼子端了一次,就改到邻村的一位党员家里。”
豹子头接着说:“后来我们按照小玉的建议,做你的思想工作,让你自己把钱财拿出来,我们商量了一番,敲定了人选,认为让指导员来做你的思想工作最合适,没想到,她一张口,你就答应了,我们都很意外。”
我一听,心里哇凉哇凉的,失落感就甭提了。
失去了钱财我不在乎,但被人算计到骨头里的感觉,真的是太不爽了!
我一想:我这个唐朝来的古人,玩心眼儿,真心玩不过你们这些现代人。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唯一中的一枪还是自己人打的。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我想离开小玉他们,虽然我不知道该去哪,但总之,先离开他们就好。
我正这样想着,这个机会就来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