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山洗澡
阿氓点头。
贺明扬提起了那只半手长的红熊：“这不就是只绸布做的熊吗？”
“对啊！”阿氓放下木桶从贺明扬的手里拿过了熊：“它是奴婢最好的朋友，平日里公子时常不在山上，奴婢就做了它陪奴婢，它身上的颜色还是奴婢用红花染的呢。”
她抓起熊宝宝的手朝几人扬了扬：“你们好呀，我叫熊宝宝。”
贺明扬对阿氓幼稚的举动感到可笑。
秋子闻却在阿氓身上看到了幼时被丢在偏僻窄院的他，弯下腰摸了摸熊宝宝的头，温柔地打招呼：“你也好呀。”
阿氓没想到秋子闻会跟熊宝宝打招呼，略微愣了愣，随即回以一笑，带着几人往竹屋走：“这里仅有三间卧房恐要委屈几位了，陶姑娘住东边的那间，三位公子就住中间的这间吧，这原本是公子的卧房……”
“什么，让本世子跟他们两个挤一间房？”贺明扬立刻喊出了声：“本世子可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为什么不是你们两个女的住一间，秋子闻和那穿黑衣服的住一间，本世子单独住一间？”
阿氓忙解释：“不是奴婢想独占一间房，实在是西边那间房狭窄简陋又建在茅房旁，不好污了几位的身份。”
贺明扬看了眼茅房旁的小房，才不情不愿地往中间的房间走：“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受罪，要不是身无分文回不去，本世子现在就想回京城，本世子可告诉你，本世子最容不得脏，赶紧给本世子准备洗澡水，要是有人敢没洗澡就爬上床，别怪本世子一脚把他踹下去，特别是那个秋子闻，满身血污，不知道去过什么地方，万一带来什么脏东西传染给本世子怎么办？”
秋子闻不由面色一沉。
阿氓忙说：“贺公子稍安，奴婢稍后就为各位准备洗澡水，还请各位放下包袱后在院中大槐树下的石桌旁稍坐，奴婢这就去给各位端绿豆水。”
她把熊宝宝放回木椅上继续晒太阳后就去厨房给四人端了绿豆水，随后便去烧洗澡水，可等准备好洗澡水想喊贺明扬去洗，却发现贺明扬和陶兴兴都累得趴在石桌上睡着了，连那黑衣男人也闭着眼睛靠在大槐树前小憩，仅秋子闻一人端坐，一时有些发蒙：“不是要洗澡吗，怎么睡着了？”
秋子闻见此杵着拐杖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就我先洗吧。”
阿氓点头，想去扶秋子闻。
秋子闻抬手制止：“不必，我可以。”
阿氓只好作罢，跑回厨房抓了把药材往澡房旁的石阶上跑：“这澡房是公子建的，石头打底外贴竹片，只要打开石阶尽头水池的竹盖往里加水，水就可以通过水池底部连接的竹管流入澡房，拧动里头的木质开关，上方的竹莲蓬就可以出水了。”
秋子闻却无心在意奇特的澡房，看着阿氓把药材加进了水里，皱眉问：“你往水里加的是百部？”
阿氓像被抓包似地笑了笑：“是，加进水里对身体好。”
秋子闻瞬间明白阿氓知道他之前被困在何处，双目低垂，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阿氓又拿了套衣服挂在澡房门后的钩子上：“替换衣服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您可以去洗了。”
秋子闻一瘸一拐地走进澡房，褪下衣物后尝试着拧开了开关，温热的水一下从他的头顶落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日的瓢泼大雨。
大雨中，他最亲近的小厮为了帮他护一个馒头被煤矿中的工人们生生打死，他悲愤之下冲破淤堵的经脉将煤矿中人杀了个干净，但也因反噬的内力倒下，幸子书衍及时救下他，告诉他这不出山上有人能帮他疏通混乱的经脉才拖着病体上山，只是，这不出山上真的有能帮他疏通混乱经脉的百年高手吗？
他心神恍惚地洗完澡，换上阿氓替他准备的宝蓝色衣袍走出澡房，整个人焕然一新，白若冬雪，眼若桃花，眼下的花瓣胎记粉润清透，浑身透着股高贵的书生气，一抬眼便见阿氓拿着把篦子站在澡房前，略微一愣。
阿氓笑了笑：“奴婢想您近日定无心打理头发，特地等在这里想为您梳头发。”
秋子闻却自嘲一笑：“百部水杀虫止痒，和你手里的篦子不都是为了祛除我头上的虱子吗，你也嫌弃我？”
