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学会用眼睛画画

当我们画画时，在产生心流的那一刻会有平静、幸福的感觉。但画着画着，可能常常会陷入僵局，或者会有一个瓶颈期。这时候，不如把时间轴拉长一点，跳脱出来。这和做其他事情其实是一样的，我们的进步不会一蹴而就，但回看的时候会发现，每一步都在成长。

图2.1-1是在新冠疫情暴发的2020年年初，我在美国的一幅中国画写生。航班被取消，我和两个孩子滞留在异国，每天看着媒体上公布的数据不断上升，能够带来慰藉的只有画画了。我画遍了朋友房子的屋里屋外、街道和公园……外界的一切再喧嚣、再危机四伏，我们也自有方式去平静度过。

虽然画画这件事情可以有一些技巧，或者技术上的引领，但真的要画出自己的画，还是要向内求，答案在你自己的手中。

上一章里，我们讲了线条，线条就是我们这个阶段最重要的工具和元素。在这一章中，大家可以体会该怎样画自己的线条。除了画线条的量之外，最重要的是你在画的过程中去体会，下次画的时候把你体会到的东西用出来，不断地去尝试一些微妙的变化。

“用眼睛随时画画”，对于每个并非以艺术为职业、每天在工作和生活中忙碌，但又对艺术心有所属的普通人，尤其适用。

不是一定要有一个专门的时间和空间，摆开看上去了不起的艺术材料，才能开始练习绘画。学会了用眼睛画画，每时每刻都可以练习，每天即便没有拿起画笔，也可以有所进步。

这个不拿笔、只用眼睛的练习，几乎是最关键的一步。不同的用眼睛观察的方式某种程度上也是区隔艺术家和普通人的一条隐形的分界线。

用眼睛画画，从现在开始。

学会用眼睛画画，一定要了解一位艺术家。下面艺术欣赏提及的艺术家，被泰特美术馆称为“20世纪毕加索之外最伟大的艺术家”。对于普通人来说，他的名气比毕加索要小很多，但许多艺术专业人士和艺术家提到他的时候眼睛却会放光，因为他给人带来的启发和影响是极其深远的。

这位艺术家就是卢西安·弗洛伊德。对，没错，他还有个著名的爷爷，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卢西安·弗洛伊德说：“进行艺术创作的时候，人的潜意识和潜能会发挥很大作用，而且不为人的主观意志所左右……”从这句话真的可以确认，他是心理学家的亲孙子呢！

卢西安·弗洛伊德出身名门，祖上都是有文化的人，但他却被形容为“像屠夫一样的艺术家”。虽然被评价为和毕加索一样伟大，但这位弗洛伊德却认为“毕加索画得实在一般”，非常心直口快。我称他为“坏孩子艺术家”。

他在艺术领域影响巨大的作品多是人物肖像，他的好友就是上一章提到的著名艺术家大卫·霍克尼。他们二位对于观看都有非常深刻的体会和精辟的表达。卢西安画肖像的时候，面前一定要有模特在。他画得很慢。2002年夏天，在4个月的时间里，霍克尼为卢西安做了100多个小时的模特。

大卫·霍克尼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卢西安很慢，画一幅画要那么久，这就意味着你可以说话。如果你画一幅画只要一个小时，那就没工夫了。他必须真正地了解，然后看看模特脸上的各种变化，而那也正是他所做的。他离我的脸很近，可以观察脸上的细微之处。他看了又看，离我也越来越近。他有惊人的能量，犹如电波传递过来。你绝对不会在他面前睡着。”

大卫·霍克尼还说：“弗洛伊德是把无数视觉的感应与脑子里的想法一层层添加到画布上的。”

用卢西安·弗洛伊德自己的话说，绘画需要一个短时的记忆，但在画之前，你还有更多其他信息的积累和想法，你是将短时的记忆和那些信息的积累一起画在画布上。

还有一位艺术评论家叫马丁·盖福特，作为弗洛伊德的模特，他也接受了弗洛伊德眼神的逼问。他大概做了7个月的油画模特，还做了9个月的版画模特，前后一共给弗洛伊德做了一年半之久的模特。他在做模特的过程中，做过非常详细的笔记。

在根据这些模特日记完成的《卢西安·弗洛伊德：蓝围巾男人》一书中，马丁·盖福特是这样描述的：“弗洛伊德常常看我看得很仔细，做着测量的手势，然后转身在画布上画下一笔——或在就要画到画布上去的前一刻停住手，重新观察、审视和思量。通常，在观察审视与在画布上画下一笔之间会有一个停顿，但时间很短，然后是又一次停下来思考。”

在眼睛看和动手画之间有一个很短的停顿，这个思考或者说下意识的思考，是绘画的关键所在，也是每个人将自己独一无二的个性、经验、审美融入绘画的机会。

我们看到很多所谓受过训练的艺术考生，画的素描千篇一律毫无灵魂，问题就在于他们没有把自己的观察和经验融入作品，而沉沦于所谓的技术之中。最难的不是考前班的技巧学习，而是独立探索、形成独立人格，那更需要强大的内心和持续的练习，直至它们成为习惯，成为你的一部分。

观察、审视、思量……这一章里的“看”不仅是看的单一动作，而是一个系列的过程，把你自己融入其中，落在笔下。

当然，也有一些初学者说：“老师，我懂理论，只是不知道如何动手。”我想，对于这样的人而言，最重要的是，拿起一支笔，硬着头皮先动手，然后这些理论才有意义，否则还是一层层地“隔着”。