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比赛

黎晓光看着她坚定地走向咖啡机的背影，没有再叫她，她那样坚决的一个人，没有人能阻止她想做的事——哦，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她母亲。

比赛和竞争这两个词，贯穿他和她关系的始终。

比每一次测验的成绩，比考试排名，比学科竞赛名次……

他小时候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她成了各种比比比的对象，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她比呀！

但莫名就被架上去了。

在这样的竞争过程中，他们各自都有输赢，尤其班级排名，不是他第一，就是她第一。

对于他得了第几名，他父母并没有那么在意，他们的儿子成绩还不错，看样子考上大学没问题，他们觉得就已经很满足了。

“能养活你自己就行啊！”他爹常常如是意味深长地说。

对他的要求，就是长大以后能养活自己，他妈甚至开玩笑说，就是字面意义的养活你自己，实在没啥出息的，我们帮你养媳妇和孩子。

近些年还在这句话后面加了一句：只要你有。

两位也着实着急了，担心他找不着媳妇。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比赢”对姜逾楠很重要的呢？

是初三上学期期中考试以后。

那一次考试，他考了第一，而姜逾楠第二，他们之间总分其实只差了十分。

但她表现得很低落，尤其是周五家长会之前，整个人都很慌张。

家长会结束以后，他让她妈先回去，他自己在学校外的小卖部和几个男生买饮料喝，商量周六去哪里玩。

此时，姜逾楠和她妈妈走出校门。

她妈妈看起来情绪很激动，手指着一边用力点她脑袋，一边在骂，而她，始终低着头，偶尔用手背抹一下眼泪。

随着她俩走近，姜逾楠妈妈的骂声渐渐清晰。

“粗心？你有什么资格粗心？你自己算算，十分，每门课你给我多考两分，就反超他好几分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该犯的错误不要犯，你呢？记性被狗吃了是吗？照你这样退步下去，以后你只有去餐馆里洗盘子的份！”

“你这是扎的什么头发？”

姜逾楠妈妈突然暴怒，一把将姜逾楠的头发抓了起来，把她的刘海往上用力捋，“难怪成绩下降了！原来心思花在打扮上了！你扎这么个妖精头发勾引谁呢？是不是早恋了？说！”

姜逾楠头发被抓起来的瞬间，目光就和他以及小卖部里这几个男生对视了。

姜逾楠那时候一定狼狈极了，脸一下通红，眼泪哗哗往下掉。

任谁被看见这样一面都会难受极了吧？

黎晓光反应快，立刻转过身，同时把身边的男生顺手一带，全都背对着姜逾楠，假装看货架上的零食，仿佛谁也没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

但姜逾楠妈妈的声音却仍然在响，“说啊！你给我说啊！是和哪个男生早恋了？”

随着这声音而来的，还有响亮的一个巴掌声。

他们几个男生听见这声音都不约而同地抖了抖，只听姜逾楠妈妈的声音近了，“是不是这几个？是不是？你看着他们几个，是不是和他们中谁好了？”

身后终于响起姜逾楠的哭声，“没有，没有……”

然后，更多的巴掌声传来。

他们几个跟被定住了一般，不敢动，并不是不敢阻止她妈妈打她，而是，这样充满羞辱而不堪的一幕，如果他们看见了，以后上学她怎么面对他们？她的自尊呢？她那么要强。

随着姜逾楠哭着反反复复说“真的没有，求你了，妈，我错了，我们回去吧”，那巴掌声才终于停了。

可是，随之骂声便骂到了他们头上，“我跟你们说，你们也可以把话传到班上去，谁要敢跟我女儿早恋，我就上报学校，要学校处分他！退学！”

那一刻，他实在忍不住了，回身想反驳，只见姜逾楠已经哭着跑远了，而姜逾楠妈妈立刻追去了。

几个男生也跟着转过身来，大家都觉得心有余悸。

“姜逾楠妈妈好恐怖啊！”

“她不就比你差十分吗？至于吗？”

“她成绩那么好，都要去餐馆洗碗，那我们怎么办？洗碗都没资格了……”

黎晓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姜逾楠远去的背影，觉得她一定觉得羞辱极了。

后来，他们谁也没提这件事，就好像那个傍晚，他们谁也不曾遇到过她一样。

期末考试的时候，他考到十名以后，姜逾楠第一，以七十多分的优势领先于他。

看到成绩的时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她不用挨打了吧？

然而，她却将几张卷子甩到了他面前。

那是他的期末考试卷，不知道她怎么找老师要到的。

她指着每套试卷的最后一道题，怒气冲冲，“你让我？”

“没，我……”

“别想骗我！”

他的否认都没说齐，就被她打断了，“这几道题你做不出来？这道，还是你上次在黑板上算过的！你告诉我你不会？”

他哑口无言了。

“黎晓光，我不需要你让！”她扔下卷子，转身走了，高高的马尾在她身后一甩一甩的。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好像后来她再也没有留过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