阿氓忙摆手：“奴婢绝没有嫌弃您的意思，只是觉得您从未受过这种苦，一定十分瘙痒难受，所以才自作主张……”
秋子闻诧异：“你不嫌弃？”
阿氓摇头：“若遭逢恶事就要被嫌弃，那这世道也太不公了。”
秋子闻看阿氓的眼神变了变，犹豫片刻，在石桌旁坐下了。
夕阳西下，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阿氓站在秋子闻的身后用篦子把虱子一颗一颗地梳下来再用指甲盖按死。
秋子闻尽管装作如常，但僵硬的坐姿暴露了他的紧张窘迫。
阿氓想了想，把熊宝宝塞到了秋子闻的怀里：“这个给你。”
秋子闻猛然顿住，有些触动又有些好笑，把熊宝宝递回给了阿氓：“我无需这个。”
阿氓又热情地推了回去：“您就抱着嘛。”
秋子闻无奈，想再次推回去。
阿氓却没接稳，熊宝宝忽地往下掉。
两人连忙去抓，头又不小心撞在一起！
秋子闻没杵拐杖，被阿氓这么一撞，脚下一歪，猛地向下跌去！
阿氓转而去抓秋子闻，反被秋子闻的重量往下拽，重重地砸在秋子闻的身上，她颈侧的红痣一下映入了秋子闻的眼。
正睡着的几人被两人砸在地上的声音惊醒。
贺明扬见两人跌在一块，忍不住打趣：“哟，我这才睡上一会你们就……”
“贺明扬，慎言。”秋子闻喝止。
“慎什么言？”贺明扬带着嘲弄：“你连个小丫头都敢下手，还不让人说了？”
阿氓赶忙捡起熊宝宝扶起秋子闻，对贺明扬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
贺明扬眉头轻挑：“本世子想的是哪样？”
阿氓噎住。
秋子闻不由道：“贺明扬，你若再口出……”
“又如何？”贺明扬站了起来：“你一瘸腿书生能耐我何？”
秋子闻倏地眯起眼睛，浑身的气势骤变。
阿氓意识到不好，赶忙挡在了两人中间：“都是一场误会，是奴婢硬要把熊宝宝塞给秋公子，推拒间不小心把它掉到了地上，为了捡它我们才双双跌倒，奴婢知道贺公子是想为奴婢鸣不平，在此谢过，已经为您烧好了洗澡水，等奴婢换过水池里的水您就可以去洗了，您不是最容不得脏了吗？”
贺明扬身上黏腻得很，一下来了兴趣：“水池，什么水池？”
“那是公子建的水池，只要往里加水……”阿氓指了指水池，哪知话还没说完贺明扬就已经跑了上去，打开竹盖瞧见里头还有一半的水，拖下杏袍就往里跳：“这不是还有水嘛，就在这洗得了！”
“贺公子！”阿氓一惊。
秋子闻立刻用袖袍挡住了阿氓的眼睛。
陶兴兴也大惊失色：“贺明扬你是不是有病，没看到这还有孩子吗？”
贺明扬依然吊儿郎当：“她不是被秋子闻挡住了眼，这么热的天还不给人洗澡了？”
陶兴兴错愕：“那我不是人啊，你别在这脏了我的眼睛！”
贺明扬态度轻浮：“能看本世子是你的荣幸，别人想看还看不到，你要是觉得吃亏本世子也看你一回呗！”
“你！”陶兴兴怒起，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冲上石阶狠狠地丢在了贺明扬的头上：“洗，我让你洗个够！”
贺明扬哪受过这种辱，崩溃大喊，下意识地把陶兴兴拽到了水里！
陶兴兴顷刻浑身湿透，更加愤怒，抓住贺明扬的后颈把他往水里按。
贺明扬挣扎着抬头，也把陶兴兴往水底拉。
两人在水池里打了起来。
“怎么又打起来了，别打了！”阿氓忙移开秋子闻的衣袖喊。
两人根本听不进去，贺明扬一个公子哥哪是陶兴兴的对手，没一会就被陶兴兴按在水里起不来！
阿氓不禁着急，眼神向秋子闻求救。
秋子闻默然转头。
阿氓又转向靠在大槐树前的黑衣男人：“齐刃，你快帮忙拉开他们！”
齐刃不紧不慢地擦着手里的弓，连头也没抬。
水里的贺明扬艰难地露出水面，高呼救命！
阿氓情急之下把熊宝宝塞给秋子闻，一个箭步夺过齐刃手里的弓，从他背着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射向水池里的两人：“我说别打了！”
箭瞬间以极快的速度朝两人而去，准确无误的擦过陶兴兴的脸颊没入了她身后的竹璧中，她登时被惊得忘了反应。
贺明扬终于得以挣脱陶兴兴的手站了起来，顺着陶兴兴惊惧的目光看到了插在竹璧上的箭，又看到阿氓拿着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秋子闻和齐刃同样错愕地看着阿氓。
贺明扬震惊过后惊喊出声：“你竟敢拿箭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